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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愛如箭(散文)

2011-12-31 00:00:00筱敏
滇池 2011年10期

忘川

希臘神話里有一條河,名為忘川。

遺忘以河的形式穿過世界,不知所源,不知所往,汩汩而濯洗往古和如今,它與每一個人相關,以致這河比眾多的神祇還要著名。可見遺忘是人類非常古老的問題,也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人們在去往天國的路上,必得經過那里。所有這些人們,或者說所有這些魂靈,有清的,濁的,苦難的,隨常的,卑賤的,華貴的,無辜的,有罪的……

柏拉圖在《理想國》里說到一行魂靈上路,餐風露宿,備受煎熬,途經審判,途經抉擇,而后從“必然”的寶座之下一個一個走過去。接著,所有的魂靈被驅趕著,橫穿勒塞的平原,也就是遺忘之平原。那里赤地千里,不生樹木也不見草色,酷熱如同爐火把人悉數烤干。傍晚,焦枯的人們來到一條河畔,于是人們撲向河水。柏拉圖這里說的是——每人都被迫去飲一些河水,那些沒有智性相助的人飲的更多,還超出了規定的數量。飲后人們便忘掉了一切,他們睡著了。這條河就是忘川。

據說從前的希臘人不飲河水,他們只飲井水或泉水,這或許是因為濁與清,又或許是因為遺忘與記憶。然而后來,后來發生了什么,竟至只剩下一道河水,誰知道呢,那都是已經遺忘了的事情。許多的記憶被河水沖落,沉入河底,在那里翻漿,淤積,那河水必是渾濁的了,傳說它是血色的,流淌起是陣陣腥風。

如此便明白為什么人們是被迫飲下河水。然而,究竟是誰,以何種方式可以如是迫使人們?

那種力量只能來自高處,人世之上,那是一種隱形的力量,它無所不在,既軟且硬,它以陽光的形式控制著人們,以氣流的形式,色彩的形式,寒冷或酷熱的形式,死寂或喧囂的形式,以懸劍的形式,子彈射入的形式,一切能夠侵入毛孔也能夠侵入靈魂的形式,控制著人們。

當然還有快樂的人們,他們無須控制,或者說他們自我控制。他們撲向河水,暢飲河水,還在河中嬉戲。焦渴之中一旦飲下一口河水,他們立刻就忘記了泉水的清澈,何況他們的出生地可能從來沒有過泉,可能從來不知道泉水的滋味。遺忘是快樂的,它一下就把痛苦卸下了,把憤怒、悲傷、責任、內疚、虛弱、恐懼、恥辱……都卸下了。尋找快樂的人總是多的,趨利避害的人更是多的。當記憶之泉有武裝的衛士把守,甚或已經斷了水脈的時候,人們奔向遺忘之水,并賴以為生,這先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到后來就變成理所當然的事情。

還有,忘川之水沒有任何器皿可以舀起,這就迫使人們使用他們的身體,至少用手去掬。這樣一來,所有的手都被洗過了。既然河水可以洗凈所有記憶,那么當然可以洗凈手上的污跡,一掬之后,所有的人都成了清白無辜的人。

死亡張開它巨大的黑翼,黑壓壓而來,轟隆隆滾動著逼近。那些五月的鮮花,那些舉起玫瑰與火百合的人,徒手散步者,夢者……生命脆弱如夏花,俄爾被摧毀,巨大的黑翼隨即卷去了他們。

夜還很長,死神念著搖籃曲,睡吧,睡吧,不要走出家門,整個世界都要安睡。人們哆嗦著閉起眼睛,聽著搖籃曲之下死一般的寂靜,漸漸地睡了。就像那些飲過河水的人們。

你聽到夜深處母親的哭聲嗎?

你聽到忘川穿過寂靜,汩汩的漲潮聲嗎?

你聽到河水喧嘩著侵入你的夢,在你的枕邊卷去了一頁歷史嗎?

還有那幻聽時涌起,細辨時消沒的呼救聲?

忘川原是為死者而在的,現在它竟泛濫上來,淹過生者,這是災難的年代發生的恐怖事情。誰會筑堤擋水?誰會發出尖叫?

水漫上來,成為現實本身。接下來的現實是,人在忘川之水里竟能長出腮來呼吸,甚至擺起尾游來游去,擊水狂歡。人不再記得人是直立行走的物種,不再記得是什么緣故使人之所以為人。人的魂靈漸漸變成浮水的魚鰾,自然就忘掉了人的現在依存于過去,生命依存于死亡,人的歷史全都源于記憶,是往古的記憶和如今的記憶,死者的記憶和生者的記憶的累積。狂歡的人們不需要累積。

忘川之水不可抗拒,忘川之中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還有什么不可思議。這命定的忘川。我們總是相信命定。

但是,在行經“必然”的寶座之前,“必然”的女兒拉赫西斯告誡過人們:“不是神決定你們的命運,是你們自己選擇命運。”那么,即使有被迫的緣由,遺忘也還是人們自己選擇的。

