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高年級留學生比較句中比較標記的偏誤研究

摘 要：比較標記的偏誤是韓國高年級留學生比較句最常見的偏誤。本文將偏誤分為誤代、誤加、遺漏、錯序四種類型。分析了留學生出現(xiàn)偏誤的原因和教師在教學過程中應該注意的問題，以避免偏誤的發(fā)生。

關鍵詞：偏誤 韓國高年級留學生 誤代 誤加

比較句是存在于所有語言中的一個重要句型，也是人類認知的一個重要階段。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由于漢語比較句的特殊性，比較句也成為漢語教學的難點，乃至于學習了多年漢語的留學生在使用時仍然是錯誤百出。筆者對所掌握的語料進行了初步的統(tǒng)計，得出了以下結果。

表1：偏誤分布總體狀況

比較標記指比較句中，將比較對象聯(lián)系在一起，表示兩相比較的介詞和動詞成分，例如“A比B更adj”中的“比……更……”。

由上表可見，比較標記出現(xiàn)的偏誤是最為嚴重的。而比較標記作為比較句中最明顯，和“比較”最相關的成分，是正確使用比較句的關鍵。

一、研究方法

（一）語料來源

本文語料來源于北京師范大學2008級和2009級韓國留學生本科四年級“寫作”課程上完成的作文，總計十六萬余字。學生全部為學習漢語超過三年的高級漢語學習者。

（二）比較句范圍的界定

本文根據(jù)搜集到的語料，將比較句按照比較標記的不同，劃分為含有 “像/跟/和/與……（不）一樣/相符/相同”的比較、句含“比”字的比較句、含“更（更加）”的比較句、含“有/像……那么/這么”的比較句、含“越來越”的比較句、含“不如”的比較句。

按照以上標準，在16萬余字的語料中，找出錯誤的句子進行分析。

（三）偏誤類型的劃分

首先按照偏誤的位置進行劃分：比較句句型復雜，但是一般都具有三個必不可少的成分——比較標記、比較項、結論項。本文主要討論比較標記的偏誤。

魯健驥把外國人習得漢語語法的偏誤做形式上的歸類，并按形式上的偏誤分為：遺漏、誤加、誤代、錯序四大類。[1]本文借用這種分類，將這些偏誤進行更詳細的歸類。

二、偏誤分析

比較標記出現(xiàn)的偏誤類型可以分為：比較標記的錯序、遺漏、誤代、誤加。具體分布如表2所示：

表2：偏誤類型的具體分布

（一）比較標記的遺漏

A組：

（1）希望還剩下的一個學期也是第一個學期一樣在我的腦子里留下美好的回憶。

（2）半年的時間見到的世界我以前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3）我感覺到我想象的中國的大學并不一樣。

B組：

（4）我通過在北京留學生活，了解當?shù)氐奈幕瑓⒓痈鞣N學校活動，已經(jīng)具有與他人相比獨特的經(jīng)驗，并具備了說漢語的能力。

（5）而且我有點會說法語和泰語，對語言方面比誰有自信。

C組：

（6）上海的夜景是那樣程度的，我覺得上海比首爾漂亮多。

（7）老師們常常說：“你們的氣氛比別的班好多”。

A組都是把“和/像/與……一樣”中的“和/像/與”遺漏所造成的偏誤。因為在留學生的認知中，“一樣”是此句型的意義中心所在，而且意思簡單實際。在使用此句型的時候，“一樣”便于掌握和記憶，吸引了留學生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作為介詞的“和/像/與”其意義抽象，只有引入比較對象的功能。沒有太多實際的意義，留學生記憶起來也就比較困難。

對于高年級的韓國留學生來說，在學習和練習過程中生成較長、較難的句子，這時他們會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句子較復雜的謂語、賓語上，所以最后套用這個固定的句型時，容易遺忘一些細節(jié)，比如意義不明顯的介詞。根據(jù)筆者對學生的調查，86.5%的高年級學生都知道這個句型的正確用法，出現(xiàn)偏誤的原因還是以粗心遺漏居多，占錯誤用例的56%。因此，在教師教授這個句型的過程中，必須強調此句型前后兩部分的重要性，讓學生重視介詞“和/像/與”的引進功能，避免在以后的使用中出現(xiàn)遺漏。

B組遺漏了“比……更……”句型中的“更”字。“比”“更”都是常用的比較標記。周小兵先生曾對比較句的習得順序進行研究，含“更”字的比較句在漢語教學的四個《大綱》中都是在含“比”的比較句之后學習，學生接觸“比”字比較句在“更”字比較句之前[2]。施家煒更是將含“比”字的“A比B+Adj（+DC）”排在客觀習得等級序列中的第一等級階段的第一位。[3]因此，這個句型是學生最早接觸的比較句類型。就學生對比較句的認知而言，“比”這個詞可算是“比較句”這一范疇的原型，學生一有運用“比較”的概念，首先想到的就是“比”這個詞。所以“更”被遺漏掉的原因和習得過程有關：一是認為“比”字可以代替“更”字“表比較”的功能，“更”字難發(fā)音，字難寫，能回避則回避；二是將注意力放在比較句中的比較項和結論項上，對于較固定的比較標記，反而粗心大意忘掉了固定的句型；三是“更”字是后期學習的，學生接觸時間短，難度較高，容易忘記。因此，教師在教授這一句型時，一定要把“比……更……”當作一個完整的句型來教授，強調“更”字的重要性，告訴學生不僅“比”是常用的比較標記，“更”字也是常用的比較標記。

