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副詞“就”偏誤分析

摘 要：本文通過對13余萬字的自然語料的分析，考察韓國留學生在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上的偏誤，分析出偏誤主要表現為“殘缺”“誤加”“錯序”“混用”等類型，得出“不注意結合語境”“語感低”“目的語規則泛化”“母語負遷移”等是造成這種偏誤的主要原因，并對此提出了相應的教學建議。

關鍵詞：副詞 就 偏誤

現代漢語副詞“就”的義項多，用法復雜，且使用頻率都很高，常常讓外國學生難以把握，是“外國人學習漢語的難點之一”（王還，1992）。但現在針對留學生“就”的偏誤研究還不多，更鮮有專門對韓國留學生在這一問題上的研究。本文試圖透過韓國留學生寫的大量書面材料來解析他們在“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上的偏誤。

通過對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2008年和2009年402班（402班在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屬于高級漢語水平班）韓國留學生的13余萬字作文資料的考察分析，筆者發現，韓國留學生在“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使用上，存在很大偏誤。例如：

（1）﹡在高中時，我認識了很多中國朋友，在他們當中，跟我的關系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她是比我少一歲。

（2）﹡一到了陌生的地方，我認為（就）應該入鄉隨俗。

（3）﹡在大學生活中，我最深刻的紀事是就這樣。

例（1）中副詞“就”多余；例（2）中遺漏了副詞“就”；例（3）“就”與“是”的位置顛倒。

本文先歸納、梳理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義項闡釋，然后重點分析韓國留學生在使用上的偏誤類型、特點及成因，最后提出相應的教學建議。

一、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義項闡釋

關于副詞“就”的功能、義項分類，在不同詞典、專著以及論文中有很多描述，在表示“強調肯定”用法上的闡釋也比較詳細、清晰。

本文主要考察了《現代漢語詞典》《實用現代漢語語法》《現代漢語八百詞》這三本權威詞典中對副詞“就”的用法的分析。

（一）《現代漢語詞典》中對“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解釋

這本詞典中副詞“就”分為10個義項，其中第8和第10義項表現為“強調肯定”。分別為：

a.表示堅決。例如：

（4）我就不信我學不會。

b.表示事實正是如此。

（5）那人就是他哥哥。

（二）《實用現代漢語語法》中對“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解釋

這本詞典中將副詞“就”分為5個義項，其中在“表示語氣”義項中描述：

a.“就”可以表示肯定的語氣。例如：

（6）'這就是趙經理。

“就”還常用在下面的句式中：

（7）A：教室在哪兒？

B：教室不遠，′就在二樓。

b.“就”還可以表示堅決的語氣，多用于口語，“就”重讀。例如：

（8）我′就討厭說假話的人。

這本詞典認為，“就”表示語氣時，句子結構比較簡單，前面一般不能再有表示條件、數量、或時間的詞語。

（三）《現代漢語八百詞》中對“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解釋

在該詞典中，表示“強調肯定”義項下又分a、b、c三小項，比較具體、詳細。

a.就+是（在）。加強肯定語氣。

（9）這兒就是我們的學校。

（10）他家就在這胡同里頭。

b.就+動?！熬汀敝刈x。表示意志堅決，不容改變。

（11）你不讓我干，我′就要干。

（12）我′就不信我學不會。

c.就+動/形。主語重讀，“就”輕讀，表示主語已符合謂語所提條件，無需另外尋找。

（13）′老趙就學過英語，你可以問他。

（14）′這兒就很安靜。

由此可見，關于“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義項有著不同的分類，每一義項之間也有細微的差異。但這一用法與說話人的態度、話語情景有很大的關系。

二、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偏誤分析

通過上述分析與材料間的對比考察，筆者發現，韓國留學生在“就”的功能使用上存在很大偏誤。主要表現為：

（一）殘缺

經分析，出現殘缺的情況主要分為兩種：

1.殘缺“就”

從表達意圖上來講，副詞“就”的使用并不帶有強制性。沒有“就”，我們也能體會所要表達的意思，并不會影響基本的交際。但是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從表達的準確度上來講，用不用“就”的表達效果不一樣。例如：