那一行魂靈之中,有一個人拒絕選擇遺忘,拒絕飲下河水,柏拉圖—蘇格拉底稱他為勇士。經歷過酷熱的平原摧殘和烤炙之后,一個人,必得是知道那河水的毒害,必得有極強的自制力,方能拒絕那河水。他做到了。

當他睜開眼睛,天已亮了,他說不清靈魂是怎樣回到他的體內,他發現自己正躺在火葬的柴堆上。他醒了。他保存了一路上的記憶,他要把那一個世界的事情告訴后來的人們。

柏拉圖—蘇格拉底說:格勞孔啊,這個故事就這樣被保存下來,沒有亡佚。如果我們相信它,它就能救助我們,我們就能安全渡過勒塞之河,而不在這個世上玷污了我們的靈魂。

在噩夢中逃亡

我夢見自己在噩夢中逃亡。

好像是新世紀了,紀年的數字睜圓眼,盯著我,深不見底,很饑餓的樣子。它們在夜深處翻動,像是游魂。風抽打在它們身上,使它們痛苦地抽搐起來,相扣著扭結成蛇,纏緊我。于是我也抽搐。我的腿很沉,跑不動,但我在跑。那些眼睛一路追逐我,哦,是引領我,而腳下是鎖鏈的鏗鏘之聲。

我分明記得那里是路,待我跑過時卻成了河,河水是漿狀的半凝結物,黏稠,滾熱,還在上漲。路邊的白楊證明我沒有記錯,我熟悉他們秀拔年少的身姿。只是這河,這正在淹沒他們的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心臟驟然絞痛,我不敢相信那里正發生的事情。

我在夢中尖叫。然而我發現我是沒有聲帶的。

我在夢中大放悲聲。然而這個世界完全無聲。

一把鉗子夾緊我的喉嚨,也夾緊我的傷口,使我這個將要爆炸的物體停下來,找不到噴發口。我抱住一棵白楊撐住自己,竟然發現白楊身上血流如注。我在黑暗中摩挲他,想找到這奇怪的事情的原因,我發現他的軀干上竟然爆破似的開出花來,猩紅的朵盆如此碩大,連黑夜也覆蓋不住。我恍惚明白路是怎么變成河的,滾熱的流體從我足背淌過,而白楊的軀體在慢慢變冷。

我在白堊紀中逃亡。

我看見巨獸橫行,都是食人的巨獸。是白堊紀嗎,我拿不準。

巨獸的行進隆隆作響,有如神的戰車凌空而來,車轍像焰火一樣碾開天空,而后可能是神來了,在驚悸的天空中踏下一個一個巨大的腳印。

巨獸吐出長長的火舌,火舌上長滿吸盤和倒鉤。它舔過天空,那里就沒有飛鳥了,它舔過街道,那里就沒有人了。

我完全迷路了,建筑物紛紛塌下來,連同我奔往的門。

巨獸追上我,把我拋到它的舌尖上,我就在吸盤和倒鉤上繼續奔逃。我向天空伸出我的雙手,而天空卻用一叢一叢不斷綻放的焰火回答我,仿佛十二分的歡騰和喜慶。我說天哪,天哪,但我能乞求這些焰火把我拯救到天堂上么?

我不知道我能逃往哪里。

我看見焰火中的血盆大口。我看見天空極盡鮮紅。

我祈求時間站住,站住吧,趁噩夢還沒有撲倒我,趁我還活著。

然而時間卻喝令我站住。它用比秒更尖細的子彈射擊我,又用比年更長久的耐心分解我。

時間有巨大的貫通傷,它用那傷處將我卷起來,用那巨大的疼痛壓迫我。

我夢見我在傷口里逃亡,卻看見傷口被鋼針從外面縫合起來,我感覺到麻醉劑,感覺到去痛劑,我在傷口里輾轉反側。我知道時間能夠抹平一切,而我像一塊彈片,被留在愈合的傷口里。

傳說

傳說中的那只貓叫六月雪,許多人都見證過它雪亮的毛色。它通體蓬松著陽光的氣味,傳說那是雪地里的陽光,就像曾經領著它的那個孩子。傳說那只貓的眼睛亮藍,從那里可以看見夏日的晴空。如果誰在晴空中看見雪霰,誰就會在六月天聽到舉世無朋的雷霆。

從前有一位母親帶著那只貓去找她的孩子,那位母親身著白布衣裙。貓原是鎖在家里的,貓是家貓,尚未成年,而且街上兵荒馬亂。那位母親剛一轉過路燈碎掉的街角,貓便穿過了孩子房間的玻璃,風信子一樣落到街面,跟了前去。

