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漢語“女人”的隱喻認知系統

摘 要：隱喻是一種極為常見的語言現象，它既是語言層面的，也是思維層面的。隱喻是人類概念系統的固有特性，它通過對始源域知識結構的運用使目標域得以彰顯。本文擬通過分析漢語語料中有關“女人”的眾多隱喻現象，將“女人”隱喻分為“女人是動物”“女人是花”“女人是水”“女人是水果”“女人是作品”和“女人是衣服”六種，進而揭示漢語中存在的復雜而有序的隱喻認知系統。

關鍵詞：女人 隱喻 認知

一、引言

語言作為人類思維意識的物質載體，是人類認知和理解世界的一種基本方式。Lakoff與Johnson（1980）指出，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修辭手段，而且是一種思維方式——隱喻概念系統。隱喻概念系統理論認為，隱喻是人類概念系統的固有特性，不僅是一種語言層面的事物，更是一種思維層面的事物。隱喻與認知語言學、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等學科領域的結合使隱喻成為人類重要的認知現象之一，它是人類借助語言而表現出來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本文擬通過對漢語語料中大量“女人”隱喻現象的分析，進而揭示隱藏于語言背后的漢語的隱喻認知系統以及漢民族復雜而豐富的思維方式、獨特的洞察力和創造力。

二、漢語“女人”的概念隱喻認知系統分析

本文“女人”指稱所有的女性，并不單指成年女性。自古以來，漢民族對女人的隱喻比比皆是，如“殘花敗柳、野草閑花”等。豐富的女人隱喻語料為我們研究漢民族的隱喻認知系統以及證實隱喻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提供了有力的證據。根據認知語言學的觀點，隱喻是從一個概念域向另一個概念域的結構映射，其認知立足點是人類的基本經驗。施喻者出于表達自己個體諸如思想、觀點、判斷和情感的需要，能從自身所特有的視角觀察世界、透視世界并表征世界，形諸于語言，從而形成隱喻（王文斌，2007：95）。

（一）女人是動物

漢語中常常把女人隱喻為動物，諸如“女人是老虎、蛇蝎女人、狐貍精、河東獅”等。例如：

（1）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蘇東坡《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

（2）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歌詞《女人是老虎》）

（3）這女人啊，一旦有了孩子，她就不是女人了，首先她是個母親，其次她是頭母狼。（電視劇《蝸居》）

（4）王夫人道：“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是狐貍精了！”（曹雪芹《紅樓夢》）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漢語將“女人”隱喻為動物的語料很豐富，使女人的各種抽象特征具體為某種動物。因為不同的人對世界的看法不一樣，同樣對女人的看法也不盡相同，這就導致將女人隱喻為不同的動物。由此可以看出，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層面的修辭手段，而且是人類思維方式及人生經驗的體現。

（二）女人是花

古往今來，漢語中也常常把女人隱喻為花。崔護說：“人面桃花相映紅”；李白說：“美人如花隔云端”；李易安自況：“人比黃花瘦”；歌曲《女人花》更是將“女人”隱喻為花的典型代表。再來看下面將“女人”隱喻為花的明證。例如：

（5）女人一生如花：女人零歲是心花，待開放；女人十歲是梨花，潔白；女人二十是桃花，鮮艷；女人三十是玫瑰，迷人；女人四十是牡丹，大氣；女人五十是蘭花，優雅；女人六十是茉莉，淡定；女人七十以后是棉花，溫暖。（手機短信）

（6）女人不是天上那月亮，女人不是瓶里那束花，女人不是籠中那只鳥，女人不是墻頭的書，女人是什么誰給我回答。（電視劇《籬笆、女人和狗》主題曲歌詞）

（7）好女人是一節舞蹈，是韻味中舞蹈的梅花。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將“女人”隱喻為花的例子不在少數。這是因為語言結構深深扎根于認知結構中，隱喻就是一種重要的認知模式，是新的語言意義產生的根源。隱喻利用一種概念表達另一種概念，需要這兩種概念之間的相互關聯，這種關聯是客觀世界在人的認知領域里的聯想（趙艷芳，2001）。相似性是隱喻始源域與目標域發生聯系的紐帶（王文斌，2007）。女人與花都是美的事物，花有百種，種種不同，各有芬芳，各有其麗，女人亦是如此。因此，將“女人”隱喻為花是施喻者這一認知主體對“女人”的認知闡釋，也是施喻者認知思維過程的結果。

（三）女人是水

這里的水不單單指純凈的水，我們將酒、茶、咖啡、各種飲料等也歸為水這一類。古往今來，把“女人”隱喻為水的例子也是數不勝數，如“紅顏禍水”。《涼州曲》中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把女人隱喻為葡萄酒。再如《紅樓夢》中的“女人是水做的”。人們出于表達的需要根據自己的人生經驗或對女人的認知也創造出了各種各樣的“女人是水”的概念隱喻。例如：

