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商業銀行集團化經營的法律風險及其防控機制

摘 要：集團化是現代銀行最突出的特征之一。銀行的集團化發展，可達到協同經營的目標，打破傳統金融機構的競爭格局，使集團獲得經營一體化帶來的好處。但另一方面，復雜的股權關系、組織結構、內部往來、業務合作，也使得銀行集團暴露于特殊的法律風險當中。在金融危機后，金融監管的嚴格化和法律環境的快速變化，使得銀行集團面臨的法律風險更為嚴峻。

關鍵詞：集團化；法律風險；金融監管

Abstract：Group is the most prominent feature of modern banking，and one bank-led financial group is the Bank Group. The Bank Group can make co-operation effects，break the traditional pattern of competition between financial institutions，and take advantage of business integration. However，the complex ownership relations，organizational structure，internal exchanges，and business partnerships exposes the Bank Group to legal risk. Particularly，in the financial crisis，the strict finance supervision and the rapid change of legal environment make the banking group face more severe legal risks.

Key Words：group，legal risk，financial supervision

中圖分類號：F830.3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11）12-0067-04

一、后危機時代有關銀行集團的金融立法與監管改革

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引發了對金融監管問題的熱議，各國紛紛醞釀新的金融改革。其中，歐美國家的改革方案顯示出更嚴格的監管思路，之前在金融立法和監管領域占主導地位的市場自由化主義受到深刻的檢討；新興市場國家也在反思金融危機的教訓，力求順應金融發展趨勢、優化金融監管。

（一）美國有關金融集團監管立法和改革動態

美國參眾兩院先后通過了《華爾街改革和消費者保護法案》，其主要內容包括：第一，對美國大型金融機構的監管應全面覆蓋，包括母公司及其境內外的所有分支機構和附屬公司；第二，提高銀行資本金標準，使資本金成為有力的反周期因素；第三，對于銀行控股公司與附屬機構間的場外衍生產品交易、證券融資交易和關聯交易等，監管機構將施加更多限制；第四，要求大型金融機構履行嚴格的報告義務并制定集團“破產解散計劃”；第五，要求大型金融機構預先成立“破產清算基金”，為系統風險繳納責任費，以避免清算過程給納稅人帶來嚴重損失；第六，在大型金融機構陷入困境的情況下，監管機構為防止可能的系統性風險可對其強制分拆重組。

（二）巴塞爾委員會報告及建議

金融危機爆發后，巴塞爾委員會出臺的《跨境銀行處理組報告及建議》提出：應降低銀行集團結構和業務的復雜性以及關聯性；如果監管當局認為金融機構的結構太復雜而不便于危機時有序地處理，應考慮對那些龐大機構加以監管和簡化，具體措施包括：一是金融產品的簡約化，盡量避免開發那些結構過于復雜、衍生鏈條過長的結構性金融產品，使金融產品能為廣大金融消費者所了解。二是組織機構的簡約化，銀行集團組織機構的發展規劃要充分考慮到成本因素、風險因素和經營效益因素。三是經營模式的簡約化，銀行集團的經營模式必須與商業銀行本身的管控能力相適應，應保持經營流程和管理手段的簡潔有效。

（三）國內銀行業集團化監管發展動態

在經歷了金融危機以來的大規模信貸擴張后，我國多家商業銀行都面臨資本充足率壓力。為此，銀監會先后頒布了《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監督檢查指引》、《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管理辦法》，要求商業銀行在并表管理的基礎上建立與其自身風險特征、經營環境相適應的內部資本充足評估程序，審慎評估集團的表內和表外主要風險，并維持與銀行或銀行集團風險狀況相適應的資本水平。

二、商業銀行集團化發展面臨的主要法律風險

（一）擴張式增長導致的法律風險

為順應金融全球化潮流、提高同業競爭力，商業銀行往往通過收購兼并境外機構、合資與聯營、增設分支機構、參控股其他金融機構等多種方式實現擴張。集團規模的不斷擴大、組織架構和股權結構的日益復雜，導致銀行的法律風險加劇。

