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視對中國人有著特殊的意義,作為目前中國最普及的大眾媒介,在一定意義上,啟發和引導著受眾的思想行為。事實上,大眾文化的生產方式之一就是直接對高雅文化、先鋒文化或稱精英文化的再生產。作家、藝術家們不斷創造,編劇、導演們則信手拈來,將其納入商品消費市場,填補文化產品遺留下來的空缺。伴隨著現代生活的步伐,適應于成長起來的80后,適應于企業白領、年輕小老板、自由職業者、年輕藝術家等等的需求,“小資情調”也在影視作品中得到關注,并逐漸突破傳統意義上的頹廢和單純的物質追逐,在不同的演繹中有了新的詮釋,在影視劇作品的引領下成為現代“小資文化”的精神內核。《杜拉拉升職記》作為近幾年來最成功的產業化運作范本,就是這樣一個重構文化格局,建構著現代小資文化的例子。
關鍵詞:影視劇;小資;小資情調;小資文化
中圖分類號:G22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11)12-0063-03
一、引 言
影視文化的繁榮是大眾文化興起的重要標志,按照法蘭克福學派的觀點,大眾文化是在工業社會中產生,以都市大眾為消費對象,通過大眾傳播的無深度、模式化的、易復制的、按照市場規律生產的文化產品。馬爾庫塞認為:在技術理性占主體的社會中,完全商業化的文化產品滿足的是人們的虛假的需要,并使社會逐漸失去了批判向度,成為單面人。大眾傳播媒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這一角色的最佳侯選者。在中國談論大眾媒體,離不開電視。
隨著《杜拉拉升職記》在影視媒體的走紅,一股強烈的“小資”文化氣息正在白領階層中愈加鮮明起來。在徐靜蕾導演的電影中,就對杜拉拉生存的外企“資產級別”做了如下劃分:經理以下級叫“小資”,身負房貸、車貸等壓力,也可算作是為銀行打工;經理級算“中產階級”,階級特征是他們買的第一個房子不需要貸款,典型的一線經理私家車是“寶來”;總監級是”高產階級”,不止一處房產,并且還是在好地段的優質房產或別墅;VP和president是“富人”,家里有管家和門房,公司給配著專門的司機,出差坐頭等艙。
所謂“小資”,就是“小資產階級”的簡稱,特指那些占有少量的生產資料,一般不剝削別人,靠自己的勞動生活,其中主要包括中農、手工業者、小商人、自由職業者等處于中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的社會階層。小資產階級在政治上有著天然的搖擺性、軟弱性和不徹底性,追求物質而又多愁善感,逃避現實而又不切實際的空想,感傷憂郁、無病呻吟和矯揉造作等是小資產階級的特點。列寧就曾批評小資產階級“沒有固定階級特性,充滿小貴族情緒”、“空話連篇,夸夸其談”[1]。按照毛澤東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的劃分,他們是無產階級“最接近的朋友”[2]。按照《辭海》的釋義,它是指“占有一定的生產資料或少量財產”、“主要依靠自己勞動為主的階級”[3]。不過,在現實生活中,一直到20世紀90年代之前,“小資”這個稱呼經常用來指代一些令人反感的形象和表現:意志軟弱、自作多情、裝腔作勢、附庸風雅、好逸惡勞、有潔癖、驕傲等等。2003年7月28日《文匯報》為其正名:從詞義內容來看,新小資們多少有些舊時遺風,時時講求格調、品位。但如今的小資和“小資產階級”還是有不同,它不再有“腐化、墮落”的意思,主要是在生活上表現的更加講究、追求精致和文化氣息,亦即“高學歷、高收入、高品位”。除了追求特定的生活情調外,小資通常都是比較年輕的人,老頭老太似乎算不得。
“小資”也只一種生活狀態,代表一種優雅閑適的個體存在,含有褒揚之意。一定程度上告別了窮苦、奔波和勞碌,擁有空閑時間尋求精神的愉悅和滿足,成為這一人群進入小康生活的標志。小資文化屬于文化范疇內的審美概念,它由一些特殊的生活癖好構成,是一種高于現實法則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品味。唯美主義思潮是小資情調產生的文化根源,而視覺審美的興盛則是其繁榮的重要因素。
二、“小資”式的消費文化