C組的偏誤在于遺漏了程度補語中的“得”。這和韓語有關，韓語中沒有補語的概念，補語的習得一直是韓國學生的難題。

例（6）～（7）用韓語來說，翻譯為：

#49345;#54616;#51060;#51032; #50556;#44221;#51008; #51060;#47088; #49688;#51456;#51064;#45936;，#45236; #49373;#44033;#50640;#45716; #49345;#54616;#51060;#44032; #49436;#50872;#48372;#45796; #55016;#50476; #45908; #50500;#47492;#45813;#45796;.

#49440;#49373;#45784;#46308;#44760;#49436;#45716; #51088;#51452; #47568;#50432;#54616;#49888;#45796;：“#45320;#55148; #48152; #48516;#50948;#44592;#45716; #45796;#47480; #48152; #48372;#45796; #55016;#50476; #51339;#45800;#45796;.”

兩句中表示程度的“得多”被翻譯為“#45908;，#55016;#50476;”，放在形容詞之前與漢語的語序有很大的差別，所以這種語法是韓國學生最不熟悉的用法。

很多學生常常使用回避的策略，缺少練習的機會。所以，在平時的教學中，教師應該多鼓勵學生使用補語，并強化“adj得多”這一結構的記憶。

（二）比較標記的誤代

A組：

（8）本校在于二環(huán)與三環(huán)的中間，因此校園的面積比其他學校不大。

（9）因為在北三環(huán)以內，不能擴大學校范圍，所以東南西北的面積比清華、北大不大。

（10）在北師大有很多外國學生，幾年前本科生比語言生并不多。

B組：

（11）他們大部分都上過大學，他們的知識當然比我多得很。

（12）自古至今我的想象力比別的人更豐富而創(chuàng)造力也比別的人多得不得了。

C組：

（13）我覺得“愛情”是空氣一樣，對人來說，愛情這個東西沒有的話，人們活不了。

（14）本校的規(guī)模沒有像清華、北大那么宏大，

（15）第二年的生活相比第一年的生活好多了。

（16）看起來大學的規(guī)模比別的學校一般。可是周圍的環(huán)境還可以。而且走行很方便。

A組的偏誤從表面上看是比較標記的錯序，將本應放在“比”前的“不”，放在了形容詞之前。韓語中的語序的確是將否定詞置于形容詞之前。所以例（8）在韓語中的語序是：

#48376;#44368;#45716; 2#54872;#44284; 3#54872; #51473;#44036;#50640; #51080;#50612; #54617;#44368;#47732;#51201;#51060; #45796;#47480; #54617;#44368;#48372;#45796; #50504;（否定詞）#53373;#45768;#45796;（形容詞）。

在漢語中，“X不比Y……”和“X比Y不……”的意義、功能、使用范圍完全不同。“X不比Y……”不是“X比Y……”的否定形式，功能上一般是在對話體中否定說話者對方的話語，但并不是簡單對X進行否定，而對Y也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否定，這個格式含有語義：X和Y都不……，只是Y還要更……一些。而“比……不”在漢語中使用范圍較窄，更無法替代“X不比Y……”的否定功能，建議在給留學生講解時，讓留學生盡量避免使用這一句型。

B組的偏誤在于“X比Y……得多”這一句型的“多”用其他表程度的成分誤代。出現(xiàn)這一偏誤的原因比較簡單，還是由于韓國學生對補語的不熟悉造成的。這樣的偏誤只會在“X比Y……得多”中的形容詞為“多”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據(jù)調查反應，學生認為當本句型中形容詞已經(jīng)是“多”，那么后面再加上另一個表程度的“多”字，會出現(xiàn)重復的錯誤，因此換用其他的表程度的詞語或短語。為了避免這種偏誤，教師應該告訴學生此處的“多得多”是符合漢語習慣的。“X比Y……得多”是一個固定的句型，不能被隨意改動。

C組的偏誤在于混淆了各類比較標記，高年級留學生已經(jīng)學習過很多比較句，對各類比較標記的記憶容易出現(xiàn)“記串了”的錯誤，在教學時教師應該分析各類比較標記的區(qū)別，幫助學生記憶這些比較標記。

