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規則

今天是雙休日，吳蔚難得睡上一個懶覺，起床后磨磨蹭蹭梳洗一陣子，再看看時鐘，已是上午十點了。可女兒王珊珊的房間卻沒有絲毫的響動，吳蔚又耐著性子手拿抹布把每間屋子的家具擦了一遍，并不時弄出些聲響。意在暗示王珊珊起床。這樣折騰了一陣子，仍不見王珊珊開門出來。吳蔚推開王珊珊的房門，只見她還四仰八叉睡著呢？

“珊珊，都幾點了，再不起來，中午飯都吃不上了。”吳蔚說。

“老媽，今天是星期天，別踩著鐘點過日子。”王珊珊低聲嘟噥著翻個身，準備繼續睡。

吳蔚走近床前，一把掀開王珊珊的被子，厲聲道：“給你半個小時梳洗時間，不然，我就……”

“哎哎哎，我馬上就起來。你千萬別說加班。”王珊珊邊說邊起床穿衣服。

吳蔚轉身走出房間，心中一陣竊喜：小丫頭，認輸了吧。

吳蔚如今是單身母親。丈夫王大海，是牙科醫生。倆人是經同學介紹結婚的。那時，吳蔚已大學中文系畢業分配到電視臺做編輯工作。依照慣例，結婚第二年，吳蔚就生了女兒王珊珊。此后，工作，孩子，寫作就是吳蔚生活的全部內容。如果沒有王大海辭去公職這一手，兩個人也不會分手。

三年前的一天，王大海突然辭去省第一人民醫院公職，應聘到深圳一家私人開辦的牙科醫院。豐厚的年薪是王大海的最愛。

下海。吳蔚并不感到吃驚。幾年來，自己周圍的同學同事朋友不知往海里跳了幾批，有淹死的也有聳立潮頭春風得意的。

“你怎么不早下海。”吳蔚不解地問。

“現在是吃政策的時候。聽說，醫療改革快實行了。”王大海說。

“那又怎么樣。”

“但畢竟是公費醫療者居多，醫療收費由國家統一定價，一切都透明化，沒多少空子可鉆。何況，復雜紛紜的人際關系。我仍然顯現不出來。”王大海說。

這倒是真的。王大海醫科大學畢業后，全憑個人學習成績突出才分配到省第一人民醫院當牙科醫生。通過幾年的醫療臨床實踐，如今，已是科里的骨干，就連科主任也常把自己的熟人介紹給王大海看牙。久而久之，找大海的大多數病人全都是院、科領導的關系戶，這也沒什么，給誰看都是看，可遇到出國考察、進修、晉級什么的，就沒有他的份。倒不是院、科領導不推薦，只因為省、市領導常犯心臟病、高血壓，接觸心血管、肝膽科的醫生時間多，自然會替他們打招呼。院、科領導只得照辦，消息傳回來，王大海氣得牙癢癢的。

而這時，吳蔚的小說《夢無邊》正由電視臺改編為電視連續劇，如果一切順利，將注入資金投拍。因此，自然不愿意跟王大海闖深圳。

倆口子扯了一陣子，只好分手。

進了電視臺的門，如同進入娛樂圈， 收視率是核定工作業績的唯一標準。好在電視藝術就是群體藝術，而文藝生活部的組成人員大都是從劇團出來的導演、編劇什么的，別看這幫人非科班出身，卻有著豐富的舞臺經驗，也最能體察觀眾的愛好。

最近，吳蔚聽說，現今中國老百姓的業余生活就是忙兩件事：一是買房當房東；二是參與電視互動節目。她找到臺領導，提議開辦《跟我跑》欄目，又具體談了構思。臺領導說，這個創意好是好，有沒有拿觀眾開涮的嫌疑呢？

吳蔚忙解釋說：“那不會，不是有句貫穿全場的主題詞‘大獎等你拿’，是看得見的實惠。再說，有電視機前的觀眾共同參與，收視率不可低估。”

臺領導又說：“先拿出個腳本來，一定要有可操作性的。”

《跟我跑》一經播出，收視率就直線攀升。每周一次，檔期不斷。吳蔚和組里的幾個人成天急著找“問題”、選“考生”，忙得不亦樂乎。

前一陣子，吳蔚就答應王珊珊吃“肯德基”。無奈，自己太忙，一拖再拖。前兩天，王珊珊又說：“老媽，上星期‘米奇’在昆明開了專賣店。星期天，我們先去‘米奇’店，后吃‘肯德基’。”

“那得看我手里的活干完沒有。”

王珊珊不快道：“又是那些串聯詞。老媽，你怎么像打了雞血似的，節目一個接一個，什么時候才算完。”

“那是老媽的工作，你不要多話。”吳蔚一臉嚴肅地說。

王珊珊快速穿上休閑套裝，又在微波爐里熱了兩杯牛奶，遞給吳蔚一杯，說：“留點肚子給‘肯德基’。”