傳說中的母親踩在六月的風里,比風還疾速,比風還惴栗。母親的影子時而比路樹更長,掃在路邊假寐的墻上,催它們說話,時而比她自己要短,包裹住她,使她的喊聲嗚嗚咽咽變成瑣細的蟲鳴。而貓是沒有影子的。間或有人恍惚感覺有光斑越過,似乎吧,也許沒有。貓的腳步落在夜里,夜是聽不見的,連夜也變得寂靜無聲。

傳說中的橋在桂花飄香的地方,那夜桂花的氣味濃得很腥。

母親走到橋頭時突然感到氣短,攫住她的是極地的絕靜和地獄的回聲。靜從周遭擠迫她,將她的心臟攥在掌中。

恰在這時那只貓趕上了她。事實上她一直說不好究竟是什么趕上了她,她一直理解不了,直至多年以后。她的意識與那夜的漆黑是一樣的,連接漆黑的橋在那夜禁止通行。她不能想象那只貓怎么穿過漆黑,它還那么幼小,漆黑卻那么巨大。一塊小雪片飄搖著撲落,團在她腳下,發出她從來不曾聽見過的悲鳴。

俯下身去她才發現路旁是一個花壇,她的腿已經抬不動了,并且像蠟一樣正在熔化,關于這一點她也理解不了,她穿過了全城,難道就是為了來到這里?一棵路樹攙了她一把,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樹,它們沉默地站著,被黑夜淹沒,樹冠低垂連成烏云。

母親抱著那只貓坐在花壇的石基上,傳說中的花氣正在這里濃烈地蒸騰。夜色致密,是黑鐵時代的堅硬,整一個城都消失了,星光,路燈,屋瓦下的燭火,只有傳說中的金盔甲在夜空中列隊而行。

沒有誰看見晴空的亮藍是否還在貓的眼睛里,那樣的夜里,所有的眼睛都失明了。

而母親不能接受失明,她習慣在夜黑里照料自己的孩子。母親用她的手代替眼睛尋找,花壇的石基陰冷而且僵硬,臨近轉角她看到一個孔洞,向內旋著,如一個待放的花蕾。她的手指被吸了進去,火燙,炙痛錐心。

與此同時那只貓發一聲驚怖的尖叫,躍起來,子彈一樣射過橋頭,就此失去蹤影。

第二年那位母親又來了,重又坐在去年的地方,獨自等著夜深人寂的時分。那些桂花都修剪過的,花氣稀疏得幾近沒有,花壇也噴過消毒藥粉。有關的傳說她也聽到過,傳說月圓之時花妖圍成花環在橋上舞蹈,傳說月黑之夜桂花樹下常有嬰兒的哭聲,傳說哭聲是風信子會四處發芽,她倒是希望遇到傳說,然而她遇到的只是不幸。

有一片亮霧從花壇里面浮出來,是那只貓,它也來了,它也記得這個日子。

母親把那只貓抱到膝上,對它說回家,回家,那只貓渾身火燙,眼睛里是銅在燃燒,那是藍色的火苗,溫度恐怕與煉獄接近。

母親把手煨在藍火苗上,猶豫著要不要探看舊年那個孔洞,而藍火苗已經領著她的手自行游走,一寸一寸,從石基的這頭到那頭——然而沒有。她心中一栗,雙膝滑下去,她看見那里被水泥抹平了,不僅孔洞,包括石基原來的紋理和裂縫。

那只貓哀厲地叫,夏夜在彌長的哀厲中靜止不動。

母親再來的時候,花壇消失了。

那花壇幾經修改,早已裝點得姹紫嫣紅,疑似去往天堂的入口,卻還是被盡數推平了,水泥抹過的石基自然也清理殆盡。卸在那里的沙石驅走了行人,禁止通行的鐵柵也運來了,還有紅帶子,纏在路樹的腰上,扯開,延展著那些禁止。

那只貓已經來了,兩朵幽藍的磷火,燃在墳包似的沙丘之上,看著像一蓬有靈魂的駱駝刺。

母親明白就是這里了,那只貓一切都記得住。母親抱住那只貓說,今年我們窗臺上的花可是開了,八朵月季,九朵雛菊。那只貓嬰兒似的蜷著,嚶嚶的似有隔世的啼聲。母親說,那些路樹其實是有眼睛的,在樹干上,有一只深瞳仁的,還流出膠質的液體,燭淚一樣,深紅。

那只貓立起來張望,身軀聳動繃成一張滿弓。

再次見到那只貓已經是新世紀了。新世紀的紀年從零開始。

連路樹也都不在了,仿佛它們從來就不曾在過,一切全都無影無蹤。傳說中的橋也不在了,只有一條平坦的大路極盡壯闊,一直通往不可知處,或許是零,或許是無窮。大路顯然不預備有人行走,所謂的傳說全都覆上了新一代的減震瀝青。

母親的眼睛很不好了,來到她身邊的貓她竟然沒有看見。那只貓是從瀝青底下掙出來的,毛色昏暗,已經和夜色融為一體。母親感覺到一團黑暈蠕動著向她靠近,十二分的詫異,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她只能接受這個現實的時候,她伸出手去,卻發現那里無物,手攏起的是一朵全無重量的云。母親覺得自己的手漸漸涼了,母親說,我們燒一點紙吧,今年我們燒一點紙。貓的眼睛掠過一線灰藍,那缺氧的火苗退縮著,漸細漸隱。

