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與消費需求關系研究的文獻綜述

摘 要：2009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2010年經濟工作進行了全面部署，其中把擴大居民消費、增強居民消費能力和加快居民消費結構升級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戰略高度。本文對金融與消費需求關系的有關文獻進行回顧，從消費信貸、股票市場、保險等三個方面對國內消費需求所受的影響進行綜述，并對未來的研究進行了展望。

關鍵詞：消費信貸；消費需求；財富效應；收入效應

Abstract：The Central Economic Work Conference held at the end of 2009 made a comprehensive plan for 2010，which emphasized the strategy of expanding consumption demand，increasing consumer capacity and upgrading of consumption structure. This paper lists literatur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inance and consumer demand. The literature survey shows that scholars focused on the impact of domestic consumer demand from three aspects of consumer credit，stock market，and insurance. Based on the literature reviews，the paper discusses the future directions of research in this field.

Key Words：consumer credit，consumption demand，wealth effect，income effect

中圖分類號：F83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265（2011）12-0014-04

長期以來的出口和投資主導型的經濟發展模式，使得在拉動中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中的出口和投資快速增長，但國內的消費增長則嚴重不足。近年來，出于啟動內需的現實需要，我國學者對居民消費需求理論研究給予了極大關注。要實現經濟持續、快速、健康發展，促進消費勢在必然。而要實現這一目標，作為經濟血脈的金融將發揮怎樣的作用？本文對已有的關于金融和消費需求關系的相關文獻進行總結，以期發揮金融支持作用，促進消費結構優化，加快經濟增長模式的轉變。

一、消費信貸與消費需求的關系

（一）消費信貸的提出與拓展

費雪（1930）在《利息論》中，分析了消費者在當期消費和未來消費的時間偏好，而且對消費者將全部財富在當期和未來的分配進行了探討，這些理論成為了對消費信貸的最初分析。

1954年，莫迪利安尼（Franco Modigliani）和他的學生布倫伯格（Richard·Brumberg）共同發表的《效用分析與消費函數：橫截面數據的一種解釋》一文中提出了家庭消費理論中——生命周期假說。該假說認為，消費行為不僅與個人的收入水平有關，也與他所處的生命階段有關。現期消費取決于一個人在未來整個生命周期里的收入。因此個人的現期消費可以用未來的收入進行提前支付，以此來合理地安排消費和儲蓄。生命周期假說為消費信貸提供了理論依據。弗里德曼（1957）提出的持久性收入假說也認為，個人的消費行為不是簡單地與該時期的收入有關，而是與“持久性收入”相關。按照該理論，在某一個時點上，個人的當期收入不足以用以當期消費，可以利用不同時期的消費轉換，而這正是消費金融的本質。

美國學者默頓和博迪（1995）提出了金融中介的六大功能：清算和支付結算功能；積聚和分配資源的功能；在不同時間和不同空間轉移資源的功能；管理風險的功能；提供信息的功能；解決激勵問題的功能。從功能的視角對金融對現實經濟的作用進行了歸納，金融實現了資源的跨期轉換，擴展了消費信貸的內涵。

（二）信貸消費對消費需求的影響

二十世紀30年代以前，經濟學家基本對消費信貸持否定意見。他們認為，消費信貸需要支付高額的利息，不會增加個人的財富，對社會是一種浪費。消費信貸的作用在短期是中性的，而長期看來消費信貸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則是消極的。

二十世紀30年代以來，經濟學家對消費信貸的認知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普遍認為消費信貸對國內消費需求具有積極作用。薩威格指出：消費信用之最大功用，在于普及高貴消費于一般平民，以提高消費之標準；其次要功用在于提高人民之購買力。凱恩斯學派也間接地解釋了信貸（包括個人消費信貸）既可以刺激消費，也可以刺激投資，可以增加國內總需求。美國經濟學家漢森提出的補償性貨幣政策的觀點意味著，放寬信用可以增加投資和消費，進而可以增加國內需求。薩繆爾森作為新古典綜合派的代表，繼承和發展了漢森的信用調節論，也得出相似的觀點。美國現代消費經濟學家詹姆斯·摩根在《美國的收入和福利》一書中，提出了消費決策影響收入理論，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消費信貸對消費需求的作用。按照此理論，只要有一個相對發達的消費信貸制度，人們可以不管當前的收入水平而做出消費決策。換句話說，消費信貸可以刺激消費。二十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的很多經濟學家也普遍認為：個人消費有力地支撐著美國經濟的持續增長，而消費信貸又是支持消費增長的一個重要基礎。

國內學者亦普遍認為消費信貸可以擴大國內需求。王大超（2001）認為經濟增長的動力，最終來自于需求。發展個人消費信貸是啟動目前國內經濟的一個新思路，它在刺激內需、實現市場供求平衡、豐富銀行金融業務、增強行業競爭力等諸多方面發揮著作用。任克娟和扆曉雁（2005）、李軍（2007）等人指出，無論從宏觀層面分析，還是對微觀個體而言，目前發展消費信貸都極為必要。發展消費信貸，無疑是促進消費需求擴大的一個直接和有效的途徑。

