金秀大瑤山茶山瑤香哩歌及其歌詞藝術特色

【摘 要】廣西金秀大瑤山茶山瑤民歌香哩歌以獨特的藝術風格而著稱，表現在：曲調優美，旋律悠揚，清麗動聽；歌詞樸實自然，善于比喻，用本民族語言演唱，無韻而有韻。

【關鍵詞】金秀茶山瑤 香哩歌 藝術特色

【文獻編碼】doi:10.3969/j.issn.0450-9889(C).2011.11.048

廣西金秀大瑤山有一種自稱為“拉珈”的瑤民族——茶山瑤。“拉”是人的意思，“珈”是山里的意思，“拉珈”意為山里的人或居住在大山里的人。金秀大瑤山是全國瑤族支系最多、最集中的聚居區。這里文化歷史悠久，豐富多彩，風情典雅奇特，尚有太古遺風。

茶山瑤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創造了燦爛的本民族文化藝術，“香哩歌”就是他們文化藝術長廊上的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所謂“香哩”是對歌時歌者對對方的尊稱，香哩歌高度凝聚了瑤族民歌的主要代表特征，其曲調優美、旋律悠揚、清麗動聽、爽朗熾熱、貼近生活，且又以獨特的藝術風格而著稱，是瑤族民族民間民歌的精品。本文試探討香哩歌的地域分布、歷史淵源及基本內容，并重點分析其歌詞藝術特色。

一、香哩歌的地域分布、歷史淵源及基本內容

茶山瑤是一個歷史悠久、源遠流長的民族。其主要居住在大瑤山縣城附近的金秀村、六拉村、白沙村和昔地村，主要講茶山瑤話（瑤語：丈哥珈）。據瑤譜和傳說，這一帶叫茶山垌，茶山瑤因此得名。這里山清水秀，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氣候宜人，盛產中外馳名的靈香草和號稱“南方人參”的絞股藍，還有香菇、木耳、冬筍、八角等土特產。這里就是“香哩歌”的發源地。

勤勞勇敢、富有智慧的茶山瑤人民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不僅創造了能使自己生存和發展的物質財富，而且創造了能反映本民族心理性格特征的具有獨特風格的精神財富。香哩歌起源的確切年代已無法考證，但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有了茶山瑤就有了香哩歌。茶山瑤屬于古代百越民族的后裔，于元末明初時開始遷入金秀大瑤山，至今已有600多年的歷史了。因此，香哩歌是伴隨茶山瑤先民的出現而產生的，她是茶山瑤在長期與大自然的斗爭和生產生活實踐中創造的精神文明的一種形態。

香哩歌是茶山瑤民族民間山歌的統稱，其具體可分為“喊香哩”、“唱香哩”和“講香哩”三種。“喊香哩”的曲調悠長粗獷，旋律起伏較大，唱時常常是“喊”著唱，故名為“喊香哩”。“喊香哩”是在山野中，在茫茫的林海中烘筍干、采香草、架鳥盆、摘香菇交流時，就唱起這種香哩歌。“唱香哩”曲調平和，柔美纏綿，當入夜瑤寨的木樓灑進月光，花前月下，儂給儂嬌（瑤語“青年男女”）談情說愛了，茶山瑤的獨特戀愛方式“爬樓”開始了，此時就是“唱香哩”了。而“講香哩”曲調近于吟誦式，多用于敘事，通常是在敘述民族遷史、人生哲理，傳授生產生活知識和道德禮儀教育時就“講香哩”，“講香哩”結構較長。

過去，由于歷史的原因，茶山瑤深居大山，與外界少有交往，生活環境很封閉，由此也就形成了香哩歌歌詞濃郁獨特的藝術風格。

二、香哩歌的歌詞藝術特色

香哩歌的歌詞結構獨具特色，似自由詩，每首句數多少不等，歌隨意轉，意完歌即止。香哩歌歌詞不講究韻律，但是采用大量的排比對偶的手法，演唱時用茶山瑤語，加上靈活的運用襯字，音調和諧，聽者不覺別扭、拗口，視無韻而有韻。其藝術特色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質樸自然