吳蔚服從地說：“今天全聽你安排。”

母女倆開著私家車，來到市區中心地下停車場，找個車位把車停好。王珊珊一蹦一跳進了“米奇”專賣店。吳蔚剛進門，王珊珊忙上去拉著吳蔚的手說：“老媽，就買這套粉紅色的算啦。”

吳蔚看看衣服，又翻看著標簽：598元，轉身對王珊珊說：“就這個價格，還說算啦。”

“老媽，名牌是買著貴穿著便宜。”王珊珊勸說著。

吳蔚細細想想，也覺得對。自己就曾花100多元買過一套休閑服，沒洗兩次，不是掉扣子就是褪色變形，并不便宜，更無名氣可言。

這時，站在旁邊的女營業員也一個勁勸導說：“這套衣服很活潑，最適合……”

“開單。”吳蔚忙用話打斷營業員無休無止的嘮叨。

從“米奇”專賣店出來后，王珊珊非常高興，邊走邊不時翻弄著新買的衣服，說：“媽，你看這只老鼠多可愛，尖嘴巴、大眼睛、大耳朵。”

吳蔚嘴里回答著，眼睛卻尋找著“肯德基”。

“媽，你仔細看看嘛，就一眼。”王珊珊快步上前，攔著吳蔚的路。

吳蔚只好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又抿嘴笑笑，用手拍拍王珊珊的臉。王珊珊有些感動，伸過手挽著吳蔚的胳膊一起往前走。

到“肯德基”時，已是正午12點，人最多的時候，只見里面人頭攢動，母女倆分工合作，吳蔚占座位，王珊珊排隊。

好在店面比較大，可同時坐上百人，每個桌子周圍有四個固定的凳子，統一漆成紅色。因為有心理學家分析：紅色是最能夠使人躁動不愿久坐的顏色。商家用紅色，用意就是要加快用餐時凳子的周轉頻率。四周的墻上掛有幾幅油畫，提升了用餐環境的品味。在一個墻角處，商家還專為小孩子設立歡樂天地，有一個兩米高的滑梯，一個鉆圈架子，品種有些單調，但孩子們依舊玩得很開心。

王珊珊端著滿滿的一盤子食物放在桌子上，對著吳蔚說：“老媽，你快吃，奶昔、薯條、雞腿堡、可樂……”

吳蔚拿起一只雞腿，說：“我只會吃雞腿，別的你吃吧。”

“那怎么行，這100多元的東西，我怎么能吃得完。”王珊珊語氣發急。

“吃不完還可以打包，留著晚上慢慢吃呀？”吳蔚邊說邊用眼睛看著女兒。

王珊珊臉上有些掛不住，嘴上辯解說：“這么說多沒勁呀。你是誰呀，你是我老媽，我還怕你多吃。”

“鬼丫頭，快吃吧。”吳蔚笑著說。

其實，王珊珊一刻也沒閑著，兩只手左右開弓，一副很投入的樣子。

“老媽，小姨最近怎么沒來。”吳蔚邊吃邊問。

“忙。”除此之外，方舒還能說什么呢？

小姨吳嵐是吳蔚的親妹妹，倆人年齡相差一輪，同屬猴，卻是兩個時代的人。她經常身穿袋袋褲，腳踩松糕鞋，戴五顏六色的太陽鏡，背包斜挎，一副新新人類裝束。高中畢業后沒考上大學，在父母家呆著。

早在幾年前，政府就意識到，這個以煙草聞名天下的邊疆城市，在國內煙草市場的無序競爭，省與省之間相互封鎖與擠壓的環境中，明智地指出“兩煙很脆弱”的看法。從本省豐富、美麗、神奇的旅游資源著眼，把本省搞成旅游大省，在軟件硬件上都注入大量資金，全省各旅游景點到處動工修建完善。

所以，吳嵐在父母家住了幾年后，說要摘掉啃老族的帽子，考了一個導游證，每天身穿一套白族服裝，手里拿桿小紅旗，帶著游客，在祖國的山川河流中徜徉。

這樣干了兩年，吳嵐帶著10萬元錢來找吳蔚，說是干導游掙得錢太少，要想盡快住上花園洋房，開跑車，就得自己開旅行社。吳蔚有些擔心，心想吳嵐今年才二十幾歲，過去做導游，是陪游客到處走走看看，說說笑笑，而開旅行社則是全面管理，游客的吃、住、行都要負責，哪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問題，否則沒法交代，出了問題還要打官司。可是吳嵐不以為然，說，自己干了這么長時間，這么點事，再多復雜的環節，在她眼里早已程式化了，難不倒她。再問她有什么經驗，只說，別甩團，節假日期間只做短線不做長線。最最重要的是像《沙家浜》里阿慶嫂唱的“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準保不出大問題。

