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符民本思想成因分析

摘要：王符民本思想是繼賈誼之后中國古代民本思想發展的重要一環，在中國古代民本思想的發展脈絡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更有著承前啟后的作用，對其形成原因的分析也是研究王符民本思想一個不可或缺的環節，王符時代的歷史現實是其形成的現實原因，而漢之前的民本思想尤其是賈誼的民本思想更是其形成的理論淵源。

關鍵詞：王符；民本思想；成因分析

中圖分類號：K234.2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33-0003-02

一、王符民本思想形成的現實原因

關于王符的生卒，現在思想界比較認可的是大約公元82年—公元167年，歷經和帝、安帝、順帝、桓帝，至桓帝、靈帝之際。他所生活的時代，正值東漢王朝由盛世而急劇走向衰敗。王朝的衰敗必然是伴隨著政治的黑暗和社會的動蕩，由于王符性格耿介，終生不仕而潛居于鄉間，對東漢中后期的社會狀況進行了激烈抨擊，也正是在抨擊時政的過程中，完成了他的《潛夫論》，這其中，就包含著“民本”這一思想的精華。

政治上，東漢王朝的危機主要是外戚和宦官爭權奪利、相互殘殺。這是自章帝立竇太后之后所引發的禍亂。當然，政治上的這種斗爭，最后受苦遭殃的還是廣大的窮苦百姓，民不聊生、餓尸殍野也是不可避免的結果。作為身居民間的王符，對此是感觸深刻，最能體察到百姓的疾苦，他提出統治者要有“民為國基”的治道理念，要“愛民”，這不僅是對國家前途的擔憂，也是作為一個思想家對社會現實的深刻洞悉。

經濟生活上，東漢中后期的統治者們奢侈無度，競相攀比。據記載，宦官梁冀在洛陽“大起第舍”，他的妻子竟然和他“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夸競”，并在周圍開辟了很多規模極大的苑圃[1]。宦官侯覽“前后奪人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頃。起立宅第十有六區，皆有高樓池苑，堂閣相望，飾以綺畫丹漆之屬”[2]。這樣的奢侈花費必然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撐，于是統治者們便千方百計地榨取人民的血汗，而且使得經濟結構失調，眾業“離本而守末”，奢侈性工商業畸形發展，農業生產出現了嚴重的危機。王符正是通過自己的親身觀察，從穩定封建國家經濟基礎的角度出發，闡述了在經濟上的“本”“末”論，進而提出了以農為本，為民惜時等“富民”進而富國的民本觀點。

軍事上，王符生活的時代，羌漢戰爭連年不斷，他所生活的安定郡恰好就是戰爭經常發生之地。至于東漢時期的羌漢戰爭，那是由來已久的事情了。羌人本來是散居于河西、河、湟和渭水上游一帶的游牧部落，早在西漢時期，為了“隔絕羌胡（匈奴）”通道，不斷迫使羌人內遷。東漢則更盛，明帝永平年“徙七千口置三輔”，此后，這樣大規模的內遷活動從未中斷。戰爭中出現的各種情景為他親眼所見，親身所歷，親耳所聞，將士不奮勇殺敵而棄城丟池，朝廷不但不加強邊郡地區的防御能力，反而強迫人民內遷，拋家棄業，流亡他鄉，對百姓兇狠殘暴，更有甚者還趁機大發戰爭之財。戰爭本身給百姓帶來的苦難使王符觸目驚心，主張在如此情況之下要為民“實邊”、為民“救邊”，希望君主、將領們能拯救人民于水火，盡快結束戰爭，給人民一個安定的生產生活環境，讓人民過上和平安寧的生活。

二、王符民本思想形成的理論淵源

王符之前，民本思想在中國古代已經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早期人類認為神靈是社會的根本，夏商之際，人們思想上尚很蒙昧迷信，處于蒙昧自然的狀態。而周人的敬鬼神而遠之，乃是對夏商之人事事必卜、強烈的鬼神意識的一個否定性的揚棄，是懂得鬼神后的有意疏遠。周人能做到這一點，單從思想發展的內在邏輯來講，主要是用天和天命取代商的帝和帝命。因此，它是統治權威的最高理論依據，也是普通人的最高保佑者，最后的精神支柱。

殷周之際，中國社會發生了重大變遷。周革殷命促使人們對天命與人事的關系作出新的思考。他們從殷滅亡中得出了“天命靡常”，應當“明德慎罰”的結論，于是提出了“德”這個新的政治范疇。

對統治者來說，只有廣泛施德于民，才能證明自己有德。同時，只有廣泛施德于民，才能獲得民心，獲得百姓的支持，穩固政權，感動上帝，獲得天命。德是保持天命的根本手法，由于“天命靡常”，而天命轉移的依據又是“德”之得失，因而對于已獲天命的統治者來說夙夜不懈，畏天敬德，修盡職守，不能有絲毫的放松，天命才可長久保持。這就是德政論。

德政論為周人奪取政權提供了理論武器，也為周人鞏固政權提供了理論指導。德政論被周人進一步演繹為政治制度，即周禮，周禮成了德政論的外在標志和體現。西周末年，王道衰微，諸侯不朝，社會出現動蕩不安的態勢，德政論已有新的發展。在西周時期，敬天保民，重在敬天，而保民僅是奪取政權理論的附屬物，并不具有獨立的意義。相反，春秋時期的敬天保民，敬天，只是乞靈于祖先的思想殘余和經驗習慣，并不具有實際的含義，保民的意識才是其核心和重點。它反映的是在禮壞樂崩的情勢下，對社稷存亡的憂患意識，是封建社會階層的賢達明哲之士面對現實政治壓力的思想選擇。在這些賢人看來，保民進而保社翟已是別無選擇的治國方案，敬天保民的重點已經傾斜在治民保社櫻上了。

