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波斯人信札》對東方制度的揭露與批駁

摘要本文作者通過對《波斯人信札》法文原著一百五十余封信的分析與研究，發(fā)現(xiàn)孟德斯鳩并不是簡單地、不遺余力地對法國乃至西方社會進行辛辣的諷刺，事實上他是從專制、伊斯蘭教、后院多妻制以及落后保守這幾方面對東方體制予以完全否定。

中圖分類號：D52 文獻標(biāo)識碼：A

Discusses \"Persian Letters\" Shallowly to the Eastern System's

Exposition and the Veto

LEI Yaoxiong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of Forestry and Technology， Changsha， Hu'nan 410004)

AbstractAfter the attentive reading of over 150 letters in Persian letters in his original french version， the author of this article has found an original viewpoint that the academic circle had neglected for a long time: Montesquieu hasn't simply blame the french or the western society with irony through his book， in fact， Montesquieu had an absolutely negative opinion about some eastern institutions such as authoritarianism， islamic religion， harem and antiscience

Key wordspersian letters； eastern system；reveal

凡一提《波斯人信札》，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這是一部對18世紀法國社會各弊端流俗予以嘲諷遺責(zé)的小說。而法國作家埃提安博（Etiemble）認為：孟德斯鳩不僅在明處、表面上批駁歐洲、君主制與基督教，同時也在暗處，不經(jīng)意不露骨地揭批了亞洲與伊斯蘭教。真是“一箭雙雕”！（le beau doubl€?）在反復(fù)研讀原文之后，筆者以為孟德斯鳩至少是在如下幾方面對東方各體制予以毫不留情地批評的。

1 矛頭直指伊斯蘭教

伊斯蘭教在東方各國地位神圣，不可侵犯。但孟德斯鳩也不放過。他在第69、83封信中借筆下波斯人之口大膽質(zhì)疑真主的存在及“古蘭經(jīng)”中對真主形象的描畫。認為如果真主存在，它必須是公正的，否則它將是世間一切生靈中最壞的。世人做壞事是出于私心私利蒙弊良知，而真主既然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一無所求，如果還無緣無故地做壞事，當(dāng)然是最壞的了。認為世人把各種完美的品質(zhì)歸集于真主一人之身是極不妥的，因為有些品質(zhì)并不兼容。例如真主的事先無所不知與公正就不相容，言下之意即設(shè)若其事先無所不知又無所不能，為什么它不僅費舉手投足之能而阻止萬惡的滋長呢？作者對經(jīng)師們所描繪的一個反復(fù)無常動輒大怒干人類所不齒的事的真主形象大為不解。對先知降生時種種靈異怪誕地描寫也有所譏諷質(zhì)疑。在第17、18封信中采用主客問答的形式，一個質(zhì)疑伊斯蘭教的有關(guān)教義教規(guī)，一個則對其作答。問得尖銳，回答得卻牽強荒謬。當(dāng)問及伊斯蘭教為什么要把事物區(qū)分為潔與不潔時，資深經(jīng)師只能引用神話傳說來作答：如豬是從大象的糞便生出來，貓是獅子打噴嚏時從其鼻孔里生出來，鼠是豬打噴嚏從其鼻孔里生出來。如此如此，因此不潔。而問者卻以為事物本身并無潔與不潔之分，如泥土與鉆石，實質(zhì)本一樣，但泥土常被當(dāng)作不潔全是因為人們感覺如此。而感覺好惡因人而異，海畔尚有逐臭之夫，以此作為評判事物潔與不潔的標(biāo)準豈不是有忤先知與真主所制定的原則？在第60、67、85封信中則對伊斯蘭教殘暴對待異教徒有所揭露。作者認為歐洲人雖也曾迫害過異教徒，但現(xiàn)在已逐漸清醒，認為這樣于人于已不利，變得寬容大度，覺得沒必要仇視迫害那些不遵守本教教義的人。伊斯蘭教應(yīng)該向西人學(xué)習(xí)這種包容之心。認為允許多教共存實質(zhì)對本國有利，一是由于任何宗教都宣揚順從，這于統(tǒng)治有利；二是客居教徒們往往被迫更加勤奮，能干別人不愿干的事；三是各教派中互相競爭，互相監(jiān)督實有利于共同繁榮。