吳蔚說：“看看我能幫上你什么忙，只管說。”

“老姐，你還能幫我什么忙，只管在你自己的圈子干好就行了。我現在錢不多，先在你這住上段時間。”

此后，吳嵐住了有一年多時間。其實，也不常回來住。剛開始，為了節約開支多攢錢，人手不足時，她自己也帶團。十足拼命干了一陣子。后來，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小戶型公寓房。搬家時，吳蔚和王珊珊都過去幫忙，順便參觀了一下居住環境，還不錯，綠地小品隨處可見，蔚藍色水池作環狀置于小區中央，有假山噴泉點綴。住房面積不大，一室一廳外帶一廚一衛，裝修已到位。因此，只買了幾件必需家具，沒費什么勁就輕松住進來。

吳嵐是王珊珊心中的偶像，吃穿用以吳嵐為標準。以前，每當吳嵐不帶團在家休息時，王珊珊就一頭鉆進吳嵐的房間，兩個人能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好在王珊珊學習上抓得緊，上重點中學沒問題。吳蔚也不多限制她。花季少女花樣打扮，無可厚非。

也有讓吳蔚感到不安的。吳嵐生活觀念太入世，每每談及婚嫁，她會直截了當問，有房車嗎？有百萬存款嗎？

“你就不問問對方有多大年紀。”吳蔚塞給她一句。

“小男人倒很可愛、青春俊秀，可都在喝西北風呢。”吳嵐不以為然。

“這不是抄近路走捷徑嗎？”吳嵐質問。

“姐，人生苦短，現實一點吧。比如你自己，該干什么干什么，別一個人硬撐著這個家。找個‘感覺’，過好下半輩子，比什么都強。”吳嵐相勸道。

總之，吳蔚擔心王珊珊受吳嵐影響太深，重物質輕精神，并不理會吳嵐的說教，什么現實人生，找個大款，住洋房、開跑車、購物，做個全職家庭主婦就是幸福人生。

吳蔚住在翠薇小區三樓的一套單元房里，九十幾個平方米，三室兩廳，是電視臺以集資房的形式買下后分給個人的。平時，就她獨自一人。王珊珊平時住父母家，雙休日才過這邊住。她早早出門，晚上開車回到家時，已是夜深人靜，環顧四周，只有幾戶人家的燈還亮著，把車停到小區地下車庫后，急忙往家走。忽然，前面十幾步距離處閃出一個人，手里拿著一根棍子，正往吳蔚這邊走來，心里一陣緊張，等走近一看，吳蔚的心才放下來。唉，原來是小區保安手提警棍在巡視。這樣的情形時有發生，吳蔚從沒往心里去，權當自己瞎馬自驚，可今天，吳蔚異常敏感，原因是自己主編欄目里的女主持娜娜小姐近來由于憑借欄目的收視率提升，緊鎖觀眾的眼球，而火速竄紅。緊跟著，就有“英雄”不斷救美，娜娜小姐當然是眾里尋夫，挑了個最有實力的大款當丈夫。每次，節目錄制完以后，那輛白色寶馬定會準時在演播大樓等候，娜娜小姐不緊不慢地卸完妝，換上衣服，朝大伙“拜拜” 一聲后，消失在同事們的目光中。

累了一天，吳蔚坐在椅子上不想動，剛才的節目鏡頭仍在腦子里一幕幕閃過。

“大姐。要我送你回家嗎？”攝影師小張上前詢問。

“哦，不，不用了。”吳蔚忙拒絕。心想，只有妙齡小姐才讓人憐惜呀。女人一過四十歲，就得讓自己堅強起來，管你愿意不愿意。這是周圍人用言行告訴你的。每當這時，吳蔚就會輕松甚至夸張自己的面部表情，邁著大步走出演播大樓。唉，小鳥依人的時代一去不復返。

夜晚，吳蔚獨自躺在床上，自然會猜測梁總此時此刻正在做什么，看電視？看書？搓麻將？她對他知之甚少，也可說全然不知。畢竟，他們之間才有過幾次接觸，卻不知為何對他牽腸掛肚。

觀眾真是喜新厭舊的動物，《跟我跑》熱播了半年之后，又很快冷卻下來。吳蔚投其所好，馬上準備上《社會名流》欄目，雖說涉及經濟領域的人物，但采訪的重心要向人生價值觀、事業觀傾斜。前期籌備工作就緒后，依據有關權威資料，圈定省內二十名經濟建設的領頭人。梁總便在其中。

不久前，臺長做了一個《與時俱進，開拓進取》的動員報告，強調進一步改進和擴大欄目，核心要求是開拓視野，增加經濟領域成功人士的宣傳力度。而《社會名流》欄目的開設，正配合了臺領導的這一要求。