后來那只貓也消失了,再沒有人見過那只貓,包括母親。人們說,貓不會有二十年的壽命,即使是傳說中的貓,它怕也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那些過時的傳說也隨之日漸消失,時間本來十分強硬,能夠泯滅一切,何況清理現場的并不僅僅是時間而已。

余下的只有一個垂暮的老人,夏夜里蹣跚在不知通往何處的大路上。飛馳的車輛是狂瀉的河流,呼嘯向西,呼嘯向東,地面狂躁地震動,空氣狂躁地震動。

她沒有路。

狂躁的車輪不斷飛馳而過,隨時可能碾過她,讓她消失。

紙條

人需要靠紙條過日子。從前我想不到這個,更不會信,現在我信了。人的腦子里有照管記憶的區域,顯而易見,是生命最可靠的證明,也是歷史的證明。但現在我知道這是靠不住的。

位于魔幻之地的馬貢多鎮,在流行了失眠癥之后,便到處傳染遺忘癥。馬貢多人就是用紙條來抵御到處滲透的疫病。他們給每一樣東西貼上紙條:桌子,椅子,鐘,門,墻,床,鍋,牛,山羊,海芋,幾內亞豆。在路口貼上“馬貢多”,以免忘記故鄉的名字,在鎮中心貼上“上帝存在”,以免失掉他們的信仰。隨著遺忘癥的日益深入,他們發現遺忘的可能性是無窮的,總有一天他們雖然通過紙條能叫出東西的名稱,但記不得它的用途,因此紙條要寫得更加清楚詳盡。

遺忘癥是烈性傳染病,它剝奪每一個人,鯨吞每一個人。寫紙條的人寄望于把紙條編結成繩子,把自己從遺忘癥的泥淖中拽出來。這是一些堅執的人,或者也可以說是偏執的人。

記憶像雪片一樣落在泥淖里,很快就會融化掉。你得趕緊抓住你手里的雪片,趕緊寫,把雪片寫成紙條,并編結在一起。而來不及撿起的,轉瞬就被泥淖抹去了,一點痕跡也不再有。因此一切都得趕緊,你一旦停下來,你的繩子就會斷掉,這樣你的意識就會斷掉,生活本身也會斷掉。

馬爾克斯通過寫字告訴我們,在疫病區,有一種制造虛幻現實的巫術,通常的巫師是用紙牌給人卜算未來,而這里的巫師是給人編派過往的歷史,他用他那套紙牌,派給你一個父親,一個母親,派給你一個生日,并綴之以云雀和月桂樹,巫師隨心所欲地操縱你的記憶和歷史。這種巫師我也是見過的,他不僅編派個人的歷史,更編派共同的歷史。

我不想被巫師操縱,就得寫自己的紙條。

今天我看見一個紙條,那里寫的是:

“一群阿根廷人決定在一片適宜的平原上建造一座城市,但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沒有想到他們蓋房子的地方是一塊墓地,只是看不到任何墓地的痕跡。只有頭頭們知道那是墓地,但是他們保持著沉默,因為那塊土地有利于他們的計劃,因為那是一塊被死亡和寂靜弄平的平原,為他們制定計劃提供了最好的地基。

“樓房和街道就這樣出現了,生活開始了,興旺了,城市很快有了可觀的規模和高度,很遠就能望見的城市燈光是建造新城市的人們的驕傲的象征。但是就在這時,一種奇怪的騷擾的征兆出現了;人們產生了懷疑和擔心,總覺得他們受到某種奇怪的力量的追蹤,那種力量在以某種方式控告他們,竭力想趕走他們。其中最敏感的人終于明白,他們是住在埋死人的地方,死者知道以他們的方式回來,走進居民們的家中、夢中和幸福中。這似乎是我們時代的某種理想得到了實現,我是說,這是一種技術上的勝利,是被電視機、冰箱、電影、大批金錢和愛國主義的自足包圍的現代生活的勝利。它慢慢地驚醒了最可怕的噩夢,驚醒了寒冷而粘滯地存在的無形的鄙棄和一種詛咒。這種詛咒難以言表,但是將其不可言喻的恐怖傳染給了那些人在墓地上建造的一切。”

寫這些字的人叫胡利奧#8226;科塔薩爾。

閱讀它,一如科塔薩爾所期望的,是讀到一封裝在漂流瓶里來自遠方的信,可能的話,在紙條上留下名字是最好的,必要的時候,歷史可以找到你,讓你成為人證。

一棵柳杉

一滴雨落下來,它噙住了,長久以來都沒有過雨了。這是一株孤立木,在石灰巖地帶,一棵柳杉。

柳杉張開細小的葉,那螺旋狀閉合許久的葉,此時正螺旋狀地悄然張開。雨滴旋進去,把葉充滿,而后從葉尖垂下,形成水鉆。

雨聲疏朗,繼而子彈一樣密集,復仇似的,一個黃昏便將一整個秋天下完。入夜便是深冬了。樹對季節最為敏感,但在這個無常的地帶和無常的年份,它也不知所措。它還沒來得及從對雨的渴盼中醒轉。