2 抨擊專制政治

不難看出，主人公郁斯貝克（Usbek）即是一個典型的東方專制政治的犧牲品。雖貴為波斯親王，但由于其忠誠正直，敢于直言，最終不敵阿諛諂佞之徒，被迫隱退，但欲求清靜也不得，時刻都處于政敵的暗箭之下，最終為保全性命，借去西方研習(xí)科學(xué)為名，遠走避禍。這在第8封信中即已交待清楚。奇怪的是，這樣一個深受專制之害的開明人卻對自己的專制行為習(xí)以為常，對身邊的專制現(xiàn)象視而不見，甚至認為理所當(dāng)然。例如他寫給自己的后院妻妾與閹奴的大量信件中，都是口氣強硬，頤指氣使，無時無刻不體現(xiàn)其主人權(quán)威。在第34、63、89封信中，作者比較了東西方兩種制度下所產(chǎn)生的截然不同的性格。認為法國人自然開朗，而亞洲人則過于拘謹、嚴肅，臉上很少有幸福感，在波斯，人們不敢露出本來自然的一面，而是露出被迫表現(xiàn)的給別人看也是別人愿意看的那一面。即不是自然本性的人，而是做出來的“好人”。個性都是扭曲成一個模式，心靈受奴役與壓抑，時刻都在偽裝掩藏，而不象西人那樣毫不掩飾，直露坦白，率意天真。由于“人心隔肚皮”，互相之間便缺乏真正的友誼，因此很少真誠交流，互相隔絕，導(dǎo)致社會暮氣沉沉，缺乏活力生氣。還認為亞洲人從小即與家奴共處廝混極不利于培養(yǎng)人的自然天性道德。尤其抨擊了用閹奴看管內(nèi)院的方式，指責(zé)其為人渣、敗類、變態(tài)，其價值就在于活得無尊嚴。久而久之，亞洲人即耳濡目染沾上一種奴性。不向往自由，無尊嚴也無榮譽感。而在西方，愛好榮譽與求生的本能沒有區(qū)別，人們動輒不惜為尊嚴決斗赴死。國家越自由，人越有尊嚴，榮恥感也就越強。在榮譽感強的國家里，大家都爭先恐后為他人服務(wù)，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都主動樂意干那些在亞洲專制國家需要強迫人干的事。在第80、102、103、104封信中，孟德斯鳩進一步深入比較東西方政體，抨擊專制暴政。發(fā)現(xiàn)亞洲的暴政并不能使人比西方寬厚溫和的體制更守法。把一個歐洲人關(guān)8天與斷一個亞洲人的胳膊的效果竟相同；一個處罰可能會讓一個法國人感到恥辱與絕望，但也許競不能妨礙一個土爾其人繼續(xù)睡他的大覺。他由此提出一個觀點：即最好的政府應(yīng)該是以最經(jīng)濟最少開支的途徑達到治理目標(biāo)的政府。

