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劉”的本義

摘 要：關于“劉”字的本義無論是古代學者還是現代字典的解說都存在著疑問。本文從本義和引申義之間的關系著手探求“劉”的本義，得出“劉”的本義是斧鉞。

關鍵詞：劉 本義 殺 斧鉞

劉，在今天主要寫做“劉”，用作姓氏。作為介紹漢字的本義最重要的一部文字學著作——《說文解字》中未收錄；先前的學者不僅對“劉”的本義存在著爭議，而且對“劉”的字形也存在著意見分歧；《漢語大詞典》和《漢語大字典》中把“斧鉞”這個義項放在首位，而《辭源》及《中文大辭典》把“殺”這個義項放在首位。這說明對于“劉”的本義古代和現代都存在著爭議。因此，我們嘗試從引申義的角度來探求“劉”的本義。

一、先前的學者的觀點及缺失

歷來認為“劉”是會意字，給出的解釋是：古代官署里的衙役會在卯時點名，查看官員是否到職這種形式叫做點卯。軍隊中點卯非常嚴格，如果點名的時候不到就會被殺頭。“劉”字字形中的卯是會意點卯，金、刀會意殺頭的時候會使用刀。這樣就把“劉”字字形中的卯、金、刀和殺意聯系起來了。如：徐鍇就認為劉字“從金從刀從卯刀字屈曲傳寫誤作田爾”[1]，是個會意字。但據《辭源》“明戚繼光練兵實紀凡例：尋常比較武藝，點卯不到，小有過失，事干人眾，應責治者，即以條約為賞罰”[2]，又據《欽定四庫全書·世宗憲皇朱批諭旨·第四十卷》“此后擬實，未疎防之盜案，亦遵照定例分析。將法所難宥之犯俱行杖薨，其情有可原之犯，枷責項帶鐵牌朔望點卯。庶奸狡績盜不得幸免”的說解，這是關于懲治犯罪之人的點卯的例證，我們并沒有看到被殺頭的記載，看來“點卯說”很難讓人信服。

關于“劉”字的本義，有“斧鉞”說和“殺”說。有關“殺”是“劉”的本義的說法上文已有陳述，下面主要談“斧鉞”說。清俞樾《曲園雜篆》五：“嘗以《顧命》‘一人冕執劉’之劉為‘劉’字本義。蓋兵器也。周有公劉，猶唐，虞有殳戕，皆以器為名。”[3]王筠《說文句讀》中說到：“說文有藰、瀏自必有劉，然以鎦為劉之偽，則非也。劉，國姓也。不可以殺說之。許君云：鎦，殺也。謂經典之訓殺之。劉皆鎦之借字也。其收劉字在刀部金部雖未可知。然必以《顧命》‘一人冕執劉’說之。偽孔傳云：劉，鉞屬。鄭注：蓋今鑱斧。《廣雅·釋器》：“劉，刀也。似即釋《顧命》然則劉以器名為古意。故周有公劉，如唐虞殳斨以器為名也。蓋可以名公殺乎？”[4]俞樾和王筠都認為“劉”的本義是“斧鉞”，并且解釋周時期的“公劉”的“劉”是如殳戕一類，是以器為名使用。然而，“劉”從金從刀并不能說明“劉”的本義一定是“斧鉞”，“公不可名殺”亦不能充分證明“劉”的本義不是“殺”。“在詞典里，有時用了很多話還不能把一個詞的意義表達得很確切、很全面。用簡單的字形來表示詞義，當然更難做到這一點。形聲字形旁的意義跟形聲字字義的聯系往往很松懈，表意字的字形也往往只能對字義起某種提示作用。所以我們絕不能無條件地在字形表示的意義跟字的本義之間劃等號。”[5]這樣，“劉”的本義在先前的學者們的解釋中便得不到確切的答案了。

二、從引申義到本義

在現有的甲骨文和金文銅器上都沒有發現“劉”字，今天所能見到的各種碑文和臺印中，“劉”字的形體刀卯金都比較明顯。在文獻缺失和眾說不明的情況下，我們嘗試用詞的引申義探求詞的本義，前提是字的本義和詞的本義重合。《經籍纂詁》中，“劉”有15個義項，《辭源》中有6個義項，《漢語大字典》中有11個義項，《漢語大詞典》中有8個義項，《中文大辭典》中有15個義項。經過整理和歸納后，“劉”主要的義項有：

①枝葉剝落，稀疏凋殘。《詩·大雅·采桑》：“捋采其劉，瘼此下民。”傳：“劉，爆樂而希也。”

②果木名。《爾雅·釋木》：“劉，劉杙。”

③克，戰勝。《逸周書·世俘解》：“咸劉商王紂，執矢惡臣百人。”孔晁注：“劉，尅也。”

④鋪陳。《爾雅·釋詁上》：“劉，陳也。”

⑤好貌。后做“懰”。《詩·陳風·月出》：“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⑥刀也。《廣雅·釋器》：“劉，刀也。”

