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古代的編輯活動中編輯主體的美學追求具體體現為求真、示美和達善。“真”體現在古代嚴謹的編輯體例和力求真實的文獻資料上。“善”體現在編輯作品內容所弘揚的道德文化觀念。“美”具體體現在作品的外在形式上要求高雅、大方、美觀,賞心悅目。
關鍵詞:古代編輯;美學;編輯工作
中圖分類號:G21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11)12-0139-02
古代編輯主要做書籍的整理,包括輯集、校勘、審定、編選等內容。編輯主要有編纂、校讎、注釋三種基本方式。以傳播知識、治學,維護封建統治為目的。古代的編校名家,多是功底深厚、術有專攻的博學鴻儒。古代的檔案與書籍都是文獻資料,甚至有的書籍取材于文獻資料,而檔案則是為了備日后考察而保存。中國古代第一本書是周宣王時代(公元前827年~公元前782年)史官編的蒙童識字課本《史箍篇》。在此之前所有的文獻都是檔案典籍。直到春秋時期,孔子利用檔案資料編成六經,全面的采取了輯、校、審、編等各種編輯手段,才開始了中國的書籍編輯工作。從孔子編輯《六經》到明清時代的書籍出版,可以看出中國古代的編輯加工達到了較高的藝術水平。
中國古代編輯所進行的任何一項工作都有美的追求。從中國先秦時代儒家經典開始,直到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等一代又一代文化財富的出現都映著每一時代編輯的審美思想,形成了我國古代圖書出版中美的追求。古代編輯體例上要求非常嚴格,要求資料取材真實客觀,編排上力求集中,有序;內容上追求“德”、“善”;作品外在上要求形式美觀、高雅,大方。在編輯工作中,“真”,“善”觀念應是第一位的,如若編輯根據需要再進行資料篩選重組,文字修飾潤色,也是發展了美和拓展了美,所以,古代編輯工作實際上是一種審美,創造美的過程,同時追求作品內在的道德美,使作品臻于完善。
一、古代編輯工作中的求“真”
歐陽修把“真”看做“真”、“善”,“美”統一的基礎,要求作品在真實的基礎上,做到內容的博大精深和形式的異常美觀。近代思想家、著名學者梁啟超先生在《要籍解題及其讀法》中說到:“現存先秦古籍,真贗雜糅,幾乎無一書無問題,其真金美玉、字字可信可寶者,《詩經》其首也。”清初學者盧文精于校讎,他曾強調“凡傳古人書,當一仍其舊,慎勿以私見改其作。”清代皖派經學領袖戴震也是秉持“一字之奪必補之,一字之羨必刪之,一字之誤必更之”的原則對作品進行編輯校正[1]。
(一)無征不信,尊重事實
孔子是我國古代杰出的編輯家。姚福申先生高度評價孔子在編輯史上的貢獻——“對我國古典文獻作如此全面的審讀、刪定和編纂的,在中國歷史上,孔子是第一人”。孔子的編輯作風嚴謹,他對文字處理方法是:“對原稿不易一字”。他在主持整理、編纂《詩》、《書》、《易》、《禮》、《樂》,《春秋》等“六經”時提出的“述而不作”和“不語怪、力、亂、神”以及“芟夷繁亂,翦截浮辭,舉其宏綱,撮其機要”等編輯原則要求文字加工不僅要使文字簡約,更重要的是尊重事實而意存褒貶。孔子對于《春秋》不僅編而且修,從實施的審定,材料的取舍,用詞的選擇都遵循“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詞”的原則[2]。同時,“無征不信”是孔子整理古籍時堅持的編輯理念,是指沒驗證的事或話不可相信,體現了孔子“實事求是”的編輯作風。孔子主張并實踐“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思想。即反對憑空揣測、自以為是、固執己見。所以他在編輯過程中并不是僅僅讀讀當時所見的圖籍史料,而是注重實地考察,重視調查研究。
(二)細心校理,擇善而從
古代的編輯體例相當嚴謹,特別注意對每本書進行校勘和考證,辨別真偽,澄清學術和文獻源流。凡涉及學術界派系爭論結果不明確的書籍,均參考原書重加考訂,不以當初的是非為是非,力求出現可觀的結論。首先要對篇章全書做出價值評定和真偽評定。最后對文字增刪,篇章分合、版本異同、編撰成敗進行分析和介紹。例如,《尚書》是最古的一部歷史文獻匯編,是孔子從當時存世的2224篇上古文獻中選出來的,原書為100篇,孔子給每一篇都寫有小序,說明文獻的歷史背景。而《管子》一書則是從中外書564篇中校訂為86篇,《晏子春秋》從30篇838章中校訂為8篇115章,《荀子》從322篇校訂為32篇。每篇文章平均約有7至10個副本參照校勘[1]。后來漢朝的劉向父子編輯綜合性的圖書目錄,創立了為群書撰寫敘錄提要的方法,為以后典籍的纂集開了先河。他們廣泛搜集不同的文本作為校書的依據。有些篇章思想和體例與原著出現不一致就作為附錄編在正文后。多異本參考,提高了書籍的學術價值。并且采用本校法與對校法仔細的校讎全文,校出脫簡,審定字句,厘正文字。這樣經過大量復本的細心校理,將異文脫句一一記錄在底本上,作為定本時的參考,擇善而從,才能使得書籍具有更高的科學性和學術參考價值。