（三）信貸消費影響消費需求的實證分析

西方學者對消費信貸與消費需求的關系進行了大量的實證研究，絕大多數學者得出消費信貸的增長與未來消費的增長之間具有正向關聯性的結論。Antzoulatos（1996）把消費信貸作為一個解釋變量來預測消費時，美國的消費預測值將會變得更為精確。塞爾迪斯（Zeldes，1989）、盧德維格松（Ludvigson，1999）和梅基（Maki，2000）對消費信貸和未來的消費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討，發現預期的消費信貸增長與消費支出的增長之間呈正相關關系。奧爾尼（Olney，1999）研究消費信貸對經濟的作用時也發現，消費信貸在美國大蕭條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有利于消費需求的增加從而刺激經濟增長。林曉楠（2006）利用美國1990—2004年消費信貸與居民消費的數據，對消費信貸對消費需求的影響效應進行分析，結果表明美國消費信貸的增加確實對居民消費產生了顯著的影響。張奎等（2010）利用美國1959—2009年共60年的月度樣本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結論顯示，長期來看消費信貸對消費產生非常顯著的拉動作用。

但也有學者的實證卻不支持這一觀點。亞歷山大等（Alxenader等，1989）對日本的消費信貸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理論上講，在簡化的經濟模型中，消費信貸從長期看對消費和儲蓄沒有影響，但是在復雜的經濟模型中，這些關系將會變得不明確，結果將取決于眾多變量和過程。而實證研究證實消費信貸對消費的影響幾乎為零。佩雷拉（Pereira，2003）通過分析解除消費者信貸約束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指出消費信貸約束的解除并不能起到刺激經濟的作用，這是因為消費信貸的增長將資金從有效率的生產部門轉移到了效率較低的消費部門。林曉楠（2006）對中國1990—2004年消費信貸與居民消費的數據分析表明，我國消費信貸對居民消費的刺激作用很不明顯。

（四）制約消費信貸刺激消費需求的因素

流動性約束理論指出，如果存在信貸約束會制約影響消費者獲得消費信貸，從而會影響儲蓄和消費。托賓（Tobin，1971）和弗萊文（Flavin，1973）最早提出流動性約束的問題。之后，塞爾迪斯（Zeldes，1989）、迪頓（Deaton，1991）、布朗寧和盧薩爾迪（Browning和Lusardi，1996）、卡羅爾和金博爾（Carroll和Kimball，2001）等相繼進一步分析了流動性約束影響儲蓄和消費的原因和效果等問題。流動性約束又稱信貸約束，是指居民從金融機構以及非金融機構和個人取得貸款以滿足消費時所受到的限制，不能利用消費信貸進行負債消費。流動性約束假說的主要結論是，與不受流動性約束相比，流動性約束下的消費較低。消費者一旦預期到未來可能面臨流動性約束，當期消費就會下降，同時，以后各期的消費都將受到影響。扎德斯（Zeldes，1989）根據上述定義證實了有相當數量的美國消費者受到流動性約束的影響。

我國學者從中國實際出發，對消費信貸存在的制約因素進行了較全面的分析。大部分學者從我國消費信貸的環境因素、消費信貸的主體以及消費信貸的供給方進行了客觀的分析。如王書敏（2009）認為，目前制約我國消費信貸的因素主要有：居民傳統的消費習慣；收入兩極分化嚴重，缺少消費信貸的主體；社會福利水平不高；消費信貸的品種少；信用體系不完善等。周弘揚（2010）認為，居民預期收入不足是制約消費信貸的根本因素，而傳統的消費觀念是制約消費信貸的文化因素，不健全的信用體系這一環境因素也不應忽視。周弘揚對這三個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結果表明消費支出、人均收入和GDP對消費信貸具有顯著影響。

二、股票市場與消費需求的關系

股價的波動被認為是重要的總體經濟基本面信息，人們通過觀察股價的波動，預期未來經濟發展，從而影響消費支出。股票市場作用于消費需求的渠道主要有三個：

第一，財富效應。財富效應最早由美國經濟學家庇古提出，其含義為資產價格的上漲會導致金融資產持有人的財富增加，從而刺激消費支出的增長。坡特巴（Porterba，2000）分析了1989到1999年間美國家庭財富組成，發現股票資產增長了262%，占了家庭財富上升的比重63.94%，股票投資給美國家庭帶來了相當大的財富收入。瑞格布和塞克（Rigobon和Sack，2003）的研究表明，美國股市的財富效應影響很大，按照2000年底美國居民的持股計算，標準普爾指數上漲5%，將使總消費增加230億美元，并帶動GDP增長0.23個百分點。

第二，消費者信心效應。克里斯蒂娜·羅默（Romer，1990）在研究1929—1932年期間股票市場如何影響消費者支出這一問題時提出了心理論。股票市場的變動會影響到消費者對未來經濟形勢以及自身未來收入的預期，因而會影響消費者的信心。因為股票市場歷來被視為經濟長期發展的“晴雨表”，因此股票市場繁榮時，會增強消費者（包括沒有持股的消費者）的信心，刺激其消費增加。布拉姆和盧德維格松（Bram和Ludvigson，1998）發現，美國消費者情緒的高漲在短期內會刺激消費增長。贊迪（Zandi，1999）認為，發展中的證券市場可以為消費者提供信心。

