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都》人物形象新探

2011-12-31 00:00:00詹明瑜

大觀周刊 2011年21期

摘要：小說《廢都》，人們對其主題和人物形象的分析，歷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本文試圖從敘述邏輯視角的角度，綜合眾家之長，以期重新從更加直觀的角度來詮釋《廢都》的人物形象和主題意蘊，使人們更加簡潔地了解其背后深沉的涵義。

關鍵詞：《廢都》敘述視角人物形象

一、關于《廢都》

賈平凹先生的《廢都》，是當代文學史上的第一部城市小說，小說長達40萬字。作品主要以西京城“四大名人”之首的作家莊之蝶，因意外卷入一場官司而引發的種種生存和精神危機為主線，揭示了他從“名人”到被時代拋棄的“廢人”的生存悲劇。

《廢都》給讀者敘述了官司、事業、性愛、寫作四個故事，這幾個故事既相互區別，又相互糾結。四個故事中，官司的故事是主導線索；事業的故事雖不十分突出卻不可或缺；性愛的故事為《廢都》銷量突破萬冊，也給賈平凹帶來非議；最重要的是寫作的故事，但主人公莊之蝶當時已寫不出作品。這四個故事的共同點是:墮落和破滅。

小說以全知性第三人稱視角為基本敘述方式，按時間順序進行線性敘述。這種敘述方式，既體現現實主義小說的傳統小說技法，也體現明清章回小說的敘述技法。作者十分強調小說的虛構性，運用了一些幻想、神話和隱喻的因素。

小說人物：莊之蝶、牛月清、唐宛兒、柳月、阿燦、汪希眠夫人、周敏、趙京五、說謠老人、景雪蔭等。

小說《廢都》包含的內容和隱藏的涵義十分豐富，下面筆者嘗試從敘述視角的角度對作品進行一定的梳理和剖析。

二、《廢都》的敘述視角

所謂敘述視角，也稱敘述聚集，是敘述語言中對故事內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特定角度。同樣的事件從不同的角度看去就可能呈現出不同的面貌，在不同的人看來也會有不同的意義。（參見《文學理論》(法)熱奈特等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廢都》這部小說使用了兩種敘述視角，即作者敘述視角和第三人稱全知性敘述視角。下面就從這兩個方面來作具體分析。

（一）作者敘述視角

小說開端及奶牛沉思的部分，表現為作者敘述視角，即敘述者外在于人物的世界，敘述者的世界成為與小說人物世界不同的世界。

作者敘述視角下的“說”與“看”，請看下面的表格：

通過作者的敘述，加上小說中人物的表現，讀者可以清晰的得出以下的結論：

花暗示了新的異質文化存在，象征了新文化被啟蒙者，而她們生長的土壤和環境，卻仍然是傳統、古老、守舊的，這必然決定了她們過早夭折的命運。而小說中智禪大師卜卦預測花的命運，更說明了悲劇是本部小說必然的基調。

太陽的奇異，表達的是整個社會中心價值體系的突然解體，給人們造成心靈上的震撼。原本社會民眾的精神權威是整個社會的“太陽”，現在“天上有四個太陽了”，人們因而變得手足無措，心理上產生了茫然、失落、惶惑無措。這種普遍的社會心理，構成了故事發生的文化心理背景。

大黃牛，抱著美好的愿望進了城，然而，殘酷的現實毀滅了它的夢，沒有大自然的寬闊懷抱，就失去了旺盛的生命力，從而直接導致了它的生存危機。這些都和莊之蝶極為相似，他們都活的很痛苦，在城市里苦苦掙扎，只是奶牛看透了一切，而莊之蝶沒有完全看透。作者在這里恰巧表明的是他對城市文明的深深憂慮。