3 批評愚昧無知，否定科學(xué)進步的社會

孟德斯鳩在多封信中都借波斯人之口流露出對西方科技的驚訝與羨慕。在第19封信中，他觀察到，土耳其奧斯曼帝國日益沒落，腐朽，不事生產(chǎn)，不懂科技，完全陷入蒙昧無知的狀態(tài)。而與此同時，歐洲各國則處于上升時期，日新月異。這些野蠻人只在遭受到西方人使用新技術(shù)的千百次攻擊之后才意識到要去掌握使用這些新發(fā)明。他們毫無航海經(jīng)驗，無半點技藝，也不懂經(jīng)濟，只能坐看勤勞靈活的歐洲人經(jīng)營。還以為這樣做是在關(guān)照這些外國人發(fā)財致富。作者大膽預(yù)言這樣一個愚昧無知的帝國不出兩百年即將成為“某個征服者勝利的舞臺”。在第105、106封信中通過問答的形式批駁了一部分頑固的波斯人仇視西方科學(xué)技藝，拼命想維持所謂先祖時代的純真寧靜的原始狀態(tài)，拒絕現(xiàn)代文明的思想。在他們眼里，科技的好壞用途遠甚于其益處，炮彈與火藥的發(fā)明使統(tǒng)治者日益強大，使歐洲人民失去了自由，使人們無法躲避非正義的暴力。指南針的發(fā)明與發(fā)現(xiàn)新大陸只給人帶來了梅毒等傳染病，給土著人帶去了絕滅或奴役的災(zāi)難。認為許多王朝建立在對藝術(shù)一無所知的基礎(chǔ)上，但后來卻由于過度修養(yǎng)藝術(shù)而亡國。孟德斯鳩對此逐條予以反駁。認為不崇尚科技的人民生活得與猿猴無異。誠然歷史上有野蠻征服文明之例，但必須讓被征服者從事科技與文藝才得以繼續(xù)生存，否則將象雷電一樣轉(zhuǎn)瞬即逝。人類即使發(fā)明了能摧毀人類的東西，各民族也會為了共同利益立公約禁止使用。說文藝使人喪失斗志，至少不能指那些從事于斯的人，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閑暇過。那些享受生活的人必須努力從事另一種技藝為他人服務(wù)，否則將無法生存。

4 揭露無人性的后院制度

小說有一根縱貫全書的線，即是后院，以主人公郁斯貝克與其妻妾表面上情意纏綿的后院生活開始，以因其寵妃不忠而引起的血腥清洗而結(jié)束。這實質(zhì)是對愈蓋彌彰愈壓抑愈反抗的后院制度的莫大諷刺。這是一種于多人都不討好，讓大家都受害的制度。對女人而言則不用說，長年被幽閉在深宮中不見天日，無任何自由與娛樂，只能作為主人泄欲的工具，而不是當(dāng)作有情感有思想的人對待，其正常的情欲遭到壓制。書中多封書信表達了這種思想，尤其是第62封信中講述一個母親決定把女兒從7歲開始即關(guān)入后院，目的是讓其養(yǎng)成習(xí)慣，避免將來使用強力讓其感到別扭。她竟認為女人只有從小就實踐自然賦予其的順從男人這一點，才能在情欲滋長，豆蔻情開時控制把持得住。女人依從于男人光靠義務(wù)，情感還不夠，必須有法令介入。自然使女人成為激活男人快樂的工具，但女人即使自己欲望難泯，也不能體會享受快感。對于用來看管女人的閹奴而言，則可謂悲慘之至。他們夾在男女當(dāng)中，為二者所唾棄鄙夷，被視為最下賤之人。

由此可看出，十八世紀啟蒙時代的思想家的視野是開闊的，胸襟是寬廣的。沒有絲毫狹隘的地域民族觀念。而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理性思維去看世界。不盲目吹棒，也不刻意貶低，不溢美，也不隱惡。才能達到這種“絕對客觀”( Bruno Vincent）的境界。如果說孟德斯鳩對西方還只是限于局部、單個、獨立的某些現(xiàn)象如時尚、虛榮、不良惡習(xí)、教會、科學(xué)院以及社會形形色色的眾生肖的冷嘲熱諷，然對其資本主義上升時期的大方向，大趨勢如封建特權(quán)分散、宗教權(quán)威下降，司法體系日趨成熟、工商、科技、商業(yè)飛速發(fā)展等尚予以十分肯定的話，那他對東方當(dāng)時的國家社會乃是從各種制度上予以完全根本否定的，孟德斯鳩關(guān)于宗教、政體、法律、男女平等等散見于信扎中的思想至今仍有積極現(xiàn)實意義。實質(zhì)是借小說之名對當(dāng)時東西方社會所做的深刻分析。用他本人的原話來說，即是：“波斯人信札”的性質(zhì)與意圖是如此明顯，以至于只有那些自甘蒙弊之人才會被蒙弊。

參考文獻

[1]波斯人信札.譯林出版社，2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