民間文學是人民的口頭文學，因此，比起一般的文學創作，它更接近于人民藝術的本來素質，讀來朗朗上口，質樸自然，沒有雕琢的痕跡。在香哩歌中，如當男女對歌時，他（她）們脫口而出的是樸實無華的情歌。如男的唱到：“你說的話多么好呃，香哩！它像甜酒那么甜，它同料酒那么香。甜酒吃多會打嗝，料酒喝多會暈人，你的話呀，越聽越甜，越想越香呃，香哩！你唱的歌多么美呃，香哩！它像冬蜜那么甜，同香草那么香。冬蜜留久還變酸，香草留久還走味，你的歌呀，甜得更長，香得更久呃，香哩！”女的答到：“你講我的歌像蜜糖那么甜，同料酒那么香呃，香哩！請你用壇子裝好，用黃泥封好，以后莫倒也莫丟呃，香哩！”這里用“甜酒”和“料酒”比喻情人的話又甜又香，用“冬蜜”和“香草”比喻情人的歌美妙。對方呢，則把情侶的歌和話用“竹筒裝好，用沙紙包好”、用“壇子裝好，用黃泥封好”，“以后莫倒也莫丟”，十分樸實生動。歌詞當中充滿了濃郁的瑤族鄉土氣息，字里行間，珠玉般地閃爍著心靈的光彩。

(二)秀麗柔和

香哩歌的歌詞語言秀麗柔和，清新明快。例如，一個小伙子是這樣來贊美他的情人的：“你長得多美呃，香哩！出門蝴蝶跟著你，回家蜜蜂追著你，要是你再戴上銀板和耳環，那滿山的花就不香了啰，白鷴雞就不敢露臉了，我的三魂七魄呀，也就跟你去啰，香哩！”歌中用“銀板”和“耳環”（茶山瑤族婦女的頭飾）來映襯姑娘的美，用花兒和鳥兒的神態變化進一步渲染烘托，非常生動、貼切，唱起來聲音柔和婉轉，耐人尋味，產生了強烈的藝術效果。有時采用排比句的形式，使感情表達更深、更濃烈。一位小伙在山中向他對面山上的姑娘唱到：“香哩呃，香哩！我走遍了整個老山，我爬完了九沖和十八坳，我看遍了千棵緣樹，我看完了萬簇花叢，所有的花兒都開了，我心愛的那朵還沒開！人噯呃，人噯！我走遍了整個村寨，爬完了所有的吊樓，唱啞了嗓子，唱薄了嘴唇，九村十八寨的姑娘我都看見了，我心愛的那個姑娘呀，還找不著呃，香哩！”從歌詞可以看出小伙子一心要尋找意中人，感情十分純樸熾熱。

(三)粗獷豪放

唱歌是茶山瑤人民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逢年過節唱，休閑時唱，勞動時唱，在山野中勞作也唱。一位小伙子和一位姑娘在山中烘竹筍時唱的“喊香哩”。因為要“喊”對方才聽得見，因此，聽了心胸開闊。男的唱：“香哩呃香哩！滿山的筍子黃黃，你為何不走出山廠（茶山瑤人民在原始森林的第二個家）挖一個；遍山的香哩飛揚，你為何不步出山門唱一曲；筍子不挖會成竹呃，香哩！有歌不唱會變愁呃，歲雅！”女的對答：“香哩呃香哩，筍子雖有，我要挖的是甜筍；歌聲雖悠，我要聽的是人噯的歌；不是甜筍我不挖呃，香哩！不是人噯唱的歌我不和呃，歲雅！”男的又唱：“香哩呃，香哩！我這山是甜筍，我這山筍最甜；我的歌能甜嘴，我的歌最甜心；挖筍莫錯時節呃，香哩！唱歌莫錯時機呃，歲雅！”女的又答：“香哩呃香哩！你的筍子變竹了，烘了不值錢；你的歌聲太刺耳了，聽了會耳聾；你自挖自烘吧，香哩！你自唱自還吧，歲雅！”嘹亮的歌聲回蕩在山巔，婉轉的情調環繞山林，把聽者帶到浩瀚的原始森林，溪水潺潺，百鳥輕鳴，山花怒放，濤聲陣陣，從青翠的竹林中傳出的歌聲令人心曠神怡、心緒飛揚，十分富于山野風味。

(四)幽默風趣

在不同的場合，香哩歌有不同的藝術風格。吊樓對歌、情意綿綿，語言秀麗柔和；山野勞作，邊歌邊勞動，其語言豪邁奔放；當敘事時，語言深沉憂郁；有時則表現另一種風格——幽默風趣。例如，一群小伙子去向姑娘求愛，“爬樓”時遭到“閉門羹”，但他們不垂頭喪氣，他們認為“爬樓”不成朋友在，山村瑤寨地方小，誰也別得罪誰，因而他們便在巷道里自我解嘲地昂頭唱到：“我想你多么辛苦啊香哩，我想你吃不下飯喲香哩，一餐吃你三大碗，我愛你睡不著覺喲，一覺睡到大天光，你講我想不想你？你講我愛不愛你？香哩啰！”吊樓里的姑娘聽到小伙子們這俏皮的歌聲，被逗得捧腹大笑。此時吊樓里和巷道里的笑聲融融，展示了瑤族男女青年之間的寬闊胸懷。同時，歌詞也顯得幽默、風趣，富于喜劇色彩。明明“想你吃不下飯”但又“吃了三大碗”，偏偏“想你睡不著覺”卻又“一覺睡到大天光”。