（15）﹡a.教二樓也是凹形的大樓。這座樓里面有好幾個教室和復印室。我們大部分時間在這兒學習。（聯系全文可以看出，學生想著重強調學習的地方）

b.教二樓也是凹形的大樓。這座樓里面有好幾個教室和復印室。我們大部分時間（就）在這兒學習。（聯系全文可以看出，學生想著重強調學習的地方）

（16）﹡a.上高中的時候沒有認真的學習，后來我認為有一點點后悔。我再想讀書。

b.上高中的時候沒有認真的學習，后來我認為有一點點后悔。我（就）再想讀書。

（17）﹡a.（前面整體介紹了北師大）北京師范大學大概是這樣了。

b.（前面整體介紹了北師大）北京師范大學大概（就）是這樣了。

在這三個例句中，不用“就”，對我們的理解沒有障礙，完全能明白，甚至把相關句子單獨拿出來，根本就不用加“就”。但是，把這些句子放在整個語境中，沒有“就”表達效果就會不好。在例（15）中，學生想突出強調大部分時間是在教二樓學習，讓別人有種強烈的感受，要是沒有“就”，就不能表達出來；例（16）中，沒有“就”就只是平鋪直敘的描述，表達不出他想讀書的強烈意愿；例（17）中，用“就+是”是對前面關于北京師范大學情況介紹的肯定，學生介紹完了，覺得自己介紹的差不多了，后面用“就”進行強調。而沒有“就”，則看不出學生對于自己介紹的這種肯定態度。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偏誤，一是因為韓語中沒有與“就”在此意義上完全對應的詞語[1]，二是因為學生的語感還不夠，還不能聯系上下文語境來靈活運用。

2.殘缺“就+是”中的“是”

通過前面對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分析，我們知道其中的一種組合就是，“就+是”表示強調肯定。而韓國留學生在使用中卻常出現漏用“是”的情況，這也屬于他們在“就”這一用法上的偏誤。例如：

（18）﹡因為我在北京上大學，所以可以看了奧運會。這就（是）我最難忘的事。

（19）﹡（前面談到去農村）但，現在我想一想，這樣的機會就（是）北師大給我最好的機會。

（20）﹡因為畢業在北師大的話可以當成老師。老師的工作比較穩定，收入也不錯。這就（是）他們要的一份工作。

在副詞“就”的用法中，“就+是”用來強調肯定。例（18）中，學生想要強調去看奧運會是最難忘的事；例（19）中，學生想強調這樣的機會是最好的機會；例（20）中，學生則想強調他們想要的工作是什么。雖然“就”也可以修飾名詞性成分，但它表示對人或事物范圍的限制。[2]故在表示“強調肯定”功能的時候，副詞“就”后面一般不能直接跟名詞性成分，但適用“就+是/在+名詞性成分”這一結構。上述學生出現的錯誤說明他們還沒有很好地區分這兩種用法。

（二）副詞“就”的誤加

與上面所講的相反，很多時候，學生不是漏用“就”，而是誤加。他們想用“就”來強調肯定，但結合整個語境來看，并沒有用的必要。例如：

（21）﹡你們需要的志愿者就是可以懂英語，漢語的人才，性格也比較開朗。

（22）﹡她是我的一位老師。我剛來到北京的時候上了她的課。就是我的第一位漢語老師。

（23）﹡我認為我的性格和大韓航空公司很配合，錄取我就是賢明的選擇。

例（21）、例（23）是學生在寫申請書時用的句子。既然是申請書，語氣就應謙虛一些，不能說“錄取我就是賢明的選擇”。例（22）中，結合前文，說話者只是想告訴我們“她是我的第一位漢語老師”這樣一個事實，由于前面沒提到“第一位漢語老師”，所以用不著進行強調。出現這樣的偏誤，同樣說明學生的語感還不夠，還不能聯系語用環境來運用。再者，學生了解了副詞“就”的“強調肯定功能”后，有過度泛化運用的趨向。

（三）錯序

留學生在對副詞“就”的應用中也常出現“錯序”的情況，比如例（3）中，“就”與“是”的位置顛倒。“就+是”表示強調。而直接把“就”放在“這樣”前面則加重了限定的語氣。

（24）﹡那就我們仔細探聽學校的消息吧。（下面介紹北師大近幾年的發展及校訓）

（25）﹡對于某些人的人生經歷中，大學期間往往是最美麗最有充滿活力的青春時期，而且在大學時期我們身邊發生從此沒經歷過的多種多樣的事情也許就這年代是我們的人生中最多事最多難的幾個年頭。

在例（24），中“就”應該放在“我們”的后面，強調的是“仔細探聽……”放在“我們”前面，則強調“我們”，意思是“只有我們仔細探聽消息，不允許他人”，這顯然與作者原意不符。例（25）中，“就”應該置于“這年代”的后面，它強調的是“是……”，置前則成了對時間的限定。

由上述幾例可以看出，學生往往對于要強調的對象把握不清楚，或是清楚了卻放不對位置，這說明學生對“就+名詞性成分”與“就+謂詞性成分”的功能意義分不清楚。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一般置于謂詞性成分前面，而置于名詞性成分前面則多表“限定”。這也可能會與來自母語的負遷移有關，因為韓語與漢語的句法結構不同。例如：

（26）a.王老師就是那位。

b.#50773;#49440;#49373;#45784;#51008; #48148;#47196; #51200; #48516;#51060;#45796;.

b句中“#48148;#47196;”可與“就”對應，“#51200;#48516;”與“那位”對應，“#51060;#45796;”與“是”對應。結構上的差別在一定程度上也會造成錯序的產生。