吳蔚幾乎沒費多少周折就與梁總聯系上了。倆人約定在人和春天酒店見面。

梁總，名叫梁詩秋，男，51歲，現任名流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

以上，是吳蔚對梁總其人的全部認知。

見面那天，吳蔚回家換了一套米色小立領裙裝，腳上穿一雙米色皮鞋，手提黑白格小包。下午三點鐘，吳蔚準時走進人和春天酒店的大堂。這時，迎面走來一位年紀約三十幾歲的男子，問道，您是省電視臺的吳導嗎？吳蔚點頭。請跟我來。說著將吳蔚引領到一個包間前，推開門讓吳蔚進去，對屋里一位男人說，梁總，客人到了。隨后關門走了。

包間不大，放置一大兩小沙發，靠墻角處立一酒柜。沙發前有一茶幾，上面放一盤時鮮水果。窗簾是淡黃色的，又加了一層隔紗，有微風吹進，讓人感覺清新、舒暢。

“吳導，請坐。”說這話時，梁總并未起身。

吳蔚微笑著點點頭，就在梁總身旁的沙發邊坐下，說：“梁總，知道你很忙，還占用你的時間。其實，你不必親自來的。有關采訪的內容，我會擬出幾條，傳真給你。”

梁總說：“我很看重這次采訪。”

吳蔚從包里拿出采訪策劃書，遞給梁總看。

梁總接過策劃書，逐字細看。

吳蔚在一旁打量梁總：“中等個子，身體有些微微發胖，是那種成熟的體型。五官之中，鼻子長得最好，直而挺拔，顯出男人的剛毅、果斷。說實話，吳蔚與男人接觸，最先注意的就是對方的鼻子，而有一個挺直鼻子的男人并不多見。由此，吳蔚對梁總有了最初的好感。何況，梁總又穿了一身淺色休閑服。這與其他公司老總，一個個西裝領帶，油頭粉面，一副不可接近的氣勢相比，梁總頗具親和力。”

“吳導，你不要拘束，吃點水果。等我看完后，再談談我的打算。”梁總體貼地說。

“好。”吳蔚笑笑，順手用叉子吃著水果。呵，外面已是烈日炎炎，剛進門時，吳蔚還滿身細汗，臉頰微微發紅。現在置身如此優雅清涼的包房里，嘴里吃著沁人心脾的時鮮水果，好滋潤。這樣宜人的感覺不是久違，而是從未有過的呀——吳蔚還在享受著，梁總說話了：“這個策劃還不錯，是你寫的嗎？”

吳蔚有些得意：“是呀。”

“能具體談談你的采訪形式嗎？”

“可以。這是一對一訪談類節目，每周一期，我準備用三十分鐘的時間完成。如果時間太長，不利于精煉談話內容，也會造成觀眾視覺疲勞。另外，我還會請臺里最靚的女主持來做這檔節目。”吳蔚簡潔地向梁總做了介紹。

“吳導，你看可否這樣，主持人由你客串，我不喜歡被美女主持發問，那種效果只能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還有，對我的訪談放在一個月以后。”

“梁總，別的好說。可是，讓我做采訪你的主持人，這怎么行，我從來都是做幕后工作的。再說，我上鏡會是什么效果。”吳蔚急了。

“一定不錯。”梁總微笑著說。

回到臺里后，吳蔚馬上向領導匯報了自己與梁總見面的經過，并說了梁總要自己客串主持人的要求。開始，臺領導一聽這話也覺得梁總的要求有些唐突和冒險。又仔細一想，梁總是欄目圈定的重要被采訪對象，也就同意由吳蔚客串一回。

生命在繼續，工作、生活也就在繼續。吳蔚仍在電視臺、家、采訪地三點一線之間旋轉，要說忙，那是真的忙，有時走路都是一路小跑，但她喜歡這樣的生存狀態：充實，有成就感。而她主編的欄目《社會名流》已漸入佳境，收視率不斷上升，尤其是梁總的那期節目，好評如潮，還有不少熱心觀眾來信來電，夸這檔談話類節目有品味有思想，不僅讓人們了解到各行各業精英人物輝煌的一面，還從另一面了解到不平凡人的成長成功都不是一帆風順的，任何事業都要從小從弱做起。也印證了那句歌詞“陽光總在風雨后。”

當然，這一切全得益于梁總的不斷“召見。”

那次見面后的第三天，梁總自己打電話給吳蔚，約她到金沙大酒店吃飯。開始，吳蔚還委婉的謝絕，推說自己第二天有采訪，晚上不出門，要做些案頭工作。電話那邊的梁總說，你不是要做我的節目嗎？不了解我，怎么采訪呢？吳蔚一聽，頓覺梁總說得很有道理，便收拾打扮一番，開車去了金沙大酒店。