第三，投資的q效應。該理論是由美國經濟學家托賓提出的，托賓把q定義為企業資本的市場價值與資本重置成本之比。當q值大于1時，意味著企業進行實物資本的投資可以從發行公司股票上得到回報，此時企業就會增加投資支出。而根據乘數效應，投資增加時國民收入也會成倍的增加。在邊際消費傾向不變的情況下，消費也會隨之增長。因此，股票市場會通過對企業投資的影響對消費產生間接影響。

國內學者的研究大都集中在股票市場的財富效應及其效應大小上，研究結果存在一定的分歧。大多認為我國股市財富效應難以發揮，即使存在也不明顯。談儒勇（1999）、趙志君（2000）等認為我國股票價格難以發揮財富效應，股票市場的晴雨表作用在中國經濟中根本不存在。劉瀟則認為中國股票市場的財富效應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但是這種作用還很微弱。另一方面，石建民（2001）、鄭志峰、權立波（2010）的實證結果表明，股票市場的財富效應對我國城鎮居民消費性支出有顯著影響。

三、保險與消費需求的關系

預防性儲蓄理論將不確定性引入分析框架，認為消費者為預防未來不確定性導致的消費水平急劇下降而進行儲蓄。利蘭（Leland，1968）定義了預防性儲蓄是由未來不確定性收入而引起的額外儲蓄，并首次分析了產生預防性儲蓄的必要條件。大量的經驗研究表明，發現未來收入的不確定性增加將使消費者減少消費而增加儲蓄。而保險經濟學原理是以小額確定保費平滑未來不確定損失，可以為居民未來消費支出提供長期、穩定的保障。因此，該理論為保險拉動消費需求提供了理論依據。

目前的實證研究存在較大的爭議，有些學者通過分析社會保障與消費和儲蓄的關系，得出養老保險刺激需求的結論。如費爾德斯坦（Feldstein，1974）認為，養老保險對居民消費的促進作用十分顯著。斯蒂芬·塞爾達、喬納森·斯金納、格列·哈巴特 （Stephen Zelde，Jonathan Skinner、Glenn Hubbard，1995）將預防性儲蓄中的不確定性因素擴展到生命長度及醫療支出的不確定性，指出社會保險減少了家庭的儲蓄，促進了居民消費。賀菊煌等（2000）運用動態模擬方法，分析養老保險對典型消費者消費和儲蓄行為的影響，認為當經濟增長率為正時，養老保險對居民儲蓄有負影響。賈小玫、冉凈斐（2004）研究農村居民消費，發現農戶參加經濟合作組織或醫療保險時，就會增加即期消費。楊河清（2010）利用城鎮居民面板數據分析中國養老保險支出對消費的乘數效應，得出的結論是養老保險基金的發放水平對當年消費水平具有較大的正向影響。

而有些學者卻認為社會保障抑制消費或者兩者關系并不確定。菲利普·卡根（Phillip Cagan，1965）發現參與養老金計劃會增加儲蓄，從而抑制消費。科特利亞科夫（Kotlikoff，1979）將生命周期儲蓄模型作為分析框架，通過部分均衡和總體均衡狀態分析，發現社會保障增加了私人儲蓄。萊默爾和列斯諾伊（Leimer和Lesnoy，1982）認為，戰后美國社會保障有可能促進了私人儲蓄，社會保障大幅促進消費的假說不成立。王立平（2005）利用格蘭杰因果檢驗方法對我國人壽保險與城鎮居民消費需求的關系進行了分析，結論表明我國的人壽保險未能起到促進居民消費的作用。楊天宇、王小婷（2007）采用時間序列數據進行協整分析，發現我國的財政社會保障支出不但沒有促進居民消費，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擠出了居民消費。孫永勇（2007）對社會保障的儲蓄效應進行了一些經驗分析，認為社會保障對私人儲蓄的凈影響可能不顯著。

四、總結

當前流動性約束和不確定性是造成我國居民消費需求不足的主要原因，而金融系統的功能能夠減少各種交易摩擦，進行跨期和跨地區的資金配置，分散風險從而減少不確定性。因此充分發揮金融功能、促進消費需求有著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國外學者從微觀金融方面，如消費信貸、股票市場、保險等對消費需求的影響進行理論探索，實證分析了各類微觀金融與居民消費需求之間的相關性，但是宏觀層面卻缺少系統性研究。作為宏觀金融的金融體系、金融市場、金融制度的安排和深化對消費需求影響的作用機制如何？此外，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又充分暴露了過度信貸消費的負面效應，消費信貸發展到何種程度才使經濟達到增長的均衡？國內大部分文獻偏重定性分析，缺少定量研究，即使進行實證研究，其方法手段還比較落后。因此如何針對我國實際情況并聯系國際環境的變化，研究金融如何對我國消費需求增長做出貢獻，是現階段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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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西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