一夜的雨。聽著冷雨,聽著深冬,聽著曠世的荒寒。草木先前還淅淅瀝瀝,后來都沉默了,巢里的山雀也沉默著,石灰巖用沉默抵御著雨彈的射擊。聽著深重的夜空,聽著自己的吮吸和吸入體內的震顫,雨澆透了枝葉的傘蓋,隨著樹身的裂紋流淌,后來便如瀑而下,脫落的干皮和新鮮的傷口都裹挾在水柱之中。它且悲且喜,哆嗦著,不敢睡,也不能睡,它直望著天空,而那里黑沉沉的,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沒有。無眠之夜總是長的,何況是深冬。天光仿佛浮起來一下,又沉下去,就像它本來不該抱有的幻想。然而活著怎么能夠不抱幻想。濃黑終究還是在它的張望中淺了,山的輪廓昏蒙地現出來。它知道太陽應該在哪邊出來,但太陽沒有來,還是雨。山風打著響鞭,抽著雨,也抽著山間的一切。柳杉聽到枝條一陣瑟縮,而后是一陣亂紛紛脆響,它看到自己紛披著白了,蒼老的斑白,它知道那是凝冰。

現在落下來的不再是雨了。但也不是雪。雪是飄的,輕的,在枝頭掛不住,而落到它身上的東西很重,一打下來就即刻攫住它,把它變成了冰。枝條在打擊之下還抖一抖,企圖躲開或者把重物抖落,但那被叫做凍雨還是濕雪的重物根本是躲不開的,雨雪從四面八方打來,日里夜里不斷地打來,掙扎著的枝條很快就僵硬了。它們試圖僵硬著抵抗,卻抵不住鋪天蓋地的雨雪一層一層包裹它們,涂改它們。

許多冰掛在柳杉的枝條下面長出來,如水嫩的垂柳,它們長得比春天快多了,倏忽就成縷成掛,迅速地粗壯更迅速地延長,仿佛這株孤立木憑空繁衍出一片倒掛的森林。棲在它傘蓋里面的雀子逃走了,只留下巢與它結實地纏裹在一起。而它不能逃,它只有根而沒有翼。它努力過,把它的籽實長成帶有窄翼的果子,但籽實也沒來得及逃,現在都變成長翼的冰雕,與母樹囚禁在一起。

日和夜已經沒有什么區別,如果還是把那無可名狀的重物叫做雨,區別只是昏蒙的雨和漆黑的雨,恍惚可以看見的雨和更森然的看不見的雨。空氣還是會顫動的嗎?柳杉已經感覺不到空氣了,它完全不能呼吸。

所有的生命都停頓了。

漫山遍野只剩下了冰。凍雨敲在冰上,發出丁丁的異響,聽著很繁華流麗,這竟日不絕的充斥天地的聲音,不是生命的聲音。

柳杉認不出自己了,它的胸徑全在冰里面,嚴嚴實實成了冰柱,樹冠不斷地增高著增厚著,成了冰塔。它知道自己活著是要承受重量的,但從不知道是這樣巨大的重量。它想放聲大哭,卻哭不出來,它沒有發聲的器官,只能在年輪里刻錄自己的記憶。何況哭也不能絲毫減輕這可怕的重量,何況它從不祈望上達天聽。它已經放棄了,但冰雪不放棄它,它終究逃脫不了。是的,它知道生命總要經受嚴冬,但不知道世上竟有這般殘酷的嚴冬。

天際線在哪里?

年關總要來的,也就是說新年總要來的。入夜之時雨雪竟然停了。一顆星在天的頂端遲疑著生成。極厚極致密的漆黑中的一個針孔,像是通往別一世界的隧洞。

天邊剛一吐白,山下便炸響一片爆竹聲。

柳杉看不到山下,它不知道這和往年的爆竹很兩樣了,這是真正的爆竹。大片毛竹承受不住冰的重量,終竟爆裂開來,從根到腰炸成絲絲片片。一片又一片的毛竹倒伏下去,相擁著,在山坡上掛下層層疊疊的冰瀑。此起彼落,新年里到處是響亮的爆竹聲。

它聽到石灰巖哭了。凍裂的石頭畢剝啜泣,裂出的細砂和冰一同移動,摩擦傷痛。

太陽升起。原來世界上還有太陽,而且還會升起。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啊,冰災洗劫過后的世界,滿目是浩茫的白,森冷的白,沒有星點生命的顏色,極地般清潔,肅靜。