“小資”在精神上應該是一種浪漫思想的象征,獨立于社會群體而存在;而在當今這個社會卻演變成一種社會文化現象,甚至成為一個特定社會階層的專門稱謂。更確切的說,“小資”被看作是中產階層文化的別稱,它已經演變成社會時尚的潮流。其具體表現為:穿著上,不一定是當下最流行的,但講求一定的品位,追求個性和自我的風格;在飲食上,偶爾或經常出入一些高檔的餐廳、酒吧、咖啡廳,喜歡西式情侶套餐或日韓料理;在文化消費上,表現出一種懷舊情結,老唱片、經典電影是他們的最愛,更多地是看一些歐洲的文藝片,他們喜歡聽一些外國古典音樂、爵士樂、中國傳統音樂……而對于國內引進的好萊塢大片卻常常是抱著漠視的態度。如果要為“小資”貼上標簽,應該有:一條交“CK”的褲子、一瓶叫“一生之水”的香水、一團叫“哈根達斯”的雪球、一個叫“路易威登”的皮包、一塊叫“必勝客”的燒餅、一杯叫“星巴克”的咖啡,一本叫《挪威的森林》的書、一張叫“宜家”的桌子、一只叫“swatch”的手表、一條叫“史努比”的小狗等諸如此類。由此看來,今天的“小資”很難與具有政治意義的階級相聯系,而更多的則是與生活消費聯系起來,代表了一些特定的消費品、消費方式、消費空間、消費者和一種特定的消費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城市居民的消費結構,影響著消費需求的不斷分化,從根本上改變市場經濟發展模式與營銷理念。
作為“職場電影”的《杜拉拉升職記》,其本意就是要迎合廣大的中國“小資”觀眾打造一場“好萊塢式”的浪漫愛情喜劇。同時,影片在一定程度上置換了小說中核心的戲劇沖突,將“職場風云”變成了“小資偶像劇”,用“時尚”和“品位”包裝出一個中國“小資”的奮斗成長史,并在這場艱辛的征途中意外收獲了愛情,變成了一段“中產階級”的羅曼史。而所謂時尚和品位主要就是通過演員的服裝和植入性的品牌來營造“小資”情調。在《杜拉拉升職記》里處處可見手機、電腦、化妝品等植入廣告。
影視劇作品中強大的視覺沖擊和感官刺激訴諸受眾的是一個物欲追逐的“小資”符號。我們可以從市場的角度將徐靜蕾自編自導自演的《杜拉拉升職記》稱為商業大片,也可從娛樂的角度稱其為時尚大片。當然,無論是商業化的制作宣傳,還是品牌效應的時尚性體現,都在很大程度上為“小資”們在物質追求上標榜了一個方向。徐靜蕾請到了現在時尚圈最炙手可熱的時尚教母造型師Patricia Field做該片的服裝指導,她是曾經將《欲望都市》、《時尚女魔頭》、《一個購物狂的自白》等影片中的女主角都打扮成造型百變的時髦女郎。上世紀80年代,一部經典電影《街上流行紅裙子》大熱熒屏,在電影流行的同時,劇中人物的服裝也跟著流行起來。銀幕上的“紅裙子”使中國女性從單一刻板的服裝樣式中解放出來,掀起了一場中國女性的著裝風暴。目前正在熱映的《杜拉拉升職記》也帶熱了服裝,劇中的時尚服裝簡直就是一部女性的穿衣圣經,引來不少商家和女白領們的關注和購買,一時成為時尚風潮。除了影片開頭15分鐘為了配合初入行小白領的背景,妝容和服裝稍顯“平民”之外,剩余時間簡直就是一場“IT girl”秀,國際一線品牌新裝換個不停。影片最后90分鐘杜拉拉就出現了約50套服裝,相當于每兩分鐘就換個形象,而莫文蔚飾演的玫瑰、吳佩慈飾演的海倫,以及李艾飾演的伊娃,造型也都毫不遜色。造型師通過演員服飾的變化,演繹了故事人物的成長,塑造了性格迥異、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不禁令人感嘆:白領都是這樣打扮的嗎?雖然超出了一般白領的消費水平,但這樣的消費方式和消費品無疑成為“小資”們追求和奮斗的“新高地”。
三、打造引領文化消費的榜樣
不難看出,“小資”式的消費文化,不僅僅是物質的,在一定意義上,這種消費方式能在更大的程度上滿足“小資”一族精神消費的需求,特別是文化消費。“小資”們追求優質生活的快樂,努力在欲望與現實之間取得平衡。他們的實際收入跟富有階層的差距很大,卻最看不上眼的還是“暴發戶”的做派和心態,務必與之劃清界限;他們大多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喜歡用一些特定的外語詞匯夾雜在話語中彰顯時代個性;他們在生活上精益求精,努力營造輕松浪漫的生活氛圍,逃避談論生活瑣事,不屑于柴米油鹽,而顯示出超脫出日常生活的瀟灑狀態;他們會突然放下工作,三五相約去旅游,喜歡手捧單反捕捉自己鏡頭下的獨特風景;他們能夠充分利用現代電子科技工具,喜歡在互聯網上擺弄文字寫下博客,或用手機發微博玩微信,隨時隨地“公示”自己行蹤見聞和情感情緒。總之,他們具有鮮明的自我個性、喜好和習慣。