⑦斧鉞。《正字通·刀部》：劉，鉞屬。《書·顧命》：“一人冕執劉，立于東堂。”孔傳：“劉，鉞屬。”

⑧殺，殺戮。《爾雅·釋詁上》：“劉，殺也。”《書·盤庚》：“重我民，無盡劉。”孔傳：“劉，殺也。”

以上8個義項，從詞義引申的道理來解釋：首先“劉”的義項①“枝葉剝落，稀疏凋殘”解釋為由于古代勞動人民秋冬季節會砍伐樹木作為燃料，由于是秋冬季，砍伐過后，樹林周圍都顯得比較荒蕪并且樹木枝葉剝落，稀疏凋零。人們砍伐樹木所使用的工具是斧鉞一類。“斧鉞”是一種用青銅或鐵制成的，形狀像板斧而體型較大的兵器“斧鉞”出現在春秋時期，戰國的時候已經大量使用，是從石斧等工具演變而來的。其次，“劉”的“果木名”這個義項。《爾雅·釋木》：“劉，劉杙。”注：“劉子生山中，實如梨，酢甜，核堅，出交趾。”《廣韻·尤韻》：“劉，亦劉子，木名。”根據《爾雅·釋木》的記載“劉”是劉杙。杙是小木樁。可以直接理解為被砍伐后的劉子只剩下小木樁。“劉”的第三個義項戰勝。《逸周書·世俘解》：“咸劉商王紂，執矢惡臣百人。”可以理解為古代戰爭中要戰勝對方需要廝殺和拼斗。再次，“劉”還有“鋪陳”義。《爾雅·釋詁上》：“劉，陳也。”郝懿行義疏：“劉與膢聲義又同……古讀膢若臚，旅古字通，旅，亦陳也。”古代“劉”和“膢”音義相同，是相通的。《后漢書·禮儀志》：“立秋之日……武官肄兵，習戰陳之儀，斬牲之禮，名曰貙劉。”貙劉，即貙膢。膢，古代的一種祭祀，是需要殺死牲畜作為祭品的。第五個義項是“好貌”。由于“斧鉞”這種兵器后變為仗儀飾品及明堂禮樂跳舞之道具，在青銅器上更強調華麗美觀的特質，所以和美貌聯系。“劉”還有“刀”這個義項，刀和斧鉞同是一種兵器。《漢語大字典》把“刀”這個義項直接歸在第一個義項“斧鉞一類兵器”，而《中文大辭典》把它單獨作為一個義項，看來是認為“劉”的本義是“殺”，從“殺”到“刀”其中有詞義的引申。

以上我們對“劉”的引申義做了簡要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它分別與“殺”和“鉞”屬有關，關鍵就是“劉”作為“鉞屬”和“殺”這兩個義項了。下面我們從引申義的角度對這兩方面進行推衍。如果人們認為為了“殺”這個抽象的意思來造“劉”這個字的，是由“殺”引申到“殺”所要使用的工具“斧鉞”或“刀”，認為“鋪陳和戰勝”是“刀”義的引申，認為“枝葉剝落和果木名及美貌”是“鉞”義的引申，這種說法顯得十分牽強附會。如果說由“斧鉞”推出“殺”，還是符合語言演變規律的。并且從“劉”的引申義之間的關系實際直接反映了斧鉞的發展變化。從“斧鉞”引申到“劉杙”這個名詞是由于人們砍伐樹木會使用到斧頭一樣的工具，而“鉞”最初就是一種石器式的斧頭，再由砍伐樹木引申到“枝葉凋零”這個形容詞。由“斧鉞”引申到“殺”是第二個層次。“斧鉞”在從石斧演變為一種兵器在戰場上使用，和“殺”義聯系即由名詞引申為動詞，再由“殺”這個動詞引申到帶有形容詞性的動詞“戰勝和鋪陳”。“懰”是第三個層次，由于斧鉞這種兵器十分笨重，在戰場上使用不方便，最終被“劍”所取代。“懰”因制作精細外觀華麗被當作象征權力和威嚴的禮儀用品，“劉”因此有了“美好”義。由名詞引申為形容詞，從具體到抽象，符合詞義發展的一般規律。這樣，從引申義的角度推導本義便有了結果。“劉”的本義是“斧鉞”。

訓詁學強調形訓、義訓，聲訓，但實際情況是很多字因資料缺乏或者前人的說法不一，致使我們對字的本義分辨不清。我們可以利用引申義和引申義之間的聯系，從本義和引申義之間的關系著手，從引申義的角度去探求字的本義。

注 釋：

[1][南唐]徐鍇.說文解字系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8.

[2]陸爾奎，方毅傅，云森.辭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3]俞樾.春在堂全書（影印本）[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

[4]王筠.說文句讀[M].上海：上海古籍書店，1983.

[5]裘錫圭.文字學概要[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

（劉越 重慶 西南大學文學院 400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