柳杉看見自己站立的地方,有一座碩大無朋的水晶。那靜物太耀眼了,太華麗了,也就是說太美了。所謂的晶瑩剔透,所謂的玉樹瓊枝,這些只在辭藻中存在的東西,它今天都算是看見了。它歷經苦難,絕不能容忍苦難演變為飾物,它抵御許久,才明白那物事是它自己。淚水落下來,每一滴淚水在它已經不認識的枝上懸成鉆形,那是它的葉片原初的樣子。

柳杉發出了它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嘶鳴,響聲如雷暴一樣,那是來自地心的雷暴,它從體內崩裂,炸開。樹干轟鳴著飛起來,根部尖嘯著撕碎,通直的木質和那些沒有被涂改過的年輪都攤開在陽光下了,面目全非的枝條帶著堅硬的冰凌四散而去,一片叮叮當當的脆響,據說那是銀鈴之聲。

它愛這片土地嗎?也許,但現在它已經不知道了。

它的一截斷枝飛往山下的時候,看見一只雀子,正是在它的枝上做巢的雀子。它凍在一塊瓷實的冰磚里面,雙翼向兩邊張開,在逃,卻到底沒能逃出去。

阿赫瑪托娃,一位母親

列寧格勒,阿赫瑪托娃站在等待探監的隊列里。

這個隊列蜿蜒漫長,盤結在那巨石壘起的高墻前面,是高墻延伸出來的鎖鏈,苦難命運的鎖鏈。這個隊列被凍壞了,結了冰,結冰的鐵鏈比冰更寒冷。它時而抽搐一下,是因為有人試圖掙開鐵鏈,于是皮肉被撕開了,而涌出的血很快也結了冰,于是它很快也恢復了僵硬。這個隊列便這樣沉默著,這個隊列里幾乎都是女人。

巨大的監獄盤踞在這里,向四周散發寒冷和恐懼,如同從前的森林每日散發氧氣,云吞噬每個屋頂,釘錘一樣在屋瓦上敲下冰粒。這個巨物用它的堅固和威權制造氣候,它阻絕了季節更替,日復一日的灰霾,年復一年的刀片子風。人不是候鳥,即便是,你真的能飛出如此浩大的灰霾么,真的能逃過終年的雪災么。何況她的兒子不能飛,他學飛的時候羽翼就被剪斷了,他被從學校里帶走,鎖緊在監獄里。也就是說,作為母親,她的根被扎在了監獄里,即使在巨大的修枝剪下,她還能枝葉雍容,也變不成翅,更不能連根拔起。

面對這種痛苦,高山彎腰,

大河也不再奔流,

但監獄的大門緊閉,

背后是“苦役犯的洞穴”

和致命的憂悒。

阿赫瑪托娃,一位詩人。更切身的是:一位母親。一位母親的痛苦比繆斯的性靈悠遠,比晚禱的鐘聲深重。

痛苦拖曳著母親的生活,正如監獄拖曳著所有人們的生活。阿赫瑪托娃悲嘆:“列寧格勒像一個多余的尾巴,圍繞著自己的監獄擺動。”晨起開門尋找凍紅的太陽,人們先看見的是這堅硬的巨物,夜里張望寒栗的星星,也會先看見這巨物橫亙天穹。這是城市的核心,仿佛創世時就占據了這里,炊煙,茶,面包,燭火,耳語,間或的水滴,馬的喘息和人的喘息,都像是高墻的附著物,在恐怖的周邊顫顫地衍生。

吞沒了城中一個街區的監獄,又占據了人們點燈時分的精神和睡夢之中的精神。這巨物企圖統治世界,向四周伸長布滿吸盤的觸須,它攫住了一切,又要將自己隱形,于是它使用噤聲法,并且禁視,禁聽。人們在冰雪的白光中窸窣晃動,眼睛結上白霜,白翳病流行,人們的面孔也是凍僵了的,五官向內收縮,神色木然。

某一次,——阿赫瑪托娃寫道——有人“認出”了我。當時,一個站在我身后的女人,嘴唇發青,當然從來沒聽說過我的名字,她從我們都已習慣了的那種麻木狀態中蘇醒過來,湊近我的耳朵(那里所有人都低聲說話)問道:“喂,您能描寫這兒的情景嗎?”我就說:“能。”

探監的行列,你是第三百號,

站在“十字架”監獄的大門口,

你流下自己滾燙的淚水,

去燒穿那新年的堅冰。

監獄的白楊在那里搖晃,

闃無聲息——可是,有多少

無辜的生命在那里終結……

——阿赫瑪托娃寫道。她整日整日站在悲苦的隊列里,雙腳腫了,冰霜在深陷的眼窩里融化,哭泣的母親變成哭泣的繆斯。她說“能”,是因為她不能夠說“不能”,她不能夠忍受與死亡無異的麻木和僵硬,不能夠就此閉上眼睛。

