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語言中情態動詞“可”及其后動詞使用情況初探

摘 要：“立法語體”是專為法律條文這個語境而設的一種語言功能變體，在立法語體中情態動詞“可”的肯定形式主要表“許可”義，其后動詞的被動性傾向比較模糊；否定形式主要表“條件”義，其后動詞一般有被動義。

關鍵詞：立法語言 情態動詞 可

一、問題的提出

情態動詞“可”一詞來自文言，近代以來不少學者對“可”及其后的動詞進行了深入研究和探討（馬建忠，1983；王力，1989），但很少有人針對某一特定語體對它們進行考察。然而語言是屬于語境的，在一些特定的領域研究具體的語言現象有其客觀必要性。立法語言屬于法律語言的一個次類，是僅供法律條文使用的一種特殊語言，它可以說是專為法律條文這個語境而設的一種語言功能變體，我們稱之為“立法語體”。情態動詞在立法語體中屬于核心詞匯，對立法語言中的情態動詞“可”進行考察有助于我們了解這一領域語言的運用規律，為“以語體為中心的語法研究”（陶紅印，1999）提供參照。

本文的語料全部來自目前正在施行的、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的全國性法律，共計70.3萬字。

二、“可”的義項分布

“可”是一個多義性的情態動詞。我們對語料中所有的立法文件進行了分析，把它的語義類型分成三種：

（一）許可

法律允許主語（施事）實施某種動作行為。例如：

（1）登記機關對符合法定條件的申請不予登記或者超過法定時限不予答復的，當事人可依法申請行政復議或提起行政訴訟。（《個人獨資企業法》第46條）

（二）條件

1.表示用途或者性質。例如：

（2）人民防空工程包括為保障戰時人員與物資掩蔽、人民防空指揮、醫療救護等而單獨修建的地下防護建筑，以及結合地面建筑修建的戰時可用于防空的地下室。（《防空法》第18條）

2.由客觀條件或者環境的許可決定的其動作行為的可能性。例如：

（3）在船舶的沉沒、毀滅不可避免的情況下，船長可以作出棄船決定……（《海商法》第30條）

（三）“值得”。例如：

（4）技術秘密轉讓合同的讓與人應當按照約定提供技術資料，進行技術指導，保證技術的實用性、可靠性，承擔保密義務。（《合同法》第347條）

我們對義項的分布情況進行了統計分析，結果如下：

表1

依據統計數據，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1.“可”的肯定形式出現頻率明顯高于否定形式。從總體分布來看，肯定形式的出現頻率約為否定形式的1.7倍。

2.肯定形式中，“可”主要表“許可”義，否定形式剛好相反，“可”主要表“條件”義。

3.“值得”義只出現在肯定形式中。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我們認為其根本原因還在于立法語言本身的特殊性。法律條文可以分為三種：義務性規范、授權性規范和禁止性規范。授權性規范是指授予公民、公職人員、社會團體和國家機關自主抉擇做或者不做某種行為的法律規范。在大陸立法條文中，授權性規范多以“可以”“可”或者“有權”來表達，禁止性規范一般用“不得”或者“禁止”來表達。雖然“不可”也可以表達“禁止”義，但是語氣沒有“不得”強硬，因此大部分“不可”主要用來表示條件上的不可能性。

三、“可”字后動詞的分類

“可”是一個文言詞，《馬氏文通》提到：“‘可’‘足’兩助動字后，所續其他動字，概有受動之意。”王力先生也在《漢語語法史》中明確表示：“‘可’表示被動的能，在上古時代，它后面的動詞都有表被動的意思”，池昌海（2004）也指出：“可后動詞以被動為主”。當然，過去研究者們的探討僅僅是限于文言中的“可”，但是現代立法語言中的“可”是從文言中繼承而來，“可”后動詞是否仍舊表被動呢？為此，我們對大陸立法語言中的“可”作了全面考察。