千萬不要以為吳蔚是做媒體工作的人，就從不怯場。當她走到牡丹包房門口時，看到屋里已坐了一桌人，正站在門口進退不定時，還是梁總眼睛尖，抬手向她招呼道：“吳導，快進來。”說著起身讓吳蔚坐到自己身旁。

吳蔚坐定后忙向各位打招呼：“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什么，這些人都是我的中學同學，后來又一起去德宏當知青。”梁總介紹說。

吳蔚心想：又一個知青情結。

酒過三巡之后，男人們的話題轉到他們當年的知青生活，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都是些不著邊際的小事。如誰誰誰偷了農民家的雞，誰誰誰又看上了當地傣族老鄉家的姑娘，放著自己地里的活不干，整天幫姑娘家擔水劈柴。又有一同學說，梁總當年由于家庭出身不好，多數人都不理他，以示劃清界限，他也孤立自己，不多和別人說話，勞動之余就是看書、練字。后來，有家庭背景的人都回城了，最后只剩下一男一女兩個人。這兩個人就是梁總與他的夫人陳冰。陳冰最后才返城，不是由于家庭成分不好，相反，她是革命軍人的后代，完全有機會繼承父業去參軍，可她那時對革命太投入，剛下鄉時，就在大會上發誓表決心，要扎根邊疆一輩子，她要說到做到決不放空炮。當然，她不能當逃兵。

以梁總家庭出身，回城后，他只能去墨水廠這樣的集體單位工作。再說這個廠，除了單調機械的工作方式之外，工人大都是老頭老太婆，工作環境令人憋悶。后來，高考恢復考試，梁總總算看到擺脫現狀的機會，整天教科書不離手，終于如愿考上全省第一重點大學，所學的專業是政治系哲學專業，畢業后分配到省社科院哲學研究所工作，一干就是多年。其間，他博覽群書，已出不少哲學論文，論尼采論黑格爾，論這個人論那個人，最終結集出版了兩本哲學書集，算是給自己所學專業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之后，他跳槽了，而這一舉動的指導思想是：如果一個人一生只做一件事，一項工作，那么，他就只活了一輩子。而他不滿足于活一輩子。如果有可能，他要活兩輩子三輩子。想明白之后，他就手搭涼棚四處望。眼下，正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化，社會公有制與個體私有制并存的時代，自己為何不做時代的弄潮兒。梁總騎著自行車，每天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里張望觀察。他發現，這個四季如春的城市，人們一年到頭穿得最多的衣服就是毛衣，而毛衣的款式又是多種多樣的，套頭的、開口的、圓領的、雞心領的、長的短的、厚的薄的、毛的混紡的。只要調動設計師的想象力，一定會花樣翻新層出不窮。他先到江浙一帶手工作坊業發達的鄉鎮企業進貨，又在城市里最繁華的街道上，分上中下三個地段租下共300多平方米的鋪面。商店的名稱各不相同，而毛衣的款式卻是相同的。這樣做的目的，也是經過調查后，揣摸出顧客的消費心理的，反復出現的事物更能引起人們的關注。果然，這一招大獲全勝。不到五年的時間，梁總已獲取到了第一桶金。

善于捕捉經濟熱點，是梁總成功的關鍵。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人們漸漸擺脫了溫飽狀況，為提高生活質量，幻想住得寬敞、舒適甚至豪華一些。梁總抓住人們的這一需求，向銀行貸款，在城邊購買了一塊地，建成一個規模中等的住宅小區——櫻駝花園。由于房屋設計合理，住房周邊又配置有會館、健身房、游泳池、網球場、購物超市等生活設施，在較短時間內，房屋銷售一空。目前，梁總已擁有數億元資產，他的房地產公司已是老百姓喜愛及信得過的十佳房地產公司之一。在全省民營企業家中，也是佼佼者。

當然，梁總的發展歷程，是這次聚會時聽到后總結歸納得出的。而吳蔚采訪梁總的提綱，也是以此為基礎的。

又一日，吳蔚正和女兒王珊珊在家吃晚飯，母女倆有一搭無一搭說著學校里的事。這時，吳蔚的手機響了，對方是梁總，約吳蔚明天吃飯，地點由她定。吳蔚早就想吃海鮮，梁總說，那就在人人海底撈。吳蔚點頭答應著。

“老媽，又是那個梁總，他是不是想找感覺？”王珊珊好奇地問。

“哪有的事，我們只是工作關系。”吳蔚制止道。

“那吃什么飯，在辦公室見面不就行了。”王珊珊不相信。

“小孩子別那么敏感。”吳蔚用眼睛盯著王珊珊。最后，兩個人還是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

因為當晚與梁總有約，吳蔚早上上班前刻意化了淡妝，穿上剛買的一套新款時裝以及相配的皮鞋和手提包，又在左胸處別上一枚水晶領花，算得上盡善盡美。

趕到電視臺上班時，在電梯口正好碰上攝影師小張。見他大呼小叫：“吳姐，今天怎么啦？”