看電影本身就是“小資”文化消費的重要標志,一部時尚大片,自然成為他們追捧的文化消費之一。在《杜拉拉升職記》中,正是通過故事人物的高學歷、高素質反應出人物的獨特個性和魅力,每一個在職場得志的人,都具有相當的專業知識和文化素養,薇薇安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杜拉拉”這一品牌的文化衍生產品所創造的文化消費行為是有目共睹的,從三個系列的叢書,到話劇巡演,再到電影、電視劇的熱播,僅這類橫向衍生的文化產品就創造了三個億的價值。
“小資”是一個承擔消費主義意識形態的主體形象,是當代中國尚未進入小康社會的消費英雄和榜樣。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深化和社會結構的進一步分化,受眾的分化也越來越細,大眾傳播媒體逐步針對特定的某一部分受眾。大眾傳播媒體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用各種手段來創造、推動某一種特定的大眾文化,從而調動喜愛這種文化的受眾群體的熱情,使之產生共鳴,引導這種文化的選擇和發展。把藝術引入生活或把生活引入藝術,正是后現代主義的重要標志,突出對日常生活中細節視覺的禮贊和膜拜。同時與商業消費特征結合起來,使得視覺形象成為一種生活的審美化,從廣告到影視,從人們的服飾、居室、生活器具,到行為模式,都受到形象作為消費品各種時尚和模式的制約。這種社會消費的大環境影響到個人行為的結果,就是小資情調的形成。
當然,“小資”之所以被樹立為榜樣,還是不僅僅得益于他們有這樣的消費能力和消費需求,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們把各種消費活動都變成了富有審美意味的文化活動,至少也是讓消費活動帶上一些文化的內涵。“小資”重視文化消費,一方面他們的主體是具有高學歷、高素質的專業知識分子群體,除了具備專業的知識,更具有一定的文化修養,對文化消費有著與生俱來的需求;另一方面,“小資”特定的消費空間、消費對象使他們的身份、地位、社會角色得到了確認。作為一個整體,與經濟上和政治上的高層相比,“小資”所掌握的經濟資本和政治資本相當有限,他們所擅長的還是運用他們的文化資本,包括專業知識和文化修養,由此獲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并通過各種形式的文化消費發出自己的聲音,塑造自己的形象。
四、夾縫中對兩極世界的平衡追求
《杜拉拉升職記》中拉拉在外企經歷八年的歷練,從一個樸實的銷售助理,成長為一個專業干練的HR經理,見識了各種職場變遷,也歷經了各種職場磨礪。杜拉拉是外企白領的典型代表,生活水平處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初入職場也是“窮人”一個,一套簡單的正裝,一個不起眼的包包,偶爾沖杯奶茶,工作上的事情摸不著頭緒,做事要看前輩以及領導的臉色。但她又有著“小資”們與生俱來的抵抗精神,在激烈殘酷的職場競爭中不斷學習進取,同時又默默地改變著,不僅僅是著裝檔次的提高,更多的是曾經的倔強、執著和所謂原則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HR小職員,到做事干練,感情成熟細膩的“小資”一族,杜拉拉始終在自我與環境的各種矛盾中不斷尋求這平衡,在此過程中不斷改變。
現代社會的“小資”們無不是在物質與精神、事業與愛情、真實與虛偽之間艱難的找尋自己的位置。他們追求安逸享受,又必須付出更多的艱辛勞動;他們承認真實和率真,包括一切的物質欲,卻又迷信于愛情;他們追求自我的價值,卻要先做別人實現價值的腳下石;既堅持自己的原則,又不愿不違背別人的原則。當今的“小資文化”實際上已經成為一種生活品味和生活情調,其中滲透著小資一族對生命和生活的理解與感悟,在追逐優質物質與物質時尚的同時,也蘊含著一種浪漫情懷和現代都市生活賦予的精神。