一般意義上說，主動與被動是就謂語動詞與主語之間的語義關系而言的，主動句的主語為施事，被動句的主語為受事。當“可”情態結構作謂語時，主動與被動是指“可”后的動詞與主語之間的語義關系。但是由于立法語言的特殊性，有相當一部分的“可”情態結構并不作謂語，而是和其他成分聯合起來充當定語或者中心語，這時候主動和被動則指的是“可”后的主要動詞和整個“可”結構所修飾或者所指代的名詞之間的關系。下面我們進行歸類：

（一）表被動

（5）城市規劃區內的集體所有的土地，經依法征用轉為國有土地后，該幅國有土地的使用權方可有償出讓。（《城市房地產管理法》第8條）

（6）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陸、內水、領海、領空神圣不可侵犯。（《國防法》第26條）

在例（5）～（6）中的“可”都表“許可”，“可”情態結構作謂語，“國有土地使用權”“領陸、內水、領海、領空”都是“受事”作主語，“可”后動詞都有“被動”義。

（7）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貨物或者服務，可以依照本法采用單一來源方式采購：（一）只能從唯一供應商處采購的；（二）發生了不可預見的緊急情況不能從其他供應商處采購的……（《政府采購法》第31條）

（8）發生重大災情或者其他不可預料的情況，縣級以上地方各級人民政府可以決定在原定計劃以外進行臨時性調查。（《統計法》第2章第9條）

在例（7）～（8）中，“可”結構作定語，“可”都表示“條件”，動詞“預見”和中心語“緊急情況”之間是被動關系，同樣例（8）中動詞“預料”和整個結構所修飾的中心語“情況”之間也是被動關系。

根據這幾例，我們可以看出，無論“可”表示“許可”還是表示“條件”，其后的動詞都可以是“被動”意義的。

（二）表主動

（9）建設單位或者個人在取得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后，方可向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土地管理部門申請用地，經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審查批準后，由土地管理部門劃撥土地。（《城市規劃法》第31條）

在例（9）中，“可”表示“許可”義，主語“建筑單位或者個人”是“施事”，所以動詞“申請”和主語之間是主動關系。

（10）自然疫源地：指某些可引起人類傳染病的病原體在自然界的野生動物中長期存在和循環的地區。（《傳染病防止法》第78條）

在例（10）中，“可”表示條件，整個“可”結構作定語，“病原體”和“引起人類傳染病”之間也是主動關系。

由此可見，無論“可”表示“許可”或者“條件”，其后的動詞可以表主動，也可以表被動。那么“主動”和“被動”之間是否存在一定傾向性呢？我們進行了統計：

表2

#8239;被動主動總計

許可肯定30（56.6）23（43.4）53（100）

否定8（100）0（0.0）8（100）

條件肯定21（95.4）1（4.6）22（100）

否定40（100）0（0.0）40（100）

總計99（80.4）24（19.6）123（100）

統計結果表明：

1.總體看來，“可”后動詞表“被動”義的情況居多。

2.當“可”以否定形式出現時，不管“可”表示“許可”義，還是表“條件”義，其后動詞都表“被動”。

3.當“可”以肯定形式出現，并表“條件”時，絕大部分情況下，其后的動詞表“被動”，目前我們僅僅發現一例表“主動”，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認為“可”還是表被動的“能”。

4.當“可”以肯定形式出現，并表“許可”義時，其后動詞表“主動”的情況也比較多，接近50％，也就是說，這種情況下，“可”后動詞的傾向性比較模糊。

四、結語

通過考察分析我們知道，在立法語言中，肯定形式的“可”主要表達“許可”義，其后動詞的被動傾向比較模糊；否定形式的“可”主要表“條件”義，其后動詞一般有“被動”義。由于篇幅原因，本文對于立法語言中情態動詞進行探析和梳理，僅限于“可”一詞，在今后的研究中，我們將擴大考察的范圍，以期對“立法”這一特殊語體的語言規律方面加深了解。

（本文獲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基金資助，項目編號09YJC740043。）

參考文獻：

[1]馬建忠.馬氏文通[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2]王力.中國現代語法（上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

[3]陶紅印.試論語體分類的語法學意義[J].當代語言學，1999，（3）.

[4]池昌海.《史記》中助動詞“可”和“可以”語法功能差異初探

[J].語言研究，2004，（6）.

（蘇小妹 南開大學漢語言文化學院 31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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