“怎么啦？”吳蔚明知故問。

“靚。可以給大公司老板當文秘。”小張邊上下打量吳蔚邊贊許道。

下班后，吳蔚直奔人人海底撈，到那一看，梁總早已選了個僻靜的桌子等著她。沒過多長時間，服務生端著滿盤的海鮮走到桌前，有清蒸螃蟹、白灼竹節蝦、油浸石斑魚，都是原汁原味的海產品。望著滿桌的美味佳肴，吳蔚暗自欣喜，胃口大開，幾句客套話之后，便大吃起來。兩只螃蟹下肚后，吳蔚一抬頭，見梁總還沒動手，正一邊抽煙，一邊微瞇著眼睛看著自己。

“梁總，你也吃呀。”吳蔚忙說。

“看著你吃得高興，我就滿足了。”梁總說著用筷子往吳蔚盤子里夾了一只蝦。

“梁總，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貪吃了。”吳蔚不好意思地總。

“哪里，你愛吃，說明你還年輕、健康、有激情。老頭老太婆是想吃也吃不下去了。”

“梁總，你別開玩笑了，我都奔四十的人啦。不過，我還真貪吃。”

吃完飯后，兩個人又去梅花山泡溫泉。

梅花山位于郊外，因形似梅花而得名，是個露天溫泉，每個花瓣就是一潭溫泉水，層層錯落有致往上堆砌。溫泉四周青山環抱，環境幽靜，滾滾泉水自巖縫汩汩流出。水氣蒸騰，云煙彌漫。兩個人換上泳裝，在蘆薈池泡著。這時，天已經黑了，滿天星星，月亮也掛天上，仔細一看，還能看到傳說中的那棵桂花樹。置身其中，如臨仙境。

“梁總，《社會名流》已播出十多期了，你的那期節目，觀眾反映特別好，說真實可信，從各個角度了解了你。”吳蔚向梁總說。

梁總邊聽邊點頭，說：“古人云：知人論世。如果你不了解我，怎么訪談呢？那天知青同學聚會，請你去參加，就有這層意思。”

“還有，梁總，你為什么要我客串主持人采訪你，而不要年輕漂亮的女孩主持？”

“談話類節目主持人不能用花蝴蝶洋娃娃似的人，她們只適合做娛樂類節目。主要是由于她們的生活閱歷和定力都不夠。”梁總認真解釋說。

“她們那么嫩那么靚，好養眼睛喲。”吳蔚開玩笑說。

梁總拍拍吳蔚的肩：“不要調皮，你沒發覺自己很有藝術氣質嗎？”

“我，是真的嗎？”吳蔚又調皮了。

兩人邊泡溫泉邊聊天，氣氛輕松而愉快。

與梁總分手后，吳蔚回到家里，換上粉紅底小花睡衣鉆進被子里，可勞累興奮了一天的她，卻怎么也睡不著，梁總的一舉一動就像電影膠片一樣，在眼前一個畫面一個畫面的定格。莫不是自己對他產生了好感，甚至還有些念念不忘。

這以后，電視臺的同事們都看到吳蔚的穿戴有了明顯的變化。當然，工作照舊如拼命三郎，采編是自己的分內工作，如果遇到主持人調整不過來，她也親自上陣主持節目。主要是穿著讓旁人眼前一亮，兩天換一套衣服是常事，服裝的款式也特別女性化，加上她天生的藝術氣質，不折不扣地演繹出都市女性的韻致。

女兒王珊珊也常在吳蔚耳旁表白，你要和梁總交往，我不會反對，只是不要和他結婚，也不要帶他到家里來，我不想見到他，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讓吳蔚哭笑不得。

一天，電視臺領導召集開會，中心議題是改革電視臺的管理機制，放開搞活與市場接軌，變財政撥款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具體到每個人身上就是工作量與報酬緊密掛鉤。希望全體同志都去拉贊助，回扣率是百分之三十。

一時間，會議室里氣氛熱烈起來，有人首先發言說，這樣的改革好，能體現多勞多得不干不得的原則。不然，一部分人怎么先富起來。大伙尋聲一看是《妹眼看天下》的女主持娜娜小姐在說話。有人在一旁嘀咕道，她當然敢這樣說，仗著自己長了一雙媚眼，嫁了個大款，住進了別墅，又因為生了個兒子有功，作為獎賞，老公又給她買了輛紅色奔馳跑車。看她人前人后的顯擺，就是拉不到贊助款，也不會餓死。當然有犯愁的人，吳蔚就是其中之一，她自知自己干活是一把好手，可要向手中握有金錢的男人伸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能對男人嗲聲嗲氣氣如游絲作小鳥依人狀嗎？不能。她能對男人投懷送抱嗎？不能。她能與男人舉杯共飲，一醉方休嗎？不能。事到臨頭，吳蔚深深感到自己能力有限，她在挖掘自己采編才能的時候卻也萎縮了自己作為女人的另一面。