說謠老頭的故事是這部小說的輔線，與莊之蝶的形象形成互補，應該說，他能夠在世態混濁下獨自清醒，是小說的一種象征，一種希望的寄予。

（二）第三人稱全知性敘述視角

關于第三人稱全知性敘述視角，即敘述者無處不在、無所不知，有權利知道并說出書中任何一個人物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所以這種視角又被稱為“全知全能敘述”。小說《廢都》采用的是人物敘述視角，即用莊之蝶的眼光來描寫發生的一切。這樣，莊之蝶便如同第一人稱的“我”一樣可直接描繪一切，且令人覺得真實可信。另一方面，莊之蝶這一角色又具有第三人稱敘述視角的“全知性”與“自由性”，這又使得小說在創作時伸縮性更大，情節結構更加完整。同時，作為主人公的映襯，有了莊之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更加鮮明、突出。

基于這種視角，可以將整部小說清晰的分為以下四個方面：

（1）官司故事的敘述視角：

正如表格所示，在這個故事中，讀者可以發現，當時西京城里的人以及莊之蝶的親屬們，都覺得莊之蝶是一個成功的作家、一個有名的文人、當代知識分子的楷模。

另一人物周敏，則是一個不甘卑微，勇敢地帶著自己的情人走出潼關，并且為在城市站穩腳跟而不懈努力奮斗的人，他是整個官司故事的始作俑者。他不世故，不懦弱委瑣，也不狡猾，他努力的爭取著屬于自己的一切，像周敏一樣的人現實中有很多。但是周敏沒有學會依靠自己的勤勞肯干，卻妄想投機取巧，把自己的命運托付于他人，所以只能導致他最終的失敗。

鐘維賢，是小說《廢都》中唯一悲劇型的但卻不是小人的文化人形象，他正直無私當過右派，遭受過太多的文化壓抑和生活不幸，他不畏權貴，卻又難以承受權貴們的壓力，荒謬的現實決定了他凄慘的命運。

景雪蔭，是莊之蝶一生的精神寄托者、一生命運的決定者，她是一個很少出場躲在幕后的暗線人物。

市長、黃德復、洪江、趙京五、白玉珠、司馬審判員、街道辦事處王主任、黃廠長等廢都人，他們是《廢都》中的絕大多數，他們貪婪無比地攫取權力、金錢、榮譽、地位乃至女色，他們既認同傳統文化乃至其中的糟粕部分，也認同和接收現代都市文化；他們工于心計，這些決定他們最終成為廢都文化的受益者，雖然有時，他們還要做出某些不想做的犧牲。

（2）事業故事的敘述視角：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出，小說給我們描述書店等事業的故事以及這些四大文化名人，他們身上并沒有傳統文人的儒雅，憂國憂民的情懷，他們無不貪戀錢財、美色，面對他們荒廢的精神家園，我們更能體味到一種悲劇的意味。

小說深刻展示了上個世紀末知識分子的頹廢、迷惘和絕望，也展示了當代文人庸俗和墮落。這些名人實則是沒有事業的閑人，空有一番虛名，這是傳統文化把文人由名人塑造成閑人后的悲嘆。

賈平凹先生為我們描寫了當代社會中某些社會現象的丑惡，表現了政界、商界、新聞界、市民階層等社會各界中滋生的諸多腐敗消極現象。

（3）莊之蝶與他的女性形象們的敘述視角：

這一敘述視角展現內容是整部作品中著力描寫的部分，可以說，牛月清是小說中傳統文化熏陶下的女性，她代表著傳統美德，然而她卻是賈平凹對民間唱的“一曲無可奈何的挽歌”。因為這種“民間”死守著傳統教條，無力應對環境的變化，注定必然被社會所淘汰。

唐宛兒是《廢都》小說中介于傳統與現代之間女性，書中最具爭議人物。她長得漂亮，皮膚白皙，身材迷人。她出自鄉土，但卻追求“現代”。唐宛兒為追求情感生活所進行的挑戰，表現出她是屬于聰明但不易對生活滿足的那類女人。在唐宛兒的愛情戲中，她始終處于自我犧牲與自私自利矛盾與沖突中，所以只有墮落。莊之蝶把她看成是解救自己擺脫迷惘和重獲新生的女神，然而低級感官享受只會更遠離精神家園，而她只能最終加速莊之蝶毀滅。

柳月是一個漂亮聰明非常清醒又非常務實的小女子，中國90年代民間女性物質化的化身，在她的生活哲學中，她認為每個人都會有很多機會，關鍵在于你有沒有勇氣去承擔它，并為之付出代價。在柳月的人生經歷中，我們可以看到她的愛情、婚姻和生活中有利可圖的人生信條。

