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主要事實的明晰及其在民事審判中的運用

摘要在民事訴訟審判實務中，主要事實的判定與明晰占據著重要地位。事實認定過程中主要事實的明晰，不僅有利于審理對象的明確，還有助于證明責任分配標準的確定。于眾多糾紛事實中抽離出要件事實，進而明晰主要事實，是推動民事訴訟審判順利進行的關鍵。

關鍵詞主要事實 要件事實 事實認定

中圖分類號：D926.2 文獻標識碼：A

On the Clarity of the Primary Facts and the Application in the Civil Trial

XING Zao

( People's Court of Shunde District， Foshan， Guandong 528300)

AbstractIn the civil trial practice， the finding of primary fact and clarity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fact finding process， the determination and clarity of the primary facts， is not only beneficial to hear a clear target， but also helps to determine the standard of burden of proof. It is the key to the smooth conduct of civil trials if we can pull out the ultimate facts from those elements of dispute facts， and clear the primary facts.

Key wordsprimary facts; ultimate facts; findings of fact

在民事審判過程中，重視主要事實的明晰于事實認定層面而言意義非凡。在辯論主義領域討論下出現在視野中的主要事實，能夠根據實體法上的規定加以特定，并作為審理對象指示當事人展開一系列的攻擊防御手段。這一過程能使審判活動得以順利展開，也為當事人進行訴訟活動給予正確引導。此外，主要事實還是證明責任理論體系中的重要角色之一。因為證明責任分配圍繞的重心正是主要事實。在事實真偽不明時，法院裁判必須以主要事實作為裁判基礎的必要進行分配。所以主要事實的明晰有助于證明責任分配標準的確定。實踐中有不少案子由于缺乏對主要事實的重視，法官難以就爭議焦點進行集中審理，當事人亦不明所以反反復復。因此，明晰主要事實的內涵及功能對于審判實踐至關重要。

1 主要事實的內涵及功能

1.1 主要事實的內涵

事實上認定過程中的“事實”可分為主要事實、間接事實和輔助事實等三大層次。主要事實，又稱“直接事實”，是指依據實體法規范之規定，“能夠直接導致一定法律效果發生的糾紛事實” 。而間接事實是指能推定主要事實存否的事實，輔助事實則指那些有關證據資格與證明力的事實。

根據法律規范要件分類說，主要事實可分為如下幾類：（1）權利發生的主要事實，如民法規范中借款返還請求權產生的條件：借款約定的存在，金錢的交付，借款期業已屆滿，均屬權利發生的主要事實。（2）權利障礙的主要事實，如附條件與附期限的合同成立等主要事實就屬此類。（3）權利消滅的主要事實，清償、抵消等事實即屬此類。

1.2 主要事實的功能

主要事實在界定辯論主義適用范圍中起很大作用。辯論主義要求當事人承擔主張必要的事實之責任（即主張責任），并對自認的事實范疇進行了限定，其中提及事實均為主要事實。換言之，辯論主義下間接事實以及輔助事實的主張與否，當事人并不負擔主張責任。對于非主要事實的自認，法院依自由裁量權就能進行認定，不必限于當事人所承認的內容，甚至可以作出與當事人就間接或輔助事實相反內容的認定。此為主要事實的功能之一。主要事實的功能之二，與證明責任的分配標準相關。正如前文論及，證明責任理論所采用的分配標準圍繞的就是主要事實這一中心，只有在其明晰的情況下，才能使得證明責任的分配標準得以確定。此外，主要事實還在釋明、證據調查等環節中發揮著顯著功用。

2 與主要事實相關的理論爭議

如前所述，既然主要事實在民事審判實務中有如此功能，那么如何令其在實務中得以靈活運用就顯得尤為必要。主要事實的明晰離不開對主要事實的界定問題。主要事實的界定常與要件事實的區分等話題相關聯，這里的 “要件事實”即指“法律效果的發生、變更、消滅的構成要件之事實”，習慣用于實體法范疇。對于這一區分問題，學界尚存如下爭議。

2.1 一致說

一致說認為：“主要事實就是對于權利發生、變更或消滅的法律效果有直接作用的要件事實” 。簡言之，主要事實就是要件事實。在日本民事訴訟法學界，支持該學說的首推兼子一，且一致說是為通說。從這一學說出發有如下結論。例如基于借款合同而產生的借款返還請求權中，借款約定的成立、借款的交付以及業已屆滿約定期限等要件事實，即為主要事實。所以，訴訟法理論上的主要事實與實體法上的要件事實為同一內容，只是稱法各異而已。

2.2 區分說

區分說認為主要事實與要件事實應有所區分。要件事實是指實體法規范中所規定具有抽象性的構成要件事實。如實體法規范中有關“故意”、“過失”等事實即為要件事實。主要事實是與構成要件事實相對應的具體事實。如在駕車致人損害案件中，構成“過失”之要件事實的主要事實可以是嬉鬧駕駛，也可以是醉酒駕車或是其它。

該學說與通說最大的區別在于，若在駕車致人損害糾紛中當事人一方僅主張“過失”是醉酒駕車，而未主張“過失”是由于司機不專注，嬉鬧駕駛造成。偏偏法院調查得出被告“過失”是由于駕駛不專注導致。由此，根據區分說，在辯論主義下原告一方并未主張“駕駛不專注”之主要事實，法院就不能予以認定。但根據一致說，只要調查清楚被告存有“過失”之要件事實即為主要事實，盡管原告未對此“過失”之要件事實的緣由是為駕駛不專注或為醉酒駕駛進行正確主張，法院亦可照此認定被告存有“過失”。從該實例分析看出，通說更具合理性和靈活性。