正低頭想著，臺長宣布散會，又招手叫吳蔚留下。

“你的那檔節目雖然收視率不錯，但也要拉些贊助才能活下去。”臺長說。

吳蔚為難道：“可我從何下嘴呢？雖說做節目認識了一些有實力的企業家，也有些交往，可畢竟是工作關系。”

“有錢的大款還是有的嗎，比如那個梁總……”臺長意味深長地指點著。

人生說到底，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溫暖都不能解決，還談什么事業心成就感。吳蔚下了第一百個決心后，才打電話給梁總，聽得出來，那邊梁總的心情非常好，問吳蔚最近過得怎么樣？又解釋說，自己最近正在為櫻駝花園二期開工的事忙，不然，早就請吳蔚喝茶。得知吳蔚有事找她商量后便爽快答應見面。

翠麗花園位于滇池湖畔，這里湖光山色，景色宜人，每棟樓房鑲嵌于人造的綠地、中央噴泉、高大的綠樹中，在這里住家不如說是住環境。吳蔚依照小區保安的指點，按響了梁總家的門鈴。梁總開門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式。

是一套躍層式的房子，迎面的玄關上，一盆形態生動躍然而飛的蝴蝶蘭放在上面。一套一大兩小米色沙發順墻置放，落地柜上是電視機和一套組合音響，沙發后面是寬大的龜背竹和花葉榕樹，枝繁葉茂，郁郁蔥蔥，令室內春意盎然。客廳的另一側是開放式餐廳。書房臥室在樓上。一面大開窗占據整個墻。窗外，栽種四季植物，桃花、櫻花、紅楓、梅花，植物依時節更替綻放，眼前永遠春暖花開。

吳蔚坐定后，向梁總說明來意：“梁總，眼下臺里出臺一系列改革措施，集中到一點，就是要人人四處拉贊助，還強調要與個人利益掛鉤，我又不是美女，到哪去拉呀。”

“你是資深美女。”

“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談什么美女。”

梁總抬高聲音：“所以要加‘資深’兩個字嘛。”

“梁總，你真會安慰人。”吳蔚笑道。

“前幾天，看報紙，說娛樂圈正遭遇‘更年期’。”

“什么更年期？”吳蔚不解地問。

“無論在電影還是電視劇里面，挑大梁的演員年齡都過了不惑之年。有些女明星，年紀都50多歲了，還不甘心轉行飾演一些與自己年齡相符合的角色。比如，母親、太太……不服老是一種愿望。可一個特寫鏡頭出現，眼睛四周全是皺紋，像朵盛開的菊花。再看看身材，哇，全是水桶腰。”梁總不緊不慢地說著。

“有些女演員還坐著飛機去國外打羊胎素。說這樣可以延緩衰老。”吳蔚附和著說。

“今年，娛樂圈還評出四大妖女、五大魔男。”梁總細數著。

聽到梁總不談正題，顧左右而言它，吳蔚又把話題拉回來：“這樣要求你，是不是太為難你。”

“哪里，剛好我的新樓盤不久就要發售。在《社會名流》欄目冠以我們房地產公司名稱播出是非常自然的。這是雙贏。”梁總淡淡地說，然后話頭又轉了：“現在我國的礦難就像伊拉克的自殺式爆炸一樣，常常都在發生。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吳蔚有口無心地問。

“全是低成本開采惹的禍。”

吳蔚越聽越急，忙打斷說：“梁總，我都急死了，還管什么高成本、低成本這些事呀，拉不到贊助，我會一貧如洗。你大概能贊助多少，說個數嘛。”

“嘿嘿，你急什么，我給錢的都不急。這事要等回公司后測算一下，再給你一個確定的數字。”說完，用手意味深長地在吳蔚手上輕輕拍拍。

一連數天，梁總用手輕拍自己的動作不斷在吳蔚大腦里閃現定格。吳蔚是過來人，她完全明白一個男人只有對一個女人產生好感時，才會有如此親昵的舉動。難道是梁總對自己喜愛有加？還是想趁人之危，抑或兼而有之。反之，隨著吳蔚與梁總的幾次接觸，自己對梁總了解后，慢慢產生了好感，如他低調行事，衣著得體，待人謙和大方。這些，都是當今成功男人不愿也不懂得恪守的美德。被這樣的人趁了危機有什么氣憤的呢。想到這，吳蔚自己都大吃了一驚。

妹妹吳嵐自從搬進了自己的新家后，已經好久沒來吳蔚家。這天晚上，吳蔚和女兒王珊珊都在家。吳嵐打來電話，說要領一個人來姐姐家玩玩。吳蔚催促王珊珊抓緊時間做家庭作業，等小姨來時就可以多些時間玩玩。