有人認為小資情調是一種審美的物化,是日常生活的審美化,這是現代社會審美被資本滲透的直接結果,表明它已失去了審美所本有的內涵和功能,而流于一種表面化的對物質的感受。有人認為小資情調缺乏深刻的精神內涵,只有一種作秀般的孤獨、憂郁、冷艷、惆悵的情緒。但隨著時代的變遷,“小資”在政治上的意義沖淡,在物質生活上的特定符號消失,從現代“小資”群體的現實情形而言,“小資”文化不僅僅是消費文化,也不只是一種情調,還包含著一種特有的“小資”精神。現代“小資”在就業壓力和職場競爭中磨礪的不再消沉、墮落,那些休閑、輕松、奢侈等的生活方式已經逝去,取而代之,也不得不為之的是堅定的奮斗意志,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像杜拉拉一樣的職場“超人”。他們要為自己的“小資情調”買單,所以他們必須直面社會和生存的壓力,必須不斷的提升自己,和杜拉拉一樣在摸爬滾打中給自己“升值”。現代“小資”一腳踏在雄心勃勃、追求世俗成功的布爾喬亞世界,另一只腳踏在富有藝術創意、崇尚自由與解放的波希米亞世界,他們突破了兩個世界的沖突,無論順境或逆境兼能秉持對兩個世界的追求不放棄。
五、結 語
很少有一本國產圖書能像《杜拉拉升職記》這樣衍生出眾多的文化產品,產生如此大的商業價值。“北京開卷”日前公布2010年5月虛構類圖書排行榜,《杜拉拉升職記》三部曲包攬了榜單前3位,打破該排行榜近5年的紀錄。據最新統計,“杜拉拉”系列圖書銷量已經突破350萬冊。第十三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杜拉拉升職記》獲得上海影評人優秀影片獎。其投資模式在電影節論壇上,更是被反復提及1500萬元的投入,1.2億元的票房。電視劇《杜拉拉升職記》上映后,各放映衛視頻道收視率攀高。“杜拉拉”由2000字片段一步步走過來,如今,《杜拉拉升職記》一、二、三部總共發行400余萬冊。從圖書出版到影視、話劇、服裝等領域的版權授權經營,“杜拉拉”成長為萌生于虛無創意之上的真實品牌,其衍生的文化產品所創造的價值已經突破3億,文化產業價值鏈同時延伸著白領們的虔誠與經營者的財富。“杜拉拉”的成功正是因為它針對目前的小資群體,其主體是上世紀的70后和80后,他們在市場經濟的改革開放大潮中成長,接受了“四有新人”教育,受到通俗文化和精英文化的熏陶,正成為當代社會的主要力量。
當代各種傳媒樣式塑造的后現代小資現象,正逐漸形成一種新的文化。小資成為了電影電視、時尚刊物、都市報紙、音樂、網絡、廣告等共同塑造的一種形象,特別是網絡媒體和娛樂報刊,以及一些都市小說都極力渲染“小資情調”。作為當前審美文化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它們將現代都市消費生活,除了衣食住行,還包括娛樂、美容、休閑等方方面面升華為一種浪漫主義的審美文化,滿足了一部分人的審美追求,有存在的土壤和必然性,其審美趣味應當得到充分的尊重和包容。在傳統的中國式審美中,追求物質享樂的生活被視為低俗、腐朽的對象,然而在現代物欲橫流的萬千世界之中,小小的情調不足以成為頹廢的標志,所謂的“小資”反而成了人們在競爭激烈和復雜多變的社會現實下一種有效的自我減壓的生活態度,滲透著對生活和生命的感悟和理解,有助于現代人暫時忘卻現實煩惱、調適心情、緩解壓力,從而保持心理上的平衡。“小資”反對平庸的自覺,追求浪漫的生活氛圍,善于發現和營造生活的美,以及追求個性張揚和精神自由是值得肯定的。當然,“小資”的多愁善感、矯揉造作、消極墉懶、脫離現實、追求形式化和個人享樂主義等缺點需要清醒的認識,過分追求“小資情調”必然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小資情調”不是一個空洞的物質符號,而是現代生活的精神需求。“小資”的存在是社會的現實,“小資”也是大眾的一分子,是當下生活的主體,是值得關注的一群。對于當代中國傳媒文化市場,可以借用布爾迪厄關于“區隔”的說法,即中國社會在各種文化勢力的角逐中,逐步形成無數由“圈子”構成的文化生產和消費的區隔空間,而“主旋律”、“知識分子”、“大眾文化”這種籠統的劃分難以涵蓋其全部。在當代文化的“現場”,“小資”作為一個特定的文化區隔,在各種大眾媒介的想像和塑型中,其輪廓愈加清晰[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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