可見,古代編輯者嚴格遵守作品的真實性,科學性。因為編輯活動作為傳播知識和真理的活動,最基本的就是要求“真”,從論點、論據到論證方法都必須符合客觀實際,才能最大程度的體現作品美學價值。這就要求所選文獻資料必須是真的、正確的,結論必須是符合客觀實際的。作品通過對客觀世界的真實把握和自然規律的正確認識,才能具有天然的美學價值。正如伽利略認為:“真理和美是一致的”。
二、古代編輯工作中的求“善”
(一)立言以明德為重,言為內德之外觀
中國古代文人把追求道德完美的最高境界,看作為“立德,謂創制垂法,博施濟眾。立功,謂拯厄除難,功濟于時。立言,謂言得其要,理足可傳”[3]。于是“立言”,即著書立傳,就成了歷代文人的追求目標。中國古代編書的目的有三方面,一為封建政治統治服務。二為積累和傳播文化服務,三為治學服務。編輯活動多以資政和教化為根本宗旨。體現在古人的編輯思想里,從《左傳》、《論語》、《孟子》,《荀子》等書都致力于詩教、樂教、禮教。從周開始便要求文從屬于善、于德、于和。孔子也將詩樂之作歸之先王,將六經神圣化,詩樂倫理化。他在《論語述而》中指出,文學作品中的善即德,“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孔子是中國古代倫理政治學的創始者之一,是把審美評價與倫理道德評價揉和起來的,他是以“敬德”而“從仁”做為衡量美的標準的[4]。
(二)“仁”、“禮”、“和”為儒家立言的主要內容
“中庸”是孔子及整個儒家在為人處世方面的總原則,在儒學體系中“仁”是總體的道德內容,“禮”是總體的道德規范,二者構成了儒學的總綱。“有子曰:‘孔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中庸之道”在藝術上具體表現為“中和之美”。古代“和”的思想在編輯創作中也得到了集中體現,“發乎情止乎禮”之論,溫柔敦厚詩教之談,哀而不傷,怨而不怒只求,這種含蓄的美的追求,在封建傳統文化中地帶淋漓盡致的體現。
春秋末期主張美善統一、文質統一的觀點,成為整個封建時期審美評價的標準。所以封建統治者注重形勢與內容并存,強調美善統一的,“善”也是孔子選擇史料編輯的標準。例如,編輯《詩經》的重要原則是“取其可施與禮儀”。他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書籍以經典教育的社會化形式成了文化傳播的重要渠道。《論語》記載:“子謂《韶》,盡美也,又盡善也;謂《武》,盡美也,未盡善也。”從善與美兩個角度就作品的形式與內容進行評價。在禮季觀樂中,對美善已經有了明確區分,美作為藝術形式的一種屬性,善作為藝術內容的一種屬性。兩者缺一不可。
三、古代編輯工作中的求“美”
中國古籍編輯崇尚外觀“雅致”,并不“取一時之華茍且從事”認為“裝訂書籍,不在華美飾觀,而要護峽有道、款式古雅、厚薄得宜、精致端正、方為第一”。正如美學大家王朝聞論述書籍外在裝幀設計所言:(裝幀設計)主要不是錦上添花,不是為了滿足低層次的審美需要,而是在引起美觀感受的同時,引導讀者對書籍內容作深入的理解” [5]。
(一)形式多樣,色彩雅致
古代的書籍經歷了簡冊時代、卷軸時代和冊頁時代。分別有簡策和帛書,卷軸裝、經折裝、旋岡裝、蝴蝶裝、包背裝,線裝書等形式,制作工藝精巧,一本書的編輯制作要經歷復雜的工序,以確保書籍美觀并且堅固耐用[6]。隨著套色、短版印刷技術的發明,書籍上色彩的應用范圍也隨之擴大。到清朝的《四庫全書》已經非常注重書籍外觀美化,它用的是八行書紅格白棉紙,以工筆楷書繕寫,經、史、子,集分別用紅綠藍黃四色書皮裝幀,目錄卷用棕色書皮,外觀精美。體現了當時編輯者對書籍外在的高要求。
(二)版式整齊,圖文并茂
古代的編輯工作從甲骨文時期就已經注意版面的審美性與其編輯思維的科學性的一致。王振鐸先生經過大量的分析,考證后認為:“甲骨卜辭的文字書寫和契刻,已經十分注意版面編排,其編排的基本規則是對稱交流,即可上下對,也可左右對。逐可內外對,又可交叉對。”甲骨和青銅器上的許多文字呈現出對稱、整齊的分布格局[7]。在后來書籍編輯版式的設計上,古人重視內文排版設計,將內文版面進行合理的區分,設計上還采用多種圖案對花欄加以裝飾,在頁末篇首飾以篆刻題印,更多的利用朱絲欄、烏絲欄以及朱藍兩色進行圈注、句讀。到宋代,這種書籍及版面的設計與美化就更多地顯現出來。宋代的版刻書籍“多附插圖,圖文互重”,插圖大多古樸簡單,線條秀麗,傳神生動。魯迅先生就認為古書中的插圖,是一種力量,能補助文字之所不及。版面、書籍形式的發展足以說明古代編輯對美學的追求不斷加強。
編輯美是一種具體的美的形態,是物質美與精神美的高度結合。編輯產品從內容到形式,要追求美、表現美,體現內在美與外觀美。中國古代的編輯活動這編輯主體的美學追求具體體現為“真”、“善”和“美”。求真是指編輯主體對編輯對象本質的探究和求證,以符合事物的規律,示美是編輯主體從內容到形式對材料進行創造,達善是編輯主體在編輯活動中對道德倫理的傳播。編輯主體的求真、示美和達善是一個整體過程共同表現在編輯活動中。因此,中國古代編輯主體的美學追求也就是對作品整體真善美的追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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