(五)深沉憂郁

瑤族是個苦難深重的少數民族。在舊社會，他們生活在最底層，受到重重殘酷壓迫剝削，加之在深山老林險惡的環境下，生活極端困苦，一層淚水九層霜。“講香哩”就敘述了他們這種苦難的生活，情調是悲傷的，語言充滿了深沉憂郁的色彩。例如：“我是多么的可憐呃，香哩！別人的牛欄還有木頭做梁，還有竹殼做瓦；我的房子呃，香哩！用三根芒桿做梁，用三片芒葉做瓦，晴天夜我在屋里數星星，雨天晚我在房中撈魚蝦，要是刮大風啊，人噯！我的房屋沒有梁，我的房屋沒有頂，你講我怎么過夜呃，香哩！”這首歌描寫了住宅的破陋。苦難的瑤家，確實像嶺上的孤松，四面挨風吹，又像溪邊的楊柳，八方遭雨淋。他們在窮鄉避壤，種的田在瘦瘠的山沖里，“放不下一只腳板，黃色的泥漿蓋不過腳背，一共插三行，一行才三蔸，一蔸長三株，一株長三穗，一穗長三粒”。這么瘦小的山沖田，“螞拐一次跳過三塊，螞蚱一次蹦六塊，東邊田埂躲著山豬，西邊田埂藏著麻雀，踩下去泥巴不滿腳面，抽起來滿腳是螞蟥”。這么貧瘠的田地，過去的茶山瑤怎么能不挨餓？這些民歌令人讀來頓覺心酸和悲楚。

(六)妙用襯字

香哩歌是以“香哩”襯字而得名的，它的襯字有“香哩”、“歲雅”、“人噯”、“人對”、“人雙”、“唐值”、“唐巴”等。香哩是在對歌時歌者對對方的尊稱，含義視對方的身份而定。對朋友唱的，香哩意為朋友、老同、伙計；對情人唱的，意為阿哥、阿妹或情郎、姣娥等。“人對”即同我結終身伴侶的人；“人噯”意為我心愛的人；“唐值”意為很值，地位高貴值得尊敬的人；“唐巴”意即不值，地位卑微的人；“歲雅”是女方答歌時的襯字，意和“香哩”一樣。巧妙地運用這些襯字，能準確地表達歌者內心豐富的思想情感，聽歌的人，不用看歌者，從襯字便可知對方的身份。

(七)視無韻而有韻

香哩歌的結構屬自由體，句子參差不齊，同樣的歌但句數卻多少不等，歌隨意轉，意完歌即止，它近似漢族的自由詩，不大講究韻律。香哩歌的特點是大量運用排比對偶手法，唱時用當地的茶山瑤語唱，再加上靈活地運用襯字，音調和諧，聽者根本不感到別扭和拗口，視無韻而有韻。

總之，香哩歌是茶山瑤的傳統民歌，其優美動聽的曲調、樸實生動的語言，表達了瑤族人民細致的思想感情，是茶山瑤人民的真實寫照。香哩歌的藝術造詣極高，作為申報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今天我們應繼續深入挖掘整理它，研究它，從中吸取“養料”，創造民族的新文化，使“香哩歌”這一民族藝術的瑰寶放射出更燦爛奪目的光彩。

【參考文獻】

［1］劉保元，莫義明.茶山瑤文化［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2

［2］蘇勝興，王礦新，韋文俊.瑤族民歌選［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

［3］蘇勝興.金秀民間歌謠集成［M］.金秀瑤族自治縣民間文學三套集成小組，1986

【基金項目】廣西教育廳“桂中非物質文化遺產與北部灣旅游業的對接研究”（200911LX463）；柳州山歌的保護性旅游開發研究（201010LX570）；基于桂中民間藝術資源開發的高職特色課程及教學研究（2010C192）；來賓市教科所“桂中地區民間藝術教學資源的開發與應用研究”（LB2009A049）

【作者簡介】覃曉寧（1971- ），女，瑤族，廣西金秀人，柳州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副教授，研究方向：音樂教育。

（責編 何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