死亡之星在我們頭頂高懸,

在血跡斑斑的大皮靴下,

在瑪魯斯囚車黑色的車輪下,

無辜的羅斯不住地痙攣。

——她寫道。如同另一位詩人面對災難,說:“我準備迎接死亡。”在死亡的血腥圍困之下,她也準備了,她準備活下去。她在小紙片上寫詩,喃喃背熟,并委托友人背熟,隨后立刻把紙片燒掉。她喃喃說出了那恐怖巨物,那些吞噬生命的隱形吸盤。她違反了噤聲法。她成了敵人。

荒涼的城,仿佛每夜里遭受一場雪崩。每個新的日子,帶給人們的是熟人和親人被捕或死亡的消息。動身趕去晨禱的路上,新雪的氣味撲面而來,鮮活,刺目,令人驚悚。傷口一道道在雪地上綻開,公園里的每個花壇,像一座座新墳。那個乞求她用筆寫下來的女人,是試圖向她借火的人。一個被暴風雪圍困的城,人們冒雪走在無法行走的路上,是人們認為偌大的城總該藏有一點爐火,總該有人保存火種。而阿赫瑪托娃自己站在城的嚴寒中,這個被雪崩摧毀了的母親,悲號著,她更需要遇到一個藏有火種的人。

請為我做一做祈禱吧!——她說。

如今,我不再能夠分辨,誰究竟是野獸,誰究竟是人——她說。

讓他們用黑色的帷幕遮掩吧,干脆把路燈也移走吧……——她說。

上帝啊千萬不要讓我發瘋——她說。

這位舉起蠟燭放聲痛哭的女人,已經成了雪雕。在雪的掩埋之下,一個聲音向她呼喊:活著和渴望活著是您對生者應盡的義務,因為生活的信念易于摧毀,很少有人能撐得住,而您,正是這種信念的創造者!

她就這么活下來,與她的城一道,與災難一道。

然而她不可能與監獄和解,不可能與恐怖和解,一年來臨,又一年來臨,她用淚水燒穿新年的堅冰,向她的城舉杯——

新年好!新的痛苦好!

廣場上的白頭巾

三十年過去了。她們還活著。

她們是阿根廷五月廣場的母親。她們的孩子失蹤了,在軍政府恐怖統治時期,甚至更早的庇隆政府時期,鐵血的罪惡襲擊了那些孩子,他們被從家里擄走,從學校里,從黑夜或白日的街頭。三十年,杳無音信。年復一年物換星移,天空的顏色由猩紅而漆黑,由幽綠而皓白,天空已經完全不是母親和孩子一同曬過太陽的天空。母親的頭發全都白了,如秋深飄落樹冠的枯葉,寒冷進入樹根。母親們圍起白頭巾,那是她們年邁的悲痛的旗。三十年,她們還在這里。

詩人巴列霍曾經唱道:

人生有一些打擊,

太沉重了……

我不知道!

它們像上帝的仇恨;

似乎面對這些打擊,

人生的所有苦水

都倒流進心里……

我不知道!

這些母親的心里已經滿溢苦水,她們的生活也是漂泊在苦水中的生活。苦水在大地上形成湖泊,她們變成水中的生物,互相攙扶著,互相救援,學會了在水深中呼吸。

起初她們是十四個人。1977年4月30日,十四個母親出現在五月廣場那座玫瑰色的宮殿前面,詢問她們兒女的下落,要求軍政府對她們兒女的失蹤作出解釋。她們面對的是石頭,石頭僵硬而且龐大,既看不見她們也聽不見她們。

——沒有什么年輕人失蹤。

——這些失蹤的年輕人是國家的敵人。

母親的行走就是那天開始的,母親們繞著廣場在石頭面前行走。她們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不知道哪里能有一盞垂顧她們的風燈,在石頭和鐵的國度里,母親完全沒有道路,然而為了尋找自己的孩子,母親必須行走。她們互相挽著,走一個圓圈,再走一個圓圈,就像她們生火、燒飯、縫小襖、洗尿布……從黎明操勞到夜深的周而復始的日子,從春到冬,從冬到春的循環往復的生命。

廣場上偉大的金字塔,偉大的騎馬的青銅的將軍,偉大的總統府和市政廳,偉大的玫瑰色石頭和白色石頭。偉大的腳下,這些渺小的女人。

那些用制服和武器撐起來顯得像偉大國家的人,吆喝警犬撲向她們,譏笑說:繞圈吧,就像瞎眼的母雞在籠子里繞圈,可憐的候鳥在旋風中打轉。繞圈吧,不想活了的瘋女人。

她們的回答是她們活著,并且也要孩子們活著,所以她們繼續行走。有誰比母親更懂得生命,更敬畏生命,誰比母親更深地體味活著的美好,生命在她們體內萌動的幸福時分。她們拒絕相信她們的孩子已經死去,她們尋找,農婦不就是這樣繞著田野呼叫孩子的么,女人不就是這樣繞著街院尋找孩子的么,她們把孩子的照片掛在胸前,喊著孩子的名字。她們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即沒有武器也沒有力量,她們只有一個一個真實的故事,她們只有訴說,再訴說,在不斷的訴說中阻擋一個一個年輕生命的消失。她們跟所有的母親一樣,要看見自己的孩子。為這天底下最簡單的訴求,她們必須活著,她們靠自己的悲痛活下來,在悲痛中尋找自己的生命。