阿燦可以說是賈平凹想象中的民間神話女性，它只能是作為對現實的一種虛幻的影像而存在，只能在人們心靈深處曇花一現。

而莊之蝶與汪希眠老婆交往，著墨不多，卻很能表現愛情的真諦。汪希眠老婆對莊之蝶的愛只是心理上、理性層次，而這也就決定了她的愛是無法實現而且是自我毀滅。

（4）寫作故事的敘述視角：

這個角度的故事從屬于整個作品進程中，牛老太太的神神道道，孟云房的算命、測字，都表現了一種人生命運悲劇感；塤聲的描寫看似一種烘托手法，實則也是一種神幻手法，它傳達了一種悲涼基調，映照著書中人物心境悲涼。

慧明的聰明強干，有知識有才華，表面上出世，但卻像妙玉一樣，未能達到忘情忘世的超脫境界，內心依然向往塵世的喧鬧與繁華，這些都深刻表明了當時的社會連精神都是物化的，連宗教都是粗俗的狀況。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運用敘述視角的轉換角度來分析《廢都》文本，不失為一種可操作的且是簡單行之有效的方法，讓人一目了然。敘述視角的分析，不僅讓我們看到了深化后的主題，還看到了作品深刻的藝術容量，更看到了紛繁復雜的社會背后的無法評判好壞優劣的各種現象和思想內涵。

三、總結

勿庸諱言，《廢都》是一部自我體驗的小說，也是一部對現實世界進行解剖和揭露的小說。文本《廢都》，它試圖從心靈表現中去尋求人在時代社會中的位置，它感悟歷史時代脈搏的跳動及失衡，它揭示了意識迷失和無能為力。莊之蝶等人放縱行為，既是封建頹靡文化的積淀，也是現代社會思想解放時人的價值觀和道德觀迷失的反映。

作為走在時代前沿的知識分子而言，從莊之蝶的身上，我們看到是人性被扭曲，人生被毀滅，這實在是人生最大悲哀。而在廢都人身上，我們領略和感悟是社會轉型時期人們難以適應新文化的心靈陣痛和割裂。

然而造成莊之蝶生存悲劇最重要原因，就是儒家“中庸”思想，他無法擺脫傳統文化重負，不斷“退縮”，他本身就是集美與丑于一身，淡泊名利又離不開名利，重情尚義又重色貪欲的人。莊之蝶為了打贏官司，不惜犧牲柳月，不惜拆散她和趙京五，說服她嫁給市長殘廢兒子，足見他卑鄙和自私。而對唐宛兒，敢去偷情，卻不敢承擔后果，而是一再表現出俗氣和懦弱，十足一個不折不扣偽君子。莊之蝶病態悲劇形象，是通過對莊之蝶與他身邊女性關系來展現，這些無不表明他只是一個追求病態精神的苦囚者形象，他生命困惑，來源于“文化的沖突和現實的擠壓”。

唐宛兒例子，表明了作者對現代社會畸形愛情中人欲和商品意識的否定；而對柳月描寫，則說明她只是在形式上擺脫了“民間”，而她最終結局卻表明了“民間社會的物質性在嘲弄上層的時候也嘲弄了自己”。

景雪蔭之流代表著城市中強勢權力，雖最終贏得官司，卻輸掉了自己想象中的愛情。莊之蝶與景雪蔭關系，隱喻了城市中愛情死亡，人情冷漠，世道炎涼，努力失效。

總而言之，《廢都》從某一層面上反映了人類精神困惑，對時下社會歷史生活進行了立體化、全方位剖析與展現，表現了在金錢、肉欲和利益等因素驅動下，人的欲望膨脹和道德流失，并最終走向毀滅的悲劇命運。

文本《廢都》說明，同時也啟發人們思考，在一個廢都文化氛圍蔓延的社會里，人們要活得幸福，就必須從真正意義上廢掉廢都文化；它提醒人們，要想徹底“廢”掉廢都文化，就必須從根本上清除那種濃厚、神秘不詳的廢都文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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