（8）女人是咖啡，一種集眾多的味道的極品生活的飲料。（王文斌，2007：53）

（9）女人是水，海水的胸懷浩渺，仿佛母親；河水的平淡是金，仿佛妻子；情人則是深藏不露的，有著甘甜誘惑的井水。（承群學社的網易博客）

（10）六七十歲的女性是一杯茶，有點苦澀但非常受大家的尊敬和歡迎；三四十歲的女性就是一杯任加調料的水，解渴、實在；十到二十多歲的女性就是雪碧，熱情、奔放。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人們通過把“女人”隱喻為“水”來更深層次地認識女性。由于施喻者的世界知識、認知方式及人生經驗等的不同，有關“女人是水”的隱喻也不盡相同。但水和女人的相似性是這些概念隱喻存在的前提，即水和女人都有著善變、水清、水濁、包容、善良、脆弱、千姿百態、萬種風情等特征，從而使“女人是水”這一隱喻得以建構。

（四）女人是水果

漢語中也有人把“女人”隱喻為各種水果的，但此類隱喻并非如前述三類隱喻那么常見，這與人對“女人”和水果的相似性認知有關。例如：

（11）大一女生是櫻桃，好看不好吃；大二女生是蘋果，既好看又好吃；大三女生是石榴，好吃不好看；大四女生是番茄，連水果都不是。（大學男生對女生的評價）

（12）女人好比梨，外甜內酸。吃梨的人不知道梨的心是酸的，因為吃到最后就把心扔了，所以男人從來不懂女人的心。

例（11）中，大學男生通過將女生隱喻為“櫻桃、蘋果和石榴”三種水果再加一個不是水果的番茄，展現了大學女生四年的成長變化以及歲月對女人的深刻影響，體現了施喻者獨特的洞察力以及獨特新穎的思維方式。例（12）也是施喻者對隱喻的再創新，充分證明了隱喻不僅是語言的修辭手段，也是人類思維方式的擴展。

（五）女人是作品

漢語中也將“女人”隱喻為各種各樣的作品，諸如“哲學、抒情詩、散文、戲劇”等等。例如：

（13）女人都是一門難懂的哲學，讓人捉摸不透，都是一幅雙面孔。

（14）父母是教科書，朋友是參考書，愛人是工具書，街坊鄰居是報紙雜志，妙齡少女是時尚畫報。（現代人的讀書觀）

（15）二十歲的女人是一首抒情詩，臉如山桃帶蜜，眉聚山川秀色；笑生花香，流盼帶電；身姿玉樹臨風，裙裾孔雀開屏。三十歲的女人是一篇風景散文，端莊的舉止展示高雅的風度，清澈的目光洗滌著淡淡的哀愁。四十歲的女人是一出戲，生活舞臺上她是丈夫和兒女的配角。為演好妻子和母親的雙重角色，眼角悄悄爬上的魚尾紋和十指的皸裂，是必要的化妝，而夫君臟衣服和孩子的課程表，則是不可缺少的道具。五十歲的女人是一篇哲學論文，走過了多少坎坷曲折的道路，都在額上縮影出路線圖，時光的積雪也在兩鬢結成秋霜，匯聚成了酸甜苦辣和冷暖炎涼的心潭，因不起波瀾而深不可測，足以淹沒任何男人。

（六）女人是衣服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是大家最為熟知的“女人”隱喻。現代社會婦女解放之后男女日漸平等，所以，“女人是衣服”的隱喻也得以突破。例如：

（16）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如蜈蚣的手足，女人如過冬的衣服。（電視劇《武林外傳》臺詞）

（17）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但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缺手缺腳的很多，不穿衣服的人卻沒有。（網絡流行語）

（18）找媳婦就像買鞋。辛雯是大白領，是大碼鞋，50的。梅好是小女人，是小碼鞋，41的。我的腳是41的，所以梅好合適。她是布鞋，穿著養腳。辛雯是高跟鞋，我怕崴腳啊。（電視劇《老大的幸福》臺詞）

綜上所述，我們對“女人”這一概念的隱喻進行了系統梳理和全面分析，運用豐富的語料證實了該概念與人類生活密切相關，其在建構抽象概念的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也進一步揭示了漢民族的思維方式、文化底蘊等。

三、結語

本文對漢語中“女人”的概念隱喻認知系統進行了細致探討，將“女人”概念隱喻分為“女人是動物”“女人是花”“女人是水”“女人是水果”“女人是作品”“女人是衣服”六類，運用豐富語料加以支撐。盡管本文不能囊括所有“女人”的隱喻認知現象，但卻能看出隱喻不但是一種語言現象，而且在本質上也是人類理解周圍世界的一種感知和形成概念的工具。隱喻作為一種重要的認知手段，在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對“女人”概念隱喻認知系統的探討，有助于揭示人類在文明進化過程中不斷變化的思維方式。可以預見，概念隱喻研究仍將是認知語言學研究領域的重要內容。

參考文獻：

[1]王文斌.隱喻的認知構建與解讀[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2007.

[2]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3]Lakoff，G. 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黃倩倩 王震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