（三）比較標記的誤加

A組：

（17）一個本科生的生活比較難，因為比進修生壓力比較大，實在太難了。

（18）主樓的規(guī)模比其他樓的規(guī)模非常大。

B組：

（19）大部分的北大老師，對我們沒有比北師大老師親切。

（20）面積大約比北京大學還小，沒有像清華大。

C組：

（21）看調查可以知道調查者不那么滿意現(xiàn)在交通狀況。

（22）現(xiàn)在我在北京剩下的時間不那么多。

（23）我很喜歡吃松糕，在韓國飯店做的也不那么好吃。

（24）說實話，我記憶里除了考試以外沒有那么太大的事情。

A組的偏誤非常典型。在韓語中，存在與“A比B+adj”句型相似的結構，但可在形容詞前加入程度副詞。所以受到母語的負遷移，在學習漢語的各個階段，都會發(fā)現(xiàn)這種錯誤。在高級階段，這種偏誤仍然存在，只是逐漸減少。在教學過程中應該明確提出形容詞前面不能再加上程度副詞，并提醒學生可以使用“A比B+adj一點/很多”這一句型來表達程度。

B組的偏誤原因有二：一是在于學生對“A沒有B+adj”的表示比較的功能沒有認識清楚，學生有時對“比/像/和/跟”這類介詞印象過于深刻，因為這類介詞容易被遺忘，所以教師強調的也比較多，學生在記不清楚的時候，總喜歡加上這類介詞；二是在學習過“A比B+更（還、再）形容詞/動詞”后，將兩種句型弄混了。在教學的時候，教師需要強調“A沒有B+adj”的比較功能，不需要加上介詞；同時必須和其他的句型區(qū)分清楚。

C組的偏誤在于對“那么”的濫用，在十六萬字的語料中，韓國留學生共運用了92個“那么”。如表3：

表3：韓國留學生“那么”的運用

從表3可以看出，“那么”的誤加相當嚴重，“沒有/不+（那么/這么）adj”這一比較句的應用比較靈活，“那么”可加可不加，而且在上下文語境中必須有兩個可以比較的對象，C組的例句和其所在的上下文語境分析，都缺少比較對象，“那么”被濫用成為一個表程度的副詞，而沒有指稱比較對象的功能。根據(jù)留學生的反饋，由于他們都是按照字數(shù)要求寫作，因此喜歡用類似“那么”這樣的詞語湊字數(shù)。

此外，在韓語中，有一個詞“#44536;#47000;#49436;”意為“那么、那個、那樣”，用于修飾形容詞，表程度。由于受韓語的影響，學生在非比較句中，也喜歡借助這個詞。在教學時，教師需要強調“那么”的指稱功能，在非比較句中，慎用“那么”。

（四）比較標記的錯序

（25）與貴學校要求的條件本人的條件完全相符。

（26）這所學校里學習的每個人都一樣的時間。

（27）北師大的主樓高比那棟樓。

比較標記的錯序不多見，因為留學生在套用比較句型時可以很容易地判斷比較標記的順序。在韓國學生學習漢語的初期，很容易出現(xiàn)例（27）這樣的偏誤，隨著學習的深入，錯序漸漸消失。但是當一句話的比較項較為復雜時，如例（25）中，“與”本應放在兩個比較項之間，留學生為了避免遺漏，習慣將作為比較標記的“與”先表達出來。這種“求穩(wěn)”心理所造成的錯誤比較少見，不具有代表性。可以說錯序在高年級留學生中很少見。

三、結語

通過對高年級韓國留學生比較句比較標記偏誤的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誤代和誤加是高年級韓國留學生最常見的錯誤。誤代的原因極其復雜；誤加主要集中于“那么”的誤加；遺漏較為少見，且大多是由于學生粗心所致；錯序更是此階段韓國留學生極少出現(xiàn)的偏誤。

在教學過程中，為了減少和避免偏誤的發(fā)生，建議盡量做到以下幾點：

（一）強化固定句型的教學，強調“和、跟、與”這類表引進意義的介詞的記憶，強調正確的語序。

（二）鼓勵學生練習時多使用補語，加強補語的練習。

（三）在教授比較句時，要告訴學生使用比較句必須存在“比較的對象”和“可比性”，否則不必使用和比較有關的詞語，比如“那么”。

（四）明確漢語和韓語語序不同的地方，告誡學生不要按照韓語語序進行寫作。

注 釋：

[1]魯健驥.外國人漢語語法偏誤分析[A].對外漢語教學思考集[C].

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出版社，1998：44～60.

[2]周小兵.比較句語法項目的選取和排序[J].語言教學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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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施家煒. 對外漢語教材語法項目排序的原則及策略[J].世界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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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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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魯健驥.外國人學漢語的語法偏誤分析[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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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肖小平.越南留學生漢語比較句偏誤分析及習得順序考察[D].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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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葉盼云，吳中偉.外國人學漢語難點釋疑[M].北京：北京語言文

化大學出版社，1999.

（鄭喬 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 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