時間剛過晚八點，吳嵐就敲門了，吳蔚前去開門，王珊珊也從書房里跑出來。吳嵐身后跟進一個男人，母女倆不禁上下左右打量。

吳嵐介紹說：“姐，這位是國光旅行社的老板，就叫他曹總好了。”

吳蔚忙給曹總讓座，倒茶。相互寒暄了一陣，又轉身問吳嵐的旅行社辦的怎么樣了。

吳嵐說：“不做了，風險太大，自己當法人代表，稍不慎，打官司是免不了的。再說，現在競爭太激烈，客源奇缺。算了，還是先把自己掛靠在曹總這好啦。”說完還用手拍拍曹總的肩膀。

吳蔚又仔細看了看曹總，年紀也不小了，人也長得不怎么樣，心里有些不滿。趁曹總側身到一旁接電話時，吳蔚用眼睛瞪著吳嵐小聲說：“你怎么搞的，他看起來都快五十歲了，頭還有點禿。肯定老婆孩子一大堆。”

吳嵐也小聲說：“他老婆三年前患肺癌死了。只有一個兒子在國外，不常回來。”

“這是什么年頭，男人越找越小，女人越找越大。他都快有咱爸的年紀大了。”吳蔚發作了。

吳嵐也不甘示弱：“我要走捷徑我要抄近路。再說，愛情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王珊珊卻不管大人們的表情，摟著吳嵐問，最近又帶團去了哪里，還問有沒有給她帶禮物。吳嵐說在背包里，王珊珊在背包里翻出一只泰迪熊后高興地進屋玩去了。

吳蔚和吳嵐還在小聲交談著，見曹總接完電話回到原處，姐妹倆忙調整情緒作歡顏狀。

三個人又坐一塊，不著邊際地閑扯了一陣子。

突然有一天，臨下班時，吳蔚接到梁總的電話，約她晚上一塊吃飯，順便談談贊助款的事，見面地點在梁總的家，理由是他要展示自己的廚藝。

而這天剛好是周末，按慣例王珊珊要從母親家過來住，吳蔚往家里打了錄音電話，告知王珊珊今晚自己不回來吃飯了，她的飯自己解決，又囑咐她要按時睡覺，少看電視。吳蔚知道王珊珊比較有自制力，但事到臨頭總免不了要啰唆幾句。

下班后，她徑自去了梁總家。此時，梁總腰系著圍裙，身穿一套休閑服，腳趿軟底拖鞋，一副居家男人打扮，他給吳蔚倒了茶后，又回廚房里忙著。

不多時，一頓豐盛的菜肴上桌了，梁總又打開酒柜的門，從里面拿出一瓶紅葡萄酒，往酒杯里倒滿。兩個人開始慢慢對飲，朦朧的燈光下誰都不先開口，唯恐破壞這溫馨的氣氛。這給吳蔚一種久違的感覺。自離婚后，吃飯對于她來說幾乎是打亂仗，即使到父母家吃飯，也是在飽口福。

老半天，梁總忍不住說：“這種感覺真好。”

吳蔚說：“這樣活著真好。”

兩人相視一笑。梁總不時往吳蔚碗里夾菜，勸她多吃點。

這樣說說笑笑，吃吃喝喝。等他們感覺到天色已晚時，吳蔚起身告辭。梁總說：“贊助款的合同我已擬好，放在樓上書房里，你跟我上樓去拿。”

吳蔚跟著梁總一起上到書房里，梁總拿起放在書桌上的合同書遞給吳蔚，說：“你先拿回去看看，如果還覺得可以接受，就按合同條款操作。”

吳蔚二話不說，忙翻閱找著贊助款的數目。天啊，吳蔚大吃一驚，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按理說，飯也吃了，贊助款也得到了，一切都隨了心愿，吳蔚就該起身告辭。可她卻裝作反復仔細地在看合同書。而一旁的梁總也默默地坐在身邊，不做聲。

良久，梁總忍不住說：“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吳蔚抬起頭，眼睛望著梁總，不知為什么，吳蔚內心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總覺得今晚會發生點什么：“我不知道，我……”

梁總不再說話，他大力抱起吳蔚向臥室走去。當她的衣扣一顆顆被解開時，她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愿與羞澀，而是溫柔地接受了這久違的愛撫……終于，梁總以一種男人的霸道與侵占向她沖去，似要將她擊穿……兩個人糾纏著呻吟著——

這以后，吳蔚每星期六去梁總家一次，兩人似一對周末夫妻，抓緊時間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當然，也談伊拉克戰爭，“非典”以及自己所居住的城市里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唯獨不問及對方的婚姻狀況，仿佛他是鉆石王老五，她是單身白領。只要兩個人之間能相互吸引、關愛、擁有。至于能相守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則不必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