3 主要事實之明晰在民事審判實務中的運用

主要事實的明晰有利于案件爭點的整理，使得當事人能夠針對雙方爭議的焦點進行集中辯論，有助于民事審判活動的順利開展。本文以某起借款返還請求權糾紛為例，以強調主要事實在審判實務中發揮的重要作用。

3.1 案情摘要

“原告是來自柳州的74歲老人家韋老太。1996年6月10日，張某來到韋老太家，騙說欲承包水庫養魚，需交10萬押金，懇請老太幫忙。這位素無正當職業的親戚說是借錢養魚實為還賭債。礙于情面，韋老太答應其請求。在把錢交付時，張某寫了借條，但對還款時間含糊不明，只注明了‘此款到元月還清’的字樣。文化不高的韋老太對于如何書寫借條事宜不甚了解，據她事后回憶說：‘當時兩人講好，10萬元錢6年還清’。張某從1997年元月起至1999年6月止，共還了3萬塊錢。后不久，張某又以資金周轉緊張為由再借了7萬元，還是書寫了張含糊不清的借條給原告，只注明年底還錢，未寫明借款日期。據老太回憶：‘這錢是2000年4月借給張某的’。此后，張某未再還錢。韋老太在之后兩年內多次討要欠款，均無果而返。2003年2月20日，韋老太把張某夫婦告到法院，要求夫妻倆共同償還借款14萬元并承擔訴訟費用，并提交了借錢字據。

法院開庭時，張某辯解說1995年到1996年上半年期間因賭博欠債，瞞著丈夫向韋老太借錢，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并對借款數額提出異議，只承認借了五萬元錢，且在1997年已全部還清。對于原告提交的兩張字據，張某辯解都是1996年6月10日寫的，并說還錢時老太未找到借據沒能取回。張某丈夫韋某也附和說，錢只借了5萬但已還清，且妻子借錢時未經他同意，不是共同債務不承擔責任。對此，法院認定，原告提供的字據，證實張某于1996年6月10日借款10萬元，2000年4月借款7萬元的事實，雖張某夫婦辯稱兩張借條均是1996年6月10日所寫，但又反對對7萬元的借條進行鑒定，因此法院采信原告主張。對張某夫婦提及的只借了五萬元和沒有收回借據等事實，法院認為未有證據加以證實，不予采信。

法院認為7萬元的借據，由于未注明借款時間，韋老人自認是2000年4月，借條約定年底還完，因此認為該借款應于2000年12月31日前還完，借款于2003年1月1日時過了兩年的訴訟時效。1996年寫的10萬元借條注明的是元月還清，雖未注明是哪年元月還清，但從日常生活理解應當是1997年元月還清，因此已過了訴訟時效，即使按張某還3萬元的最后時間1999年6月重新算起，亦已過訴訟時效，至于原告說的雙方當時口頭約定6年還清，因無證據，無法認定。最后，一審法院以借款訴訟時效都已過期，駁回了原告訴訟請求。”

3.2 主要事實的明晰在本案中的運用

本案為民間借貸糾紛，按民法相關規定，借貸返還請求權成立的主要事實包括：借款約定、金錢交付以及借款期限業已屆滿。本案中原告須對這三大權利發生的主要事實負證明責任。如前所述，韋老太手持的兩張借款字據能直接證明借款約定的存在及金錢交付事實，但對借款期限業已屆滿則無法證明。法院對借款約定予以充分審理，并對被告提出的僅借款5萬元之否認及業已清償的抗辯進行了回應。針對借款約定的主要事實，法院為確定借款數額提出鑒定要求，由于被告反對，且無法令法官的心證達至真偽不明，因此法院采信韋老太主張。由于當事人雙方對金錢交付的主要事實不存異議，法院援引自認規則即可認定。最后針對借款期限的主要事實，雙方存有較大爭議。原告提出當時雙方口頭約定為6年期限，被告則一口咬定1997年業已清償。依字據僅有的“元月還清”以及“年底還清”等字樣，法院根據日常生活經驗作出推定，認定借款業已過訴訟時效，判決原告敗訴。

當然，本案判決之時，訴訟時效尚屬法院職權探知事項，但從現今法律規定來看，訴訟時效應屬抗辯，為權利消滅的主要事實，被告對此應予充分證明。無疑，韋老太數次催討欠款，屬訴訟時效中斷中的“請求”，只是對此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因此，本案即使放置今日判決，也難獲勝訴判決。

總之，在民事訴訟審判實務過程中，應充分重視主要事實的作用。首先從實體法規范中找出要件事實，進而從具體案件的各類糾紛事實中抽離出對應的要件事實，厘清主要事實脈絡；然后據此通過證明責任在當事人雙方之間予以分配。如此一來，不僅能夠迅速整理好案件爭點，清晰分辨當事人雙方的攻擊防御手段，還能根據案情需要進行正確的釋明，最終必然推動民事審判活動的順利進行。

注釋

①本部分內容源自北大法寶數據庫的媒體案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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