一是決策程序問題。銀行集團在并購、重組、資產轉讓等重大經營決策中，如未按照法定程序或公司章程進行，往往會形成較大的法律風險。2008年10月比利時政府與法國巴黎銀行達成協議，由巴黎銀行收購比利時政府所持有的富通集團比利時銀行75%的股權。但上述收購方案沒有經過股東大會決議，引起了部分股東不滿并向法院提起訴訟。2008年12月比利時的布魯塞爾上訴法院裁定該交易違法。

二是股東權益問題。銀行集團股權結構相對復雜，集團與股東之間難免會有利益沖突，不同股東（尤其是大股東和中小股東）之間會存在矛盾，股東與管理層（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也會因管理問題而引發糾紛。2008年9月美國銀行在不到48小時的談判和盡職調查后同意并購美林，盡管美國銀行的總法律顧問明確指出需向股東大會進行披露，但有關高級管理人員為了促成并購交易的達成卻隱瞞了相關事實。2008年第4季度美林虧損一度高達150億美元。2010年2月，法院判令美國銀行向SEC繳納1.5億美元的罰款。

（二）信息披露中的法律風險

有效性、及時性和客觀性是信息披露的三大原則。各國金融監管當局一般都要求銀行集團定期、充分、統一披露集團整體的業務經營、財務狀況等信息。針對金融創新的不斷發展，銀行集團的表外業務不斷增多，許多國家還要求對表外業務進行充分的披露。但實際上，由于銀行集團各成員之間、股東與管理者之間層級較多，存在多重委托代理關系，加劇了信息的不對稱、環境的不確定和契約的不完全，信息透明度與準確度問題更加突出。因此，監管當局和股東、債權人難以了解集團內部各成員之間的授權關系和管理責任，無法準確判斷和區分銀行集團的真實狀況，在信息披露方面容易出現法律風險。

（三）加重責任制度導致的法律風險

根據傳統公司法理，股東僅以其出資為限對公司債務承擔責任。在銀行對其子公司僅承擔有限責任時，銀行就可能有動力去從事高風險的活動。鑒于金融行業的特殊性，一些國家規定，在金融子公司遭遇危機時，銀行控股公司對其金融子公司承擔的責任不局限于出資額。例如，美國1999年《金融服務現代化法》就規定了加重責任制度，要求銀行控股公司對其缺乏償付能力的金融子公司承擔一定的資本協助義務，或賠付特殊機構因對其破產金融子公司進行存款保險等救濟而遭受的損失。中國臺灣地區也借鑒了美國的加重責任制度，規定金融控股公司對銀行子公司、保險子公司及證券子公司負有救援義務。

（四）與聲譽風險密切相關的法律風險

銀行集團使用統一品牌，可充分發揮品牌的市場擴張效應，但也會導致負外部性。在銀行集團某一成員出現法律合規問題時，即使銀行集團中的其他機構并沒有向面臨風險的成員提供直接的支持，仍可能會帶來超出該成員范圍的聲譽風險，并迅速在整個集團范圍內傳導，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因為投資者或消費者往往將銀行集團作為一個整體看待，認為集團各成員是強關聯的。局部的違法違規或者損害消費者權益的行為如果處理不當，傳導機制的作用就可能使得共用品牌的整個銀行集團面臨聲譽風險。

三、我國商業銀行集團法律風險的防控機制

集團化是我國商業銀行不斷發展壯大的必然結果，也是推進國際化與綜合化戰略的重要途徑。從國內的實踐來看，銀行集團作為一種現實的金融組織形式已經存在，并且發揮著作用。

隨著我國商業銀行集團化發展步伐的不斷推進，集團風險防控問題日益突出。總行對附屬機構、分支機構法律風險的統一防控管理是否有效，對集團整體的抗風險能力和競爭力至關重要。集團防控管理框架的缺乏，將導致分支機構（特別是海外分支機構）、附屬機構與母公司聯動防控法律風險缺乏系統性、積極性和主動性。因此，未來我國商業銀行應加快構建集團法律風險防控管理框架，充分發揮集團法律資源優勢，加強總行與附屬機構、分支機構間的聯動防控，以推動銀行集團成員共同實現健康發展，確保我國商業銀行集團整體戰略目標的順利實現。