（四）混用

在資料分析的過程中，筆者發現留學生們對于副詞“就”的混用情況很多，這一現象也引起了很多學者的關注。本文注重副詞“就”與“就是”在表示強調、肯定功能上的混用情況。

副詞“就”與“就是”后面都可以加名詞性成分，不過是用來限制范圍，而不是強調肯定的。在這一點上不會出現混用的情況。但是在“就+是+名詞性成分”與“就是+名詞性成分”之間卻有很大的不同，前者表示強調肯定，后者是限制范圍。由于留學生對兩種用法并沒有清楚地掌握，再加上兩者呈現出來的形式是一樣的（都是“就是”），所以常常會有學生混用。例如：

（27）﹡我覺得對學生來說，認真學習和認真上課就是最重要。

（28）﹡我以前上過老師的古代選讀課。所以雖然在別的課堂上第一次見面，可是感覺就是很親密，舒服一點了。

在例（27）中，通過句子成分來分析，這里的“就是”顯然是一個副詞，而非“就+是”。通過上下文可以看出學生想要表達的是“認真學習和認真上課是最重要的”。可能由于“的”字結構沒掌握好或是認知上的原因，這里學生本來是想使用“就+是”結構來強調認真學習和認真上課這一事情的，卻誤用成了“就是”這一副詞，強調了認真學習和認真上課這一行為。也就是說，學生在頭腦中并沒有弄清副詞“就是”與“就+是”的用法。在例（28）中，學生想要強調的是“很親密”，并用副詞“就是”來強調?！冬F代漢語八百詞》中對副詞“就是”表強調、肯定功能的解釋中有一義項：“就是+形/動，強調肯定某種性質或狀態，含有反駁意味”。而本文重在強調“感覺的親密”，而非“親密怎么樣”，因此應該用“就”。

在對13萬余字語料的考察過程中，雖然“就是”出現次數很多，但絕大部分是表示“就+是”的用法。只不過很多情況下，“是”的前面沒有必要用“就”進行強調肯定，從而導致了偏誤。

三、結語

從韓國留學生對副詞“就”的偏誤著手，分析出現偏誤的類型、特點及成因，得出了韓國留學生在使用副詞“就”表示“強調肯定”功能時出現的部分問題。分析表明，學習者的母語，學習者自身的認知度、語感的強弱，對語境的把握等因素都會造成學習者的偏誤。筆者認為，在以后的教學中必須注意以下幾點，以避免類似偏誤的出現。

（一）加強語篇教學

什么時候該強調，什么時候不用強調或不能強調，這當然是非常高的要求了，如果要放在整個語篇中考慮什么時候該用，什么時候不該用，這對于很多中國人來說都不見得能使用正確，更何況是留學生。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束手無策，在平常的教學中不要就語法點而講語法點，而應將其放在語段中講授。這樣，留學生在用“就”進行強調的時候，就會注意上下文的銜接，而不是僅僅孤立在一個句子中。這就要求教師增強語篇教學意識，在具體教學過程中不能只注重詞句的講解而應重視以下幾點：

第一，做到深入淺出地講解，引導學生正確領會副詞“就”的“強調肯定”功能意義。

第二，善用例子輔助?？刹扇Ρ确ǎ蜗蟮乇容^語段或語篇中用“就”與不用“就”強調有何不同。

第三，設疑?？上扰e一個用“就”來強調肯定或不必強調肯定的例子，然后設置疑問，啟發學生思考?？勺寣W生討論，然后講解，以幫助他們深入領會。

第四，可設計一些練習。如綜合填空，或改錯，在語段中填進或改正相關用法。

（二）語法教學中的語感培養

在講解該用法的同時，還應著重培養學生的語感。這一點與語篇教學緊密相連，強調語法教學中的語境引入。賈冬梅（2005）認為“語和境形影不離，語因境生，境因語變”，語感和境感有時是相輔相成的。一定的語境信息是對語法格式的具體化和生動化，有助于形成語言輸出的良好感知能力。

在培養語感的過程中，應主要注意以下兩點：

第一，引導留學生通過大量接觸副詞“就”的功能用法，通過第二語言語感的獲得同樣也離不開這種方式。

第二，引導學生在言語實踐中不斷鞏固該用法，多練。

（三）對比教學

這里的對比教學，包括漢語、韓語的對比，當然也包括漢語中兩個用法相近的語言點或同一語言點相近的用法間的對比。具體到本文，老師可以針對韓、漢語言結構的不同，具體講解。在講副詞“就”的“就+是”用法時，要與副詞“就是”做對比，突出兩者在表示強調意義時的不同，突出“就+謂詞成分”與“就+名詞成分”用法、意義上的不同，也要突出用“就”強調或不用時的區別。當然，這種對比教學法可能會增加學生的記憶負擔，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并且，我們也不能奢望講一次或練一次就能讓學生記住，而應通過不斷地重復講練，經過一定的過程，讓學生逐漸掌握。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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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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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增國 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 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