秦滅六國之后由于實行暴政，在人民的起義聲中歷經兩世而亡，使得后來的統治者和思想家更加看到了民的重要性，漢初賈誼更是系統地論述了重民之說，提出了以“民為君本”為核心的民本思想。賈誼深化了對人民地位和作用的認識。首先，人民的力量是不可以戰勝的。賈誼的《大政》篇，開宗明義第一句話就是:“聞之于政也，民無不為本也。”認為從政治上看，人民才是一切的根本。何以言之？他說：“國以為本，君以為本，吏以為本。故國以民為安危，君以民為威侮，吏以民為貴賤。”無論是國家的安危，君主的毀譽，還是官吏的貴賤都取決于人民，所以才說“民無不為本”。就拿戰爭來說，戰必勝，是民要勝;攻必克，是民要克護守必存，是民要存。否則，民不想守，是守不住的，民不想攻，是攻不克的，民不想戰，是戰不勝的。一句話，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既不能攻，不能戰，又守不住，那么結局就只有一個——滅亡。縱觀賈誼對民的論述，我們認為他表達了這樣一個思想，即整個統治集團的一舉一動、方方面面都依賴于人民，人民才是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本力量。

賈誼還提出了系統而嚴整的安民策。如果說與先秦思想家相比，賈誼關于人民的地位和作用的認識更為深刻的話，那么在如何對待人民這一點上，賈誼的思想則更為系統和嚴整。對于統治者的行為品德，賈誼提出了“君以知賢為明，吏以愛民為忠”的原則。又要求君主一定要知賢用賢。在他看來，君主是通過各級官吏來統治人民的，官吏是聯系君主和人民的橋梁。為了更好地實現統治，達到安民的目的，就必須任用賢吏。為此，賈誼提出了選擇官吏尊重人民意見、讓人民推薦的思想。

至于官吏，賈誼認為應該“主耳忘身，國而忘家，公而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義所在。”但僅此還不夠，還必須愛民、富民和樂民，他甚至認為應當以此作為衡量官吏功過是非、忠與不忠的標準。他說:“吏以愛民為忠，”“以富樂民為功，以貧苦民為罪。”（《賈誼集·治安策》）在治民手段上，賈誼的觀點是“禮義治之”。在賈誼看來，奪取天下靠暴力，治理天下靠禮義，若想使人民歸附，就當用一顆“仁義”之心去愛民，而不能專用刑罰去對付人民，必須以“禮義治之”。

在經濟上，賈誼提出了“富安天下”的觀點。賈誼把社會動亂與人民的經濟生活狀況相聯系，認為“民非足也，而可治之者，自古至今，未之嘗聞”。所以，安民的關鍵是富民。怎樣才能富民呢?他指出：一要輕賦少事，不奪民時。賈誼認為農業生產是有季節性的，只有減少徭役，而且征發勞役又不與農忙季節相沖突，使農民得以適時耕作，才能生產出更多的財富來，再加之輕賦，自然能使人民過上富足的生活。二是要力戒奢侈，用之有節。賈誼認為“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賈誼集·積貯疏》）。有限的生產趕不上無度的浪費，浪費導致“物力屈”，而“物力屈”的后果則是“欲天下亡饑，不可得也。饑寒切于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盜賊直須時耳”（《賈誼集·治安策》）。所以他罵浪費是天下之大賊，主張堅決制止。三要增加積貯，以便在“失時不雨”、“歲惡不入”的時候救民之急。總之，賈誼對待人民的基本觀點是：“牧民之道，務在安之。”為此，他從政治、經濟、思想以及統治者行為品德等方面提出了一整套安民策。雖然他的主張是不可能完全實現的，但它作為一種思想體系則是比較系統的，作為一種治民手段，不失為嚴密的統策術。

從上面對民本思想發展脈絡的梳理可以發現，漢以前，對民本思想提出和發展其實質和目的主要是為國家政權的合法性尋找和提供理論支撐。隨著“天”作為王權合法來源的這一最后根據發生動搖之時起，便開始了在人間的探尋，于是便有了周公的“敬德保民”思想，在此，“天”主宰一切的局面已經被打破，“民”在社會歷史中開始有可一席之地。進而提出了“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的告誡。西周至春秋，隨著社會的動蕩，這種以“德政”為核心的民本思想也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孔子的“天命”、“仁”，孟子的“盡心”、“知天”也都是圍繞“天”和“德”展開的，雖然已經有了為時下統治秩序作挽救的詳細主張。而至賈誼，已經完全擺脫了為政權合法性論證的藩籬，其民本思想是在總結秦亡教訓的基礎上、在社會治理的層面上展開的，因為隨著國家形態的完善，其合法性已經不再是統治者關注的主要問題了，而如何治理當下的社會秩序則顯得尤為緊迫。王符正是在賈誼之后，在密切關注社會現實的情況下展開其思想論述的，他的民本思想從理論上講也的確是東漢中后期社會治理和國家繁榮穩定的一劑良藥。也可以說，夏商以來的德政論和賈誼的民本思想就是王符民本思想的理論淵源。

參考文獻：

[1]后漢書：卷三十四，《梁統列傳》.

[2]后漢書：卷七十八，《宦者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