（一）集團并表管理

并表管理是集團風險控制的一個重要手段，我國商業銀行應將境內外分行、由銀行控制的境內外子金融機構與非金融機構等各個機構的法律風險，都納入集團范疇內進行識別、評估和監測，綜合分析其對銀行集團可能產生的影響，并采取相應措施避免局部的、單一的風險進一步蔓延擴大乃至對整個銀行集團的安全構成威脅，確保銀行集團的法律風險得到充分的防控和管理。

1. 明確并表管理的責任分工。在總行層面，應由董事會承擔法律風險并表管理的最終責任，負責審定與銀行集團戰略目標相匹配的風險并表管理政策，并對執行情況進行監督。總行高級管理層負責執行董事會制定的法律風險并表管理戰略和政策，結合實際制定法律風險并表管理的有關制度、辦法，對法律風險并表管理情況進行監督檢查，研究處理法律風險并表管理涉及的重要問題和重大風險事項。總行法律部門是法律風險并表管理的牽頭部門，負責法律風險并表管理的日常工作。總行其他有關部門應對法律風險并表管理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幫助。各分支機構和附屬機構應對本身的法律風險承擔管理責任，認真落實集團法律風險并表管理的政策、規章制度和有關要求，按規定向總行報告本機構法律風險的有關情況。業務和機構人員達到一定規模的境外分行和附屬機構以及所在國（地區）監管體系復雜、法律風險較大的境外分行和附屬機構，總行應要求其設立獨立的法律部門，構建事前、事中和事后法律風險全程防控管理機制；對尚未達到設立獨立法律部門條件的境外分行，也應要其制定法律工作制度，設置法律崗位，配備專職法律人員，負責法律風險防控工作；暫時不具備相關條件的附屬機構和境外分行，可以安排具有法律任職資格的兼職人員或聘請律師協助處理本機構有關法律合規事務。

2. 建立健全并表管理制度。首先，我國商業銀行應高度關注銀行與集團成員間各類交易和業務往來的合規性，特別是授信、擔保、資產轉讓、應收應付、服務收費以及代理交易等活動，建立監測、報告、控制和處理關聯交易的政策與程序。總行董事會應定期審查集團關聯交易，并依照監管要求進行相應的披露。其次，我國商業銀行應高度關注非銀行業務可能帶來的法律風險，采取審慎的風險隔離措施。再次，我國商業銀行應高度關注境外機構和業務可能帶來的法律風險，充分認識不同國家和地區存在的法律差異。在我國銀行集團設立或收購境外機構，境外機構升格、撤銷、合并或重組、增減資本金或營運資金、調整股權結構及股本方式、轉讓股權之前，總行應向我國有關監督管理機構提出申請，經批準后方可向東道國監管機構提出申請。

（二）信息傳遞與報告制度

1. 我國商業銀行應構建集團法律信息管理系統。有效的法律信息管理系統，可提高信息傳遞的真實性、可靠性和及時性，減少信息遺漏和信息阻塞現象，防范和控制由于信息不對稱造成的法律風險不斷積聚的問題，提高分支機構和附屬機構行為的透明度，減少機會主義行為。因此，總行應建立集團法律信息管理系統，在集團整體層面集合法律風險信息，對銀行集團的整體風險狀況進行綜合評估。同時，總行應確保附屬機構和分支機構也具備完善的法律信息管理系統，使總行能夠及時、準確、全面地獲取附屬機構和分支機構相關信息，形成有效的系統支持和信息傳遞。

