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馬修#8226;阿諾德在其《文化與無政府狀態》中展現出兩種自我認同,即在文化上的貴族認同和在政治階級上的中產階級認同。本文旨在分析整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自我認同以及阿諾德如何在書中巧妙處理它們,從而巧妙地達到在中產階級中傳播他以貴族文化為核心的“文化”的目的。
關鍵詞:馬修#8226;阿諾德;文化;階級;自我認同
作者簡介:胥妍,女(1989-),重慶人,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言文學院英語系2008級本科生。
初讀阿諾德的《文化與無政府狀態:政治與社會批評》時,幾個大的疑惑始終在我頭腦中打轉,致使我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這本書的真意。首先是他的文化觀:要成為整個社會“領導者”的文化究竟是什么樣的文化?為何他會不斷變化著定義去刻意重復?其次是他的政治觀:書的副標題為“政治與社會批評”,阿諾德堅持國家應樹立權威。然而,為什么正文在批評了當時社會無政府傾向后正該提出應建立什么樣的政府來樹立權威時,又用文化作為標尺將各階級量了一遍,然后表明“一心追求完美的人從各個階級中產生”[1],不談階級問題只強調讓文化成為權威呢?[2]最后,文化與階級是怎樣的關系?是文化選擇統治階級,還是統治階級制定文化標準?現在再回過頭來看當初提出的這幾個問題,覺得思路比以前清晰一些了。
首先看看阿諾德的文化觀。盡管阿諾德在書中對文化“完美”的強調以及充滿描述性的定義讓人不會主動將之與當時更加具體的文化內涵對應,但這種對應的探究對于了更加深入了解阿諾德的文化觀來說是有必要的。阿諾德對文化的定義很多,但真正明確指出文化究竟是什么的卻幾乎沒有。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定義是“對完美的追尋”。而這種“完美”,應該是他所講的“美好與光明(Sweetness and Light)”。回到斯威夫特在《書之戰》中對于蜜蜂與蜘蛛的比喻,不難理解“美好與光明”是指蜜蜂身上所具有的經過修煉的人文主義傳統。 [3] 再結合第四章希伯來精神和希臘精神的提法,文化應該是與希臘精神相呼應的。于是,人們會猜測, 阿諾德所推崇的文化是不是就是古典文化呢?我認為是的。程巍先生在他的《中產階級的孩子們——60年代與文化領導權》中提到過這樣一個事實,即1887年阿諾德反對牛津同行約翰·切頓·柯林斯等人提議在牛津建立“英國文學”學院機構。“英國文學”在那個時代主要是資產階級和勞工階級的讀物,自然是在阿諾德眼中如“下里巴人”才會被后者堅決地拒絕。可見阿諾德所指的文化絕非當時資產階級和勞工階級所分享的“英國文學”似的大眾文化,而是他努力去庇護使其不受外界侵擾的牛津文化,即古典文化。阿諾德在他的《文藝批評序言》中寫道:
‘There are our young barbarians, all at play’!...” [4]
“我們仍還是探索者!探索者常會犯錯誤,但我希望我所犯下的錯誤只損害自己的名譽,而絲毫不要玷污牛津。牛津是一座多么美麗的城市啊!它是那么值得敬重,那么可愛,并且在我們時代精神生活的劇烈變化中仍然那么完好無損,如此的寧靜!
……‘我們年輕的野蠻人在這里嬉戲玩耍’!……”
他的話語中充滿自豪,其中“我們年輕的野蠻人(our young barbarians)”更是充分展現了他的貴族的文化立場。他一方面竭力保持擁有貴族文化的一方凈土,使其免于在菲力士人手下變得淺薄,另一方面讓呼吁全民跟隨在他描述中沒有任何階級之分的公正無私的文化,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暗暗在為貴族堅守最后在文化上僅存的一點權威呢?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再來分析解決一下本文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在本文開頭已提到,《文化與無政府狀態》一書的副標題為“政治與社會批評”,阿諾德對當時人們對自由的工具崇拜甚為不滿,從而提出國家應建立權威。而阿諾德在正文中批評了當時社會無政府傾向后正該提出應建立什么樣的政府來樹立權威時,又否定了任何一個階級樹立權威的可行性而讓文化這個“無階級”概念成為權威。然而,回到阿諾德對各階級作為權威的資格的考察過程,阿諾德循環論證的方法實在不高明,甚至為其論敵留下把柄。這真的僅僅是因為他不具有哲人般的審慎嗎?我認為不是。回顧一下整個過程,阿諾德先將文化定義為至真至美的東西使其足以作為衡量一切事物的真理,然后在分析貴族、中產階級和勞工階級這三個階級時運用文化作為標尺去一一比對,發現三者都夠完美進而權威只能被最為完美的文化取代。這無異于兩個人在爭論時用自己的理由去比對對方的理由發現對方理由的缺陷,從而得出自己理由才是正確的結論,因此對方必須聽自己的。我們已經分析過阿諾德的文化之所指,它并非具有普遍意義的評判標準,而是一種貴族文化。而在這里阿諾德卻將其作為公正的標尺去衡量三個階級,這實際上是一個偷換概念的過程。對此,程巍先生有更為精辟的表述:
但有趣的是,阿諾德從頭到尾都把自己劃分到“非利士人”的行列中,這與文化上的他的貴族認同是相悖的。他不僅把自己稱作“非利士人之子”,還是在“文化”的洗禮下逐漸提升了自己的典型。而這個轉變的過程是個“動人的故事” [5]。阿諾德的這段陳述頗似廣告。這就自然產生了一個問題:阿諾德的文化和政治態度究竟是怎樣的?
阿諾德似乎有兩個立場,阿諾德在文化上自認為是貴族的,而在書中又自詡“非利士人之子”,這并非無意識。這說明阿諾德在文化上是保守的,而他在政治上又有自由主義的傾向。阿諾德在書中沒有明確指出某個階級適于成為權威,可見他大體上是能接受當時中產階級掌權的現實的。他將自己劃分為中產階級的一員,也表明了這一點。然而,他又看到了中產階級控制中的社會正滑向無政府狀態。與此同時,宗教上不從國教者與國教徒之間的矛盾也讓他看到宗教也很難在人們心中建立統一的權威,于是他搬出了替代宗教的“文化”。雖說維多利亞時期大眾文化非常興盛,但仍然有劍橋牛津這樣的“凈土”,因此他近乎固執排他地守護著心中最神圣的文化,并希圖在中產階級這座機器上安裝貴族文化的內核。因此,阿諾德自我認同并不是他所說謂的非利士人,而是野蠻人。
這也許就是阿諾德的高明之處,接受不能改變的,維護仍能維護的。
參考文獻:
[1].馬修.阿諾德:《文化與無政府》(韓敏中譯),北京:三聯出版社,2008年版,第76頁。
[2].馬修.阿諾德:《文化與無政府》(韓敏中譯),北京:三聯出版社,2008年版,第64頁。
[3].馬修.阿諾德:《文化與無政府》(韓敏中譯),北京:三聯出版社,2008年版,第17頁。
[4] .Archibald L. Bouton: Matthew Arnold Prose and Poetry,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27, 6.
[5].馬修.阿諾德:《文化與無政府》(韓敏中譯),北京:三聯出版社,2008年版,第7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