從此她們每個星期四都來這里,她們訴說,并互相傾聽,也祈禱大地傾聽。

一位兒子,失蹤時只有19歲,他清澈的眼睛多么像我們家鄉的天空,歌聲就像天空飄蕩的彩云,他在教育學院學習他熱愛的歷史,希望畢業后能在高中教歷史。他的罪就是太年輕,太愛思考。1976年5月12日黎明,兩輛福特汽車和五個持槍的人闖進家門把他帶走,并搜走了他的身份證明。他們聲稱代表聯邦警察局而來,然而警察局卻將叩門尋找的母親推出去——不,沒有,沒有抓捕,沒有拘押,沒有什么五個持槍的人,假使是有,他們當時出示的證明也是偽造的!……一名女兒,22歲,在大學里念心理學,那一天,1976年9月1日,災難降臨,我們完全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形下,什么人把她擄走了,我辭了職,去往我能知曉的任何地方尋找,卻始終沒有她任何消息。多么善良純潔的孩子,總是記掛著世界上受苦的兒童。她愛著一位男孩,約定相愛一生。出事后我請求那男孩離開這個國家,他回答我說:我不想被她當作懦夫,我希望她一直愛我,我要留在這兒和你們一起找她,好讓她回來后可以第一時間看到我。然而一年后,那好男孩也遇害了。……我的兒子在獲釋后的三個月再次失蹤,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中午,我擔心屠殺就要開始了,但我們照常一起吃午飯,還一起跳了一支華爾滋舞,他走出家門,自此再也沒有消息。我去了警察局,監獄,政府大樓,內務總理辦公室,停尸所,我不斷地去往停尸所。我得到的回復是:根本不存在我兒子失蹤的檔案,或許他在哪里呆著,又或許他根本不會再出現了,誰知道!我去了無名死者公墓,帶了一大束劍蘭,我給每一個無名的墳冢都插上一枝,希望能從中感應到我的兒子。我抬頭一看,這墓園多像一座花園啊,我站立不住,緊抱住一棵樹放聲尖叫,傾盡全身力氣號啕大哭。我的意識開始迷糊,我看見槍在噴火,一輛燃著大火的車向我沖來,一切都在燃燒,但我看不見我的兒子……整一個布宜諾斯艾利斯,整一個阿根廷,還有什么角落我們沒有尋找過,當局不但沒有給我們任何交代和解釋,還恐嚇我們不許再追問有關我們孩子失蹤的事情。我們需要平安,所以我們需要知道我們孩子的下落,我們祈禱公義,只有公義能夠給予我們平安。

母親的隊伍越走越長。日子一周一周延續,越來越多的母親來到五月廣場。這是因為失蹤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多了,這是因為這片土地有越來越多悲痛的母親,越來越多敢于起身追問的母親。

一邊是偉大的強硬的鐵和石頭,一邊是弱小的柔軟的軀體,一邊是軍人的方陣和筆直進軍,一邊是母親挽起來的圓環。兇手銷毀所有罪惡的痕跡,只留下恐怖的空白,母親就把自己的腳踏在空白之中,讓空白振動生命的響聲。母親們曾經生下了她們的孩子,現在是孩子將她們帶進了這個尋找公義的世界,是孩子激蕩她們的生命,孩子生下了她們。

與她們的白發同樣悲痛的白頭巾是她們的旗,把她們變成了共同的母親。

共同的母親大聲抗議死亡,她們不能停止,停止抗議就意味著被死亡戰勝。她們抗議屠殺,抗議恐怖,抗議掩蓋和推諉,抗議鎮壓和監禁母親,抗議人的失蹤之后記憶的失蹤,抗議統治者在1982年的馬島戰爭時用愛國熱情掩蓋罪惡愚弄人民,正如他們在1978年用舉辦世界杯足球賽的喧嘩歡騰掩蓋罪惡愚弄人民。母親們唱祝禱歌,母親們行走,母親們的白頭巾連接成白色的橫幛,母親們的心寫滿失蹤孩子的名字,她們現在要求當局交出殺人犯和幫兇者的名單,母親們絕不寬恕,當有人念到一個罪惡的名字,母親們就齊聲高唱——主啊,別寬恕他們!

三十年,廣場都長出花來了,繁華的噴泉,太平的鴿子,變幻著顏色的難以言說的天空。母親們還在這里。母親們的白頭巾還在波涌的圓環里飄動。

母親們活著,母親們行走。

于是,這石頭的廣場,還有比廣場寬闊的大地,不得不記住她們的孩子,連同記住那血寫的歷史,記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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