2. 附屬機構和分支機構應定期對本機構法律風險狀況進行統計分析，并向總行法律部門報告。報告內容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的法律風險總體情況，包括法律風險防控管理制度建設情況、法律風險現狀評估、上一報告期內法律風險處理情況、相關財務損失與聲譽損失等情況。二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的訴訟案件情況，包括起訴和被訟案件的件數、基本案情、涉及金額及處置情況。三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受監管部門調查和處罰情況，包括監管調查的次數與緣由、涉及金額、調查結果和處罰情況。四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的客戶投訴情況，包括受理客戶投訴的總量和分類、涉及的業務類型、尚未處理、正在處理和已處理完畢的投訴情況、重復投訴情況、轉為訴訟或仲裁的投訴情況，以及給予賠償或補償的投訴情況。五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的法律審查、訴訟案件、監管處罰和客戶投訴反映出來的相關合同文本、規章制度、業務流程、金融產品等存在的風險隱患及其產生原因。六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所適用的有關法律、法規、監管規定變化或修改情況，以及對其經營管理活動或對總行可能產生的影響，等等。涉案機構應及時評估我國商業銀行現行管理模式、業務經營、規章制度、操作流程及合同文本等方面的問題和風險隱患。具有普遍性或典型性的糾紛案件，可作為銀行集團的風險警示材料，發至各分支機構和附屬機構參考借鑒。

3. 銀行集團應建立重大事項報告制度。各附屬機構和分支機構須向總行法律部門及時報告重大違法違規事項、重大訴訟糾紛以及監管機構采取的重大監管行動。具體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發生或涉及的重要被訴（仲裁）案件；二是收到法院對附屬機構、分支機構或總行有關凍結、限制、止付或強制執行等方面的法律文書；三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及其高管人員受到監管部門處罰或制裁；四是附屬機構或分支機構發生涉及總行制定的規章制度、業務流程、金融產品或金融服務、系統運行等有關客戶投訴；五是其他對附屬機構、分支機構或總行有重大影響的法律風險事件。

（三）總行與附屬機構及分支機構的聯動措施

1. 設立法律風險管理委員會。我國商業銀行可考慮在總行高管層下的專業管理委員會層面設立法律風險管理委員會，為總行與境外分行、附屬機構之間提供一個持續交流的平臺，以確保各項業務符合所適用的法律、法規和監管規定。

2. 注重調研與交流。對于附屬機構和分支機構法律部門在法律合規工作中遇到的實際問題，總行法律部門應積極搭建縱向交流和橫向溝通的平臺，通過專項調研等方式認真聽取其對業務發展創新及法律風險防控工作提出的意見和建議，集思廣益，與分支機構和附屬機構一道共同做好法律風險防控工作。在協助總行有關業務部門制定和修改重要規章制度、合同文本時，總行法律部門應根據需要，提前征求并合理吸收附屬機構和分支機構法律部門的意見，確保總行有關制度建設工作及其對應的法律風險防控工作更具前瞻性和可操作性。

3. 制定法律指引。總行法律部門應全面監控附屬機構和海外分行的法律風險敞口情況與風險變化趨勢，對各附屬機構和海外分行設置相應的風險防控指標，并結合附屬機構和境外分支機構業務發展狀況及當地銀行監管實際情況，加強對附屬機構和海外機構運營中面臨的合法合規問題的相關指引，確立附屬機構和海外機構開展業務需遵循的法律原則，建立各行業和各地域的“法律合規義務清單”，指導附屬機構和境外分支機構依法合規地開展業務。

4. 強化總行控制權。我國商業銀行應在法律、法規、監管規定和公司章程允許的范圍內，最大限度維護集團合法權益。總行應根據子公司的章程，通過一定的法律程序，向子公司委派執行董事、董事或監事等，作為出資者代表參與子公司董事會與監事會的日常活動，行使出資者權利，確立我國商業銀行在該子公司重大事項中的經營決策權、管理權、知情權等重要權能，確保子公司董事會對其高級管理人員的監督控制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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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孫 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