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獻給艾來麗的玫瑰》是美國作家福克納的著名短篇小說,作者通過巧妙的敘事手法將看似簡單的故事布置得懸念重重、引人入勝。本文以敘事時間和敘事視角兩方面為切入點,分析說明小說的“交錯”式敘事手法,旨在幫助讀者深刻理解小說的主題。
關鍵詞: 敘事時間;敘事視角;交錯
作者簡介:王曉燕,臨沂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英語語言文學。
威廉·福克納被認為是20世紀30年代唯一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美國現代主義作家,除了耳熟能詳的《喧囂與躁動》外, 1930年發表的《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被譽為其最負盛名的短篇小說。
小說講述的是在南方小鎮上一個沒落貴族后裔——艾米麗小姐長期受父親的嚴厲管制,經歷了父親去世、戀愛挫敗,因愛生恨,殺死情人,并終日與其尸體生活在一起直至去世的故事。雖然情節并不復雜,但小說獨特的敘事角度和敘事方法呈現給讀者一個充滿懸疑、引人入勝的故事。其敘事順序是顛倒、交錯的,敘事視角與敘事者也是多變、交錯的。本文將從小說的敘事時間與敘事視角兩方面入手,分析敘事手法的“交錯性”,試圖幫讀者體會到作者如何運用高超的藝術手法在短短的篇幅里融入深刻復雜的內涵。
一、敘事時間的“交錯”
從敘事學角度來看,敘事時間可以分為兩種。王平在《中國古代小說敘事研究》中將敘事的時間順序概括為“故事的時況”和“敘事的時況”。他認為, 所謂“故事的時況“指的是小說所講述的那個或真或假的故事的實際時間”; 所謂“敘事的時況”, 是指該故事在小說文本中所呈現的時間狀態。法國敘事學家熱奈特將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的不一致稱為“時間倒錯”(anachronies),“研究敘事的時間順序,就是對照事件或時間段在敘述語中的排列順序和這些事件或時間段在故事中的接續順序。”從敘事時間的層面體現出的敘述和時間的關系可以從理論上證明小說的時序顛倒和交錯不僅僅意味著閱讀難度及神秘感的增加。
在《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中,敘事并不是按事件發生的自然順序展開的,而是呈現出一種看似“無序”的狀態。作者將所有情節的先后次序全部打亂,重新進行了安排。故事先從艾米麗的去世講起,全鎮的男女都去參加她的葬禮,男的懷著對“一座隕落的紀念碑的尊敬”,而女的“大多數則是出于想要看看她房子的內部的好奇心”。緊接著,作者并沒有遵循常規從頭開始描述艾米麗的生平,卻選擇將時間推進到距離她去世前最近發生的“納稅事件”,新一代的鎮長官員們上門催繳稅款,卻以她冷酷無情地“把這些先生請出去”而宣告失敗。
第二部分借此事件將讀者帶入“三十年前為了那股氣味的事戰勝了他們的父輩一樣”,即“過去的過去”這一時期,分別交代了父親的死亡、心上人的背棄及“氣味事件”。在第三部分,作者既講述了艾米麗在父親死后的變化,“再見到她時,她的頭發已經剪短,看上去像個姑娘”,艾米麗正視父親已死的事實,開始向往新生活;又介紹了她與荷默·伯隆的戀情。隨后,時間再回到“氣味事件”之前,講述了艾米麗買砒霜和堂姐妹到訪的情況。第四部分由砒霜引出人們的猜想“她要自殺了”,繼而介紹了堂姐妹到訪的原因:“她要嫁給他了”,這是“全鎮的羞辱,也是青年的壞榜樣”,于是有人寫信告知她的親戚。在描述了艾米麗訂購男人用品,荷默的失蹤以及數年后她的變化后,作者又帶領我們回到“她四十左右的那段約有六七年的時間”,補敘了她被免稅的原因,直到最后“她與世長辭了”。小說最后一部分,與第一部分的艾米麗葬禮相連接,作者開始運用順序的方式,先后描寫了堂姐妹的到來,艾米麗的葬禮,人們對她一生的回憶,尤其是葬禮之后人們在她房子里的發現。作者通過細致的描述展示了她的房子,“布置得像新房”, “敗了色的玫瑰色窗簾,玫瑰色的燈罩——男人盥洗用具——雜物中有一條硬領和領帶—— 那男人躺在床上——旁邊那只枕頭上有人頭壓過的痕跡——一綹長長的鐵灰色頭發。”故事就此結束。
小說中敘述事件的順序是顛倒的,與故事發生時間產生了差異。但從敘事學的角度看,它卻給人一種強烈的時間意義。由于敘事時間更為接近事件之間組合和關聯的本質,在給人具體時間感的同時,也深刻地揭示了主題。福克納采用的時間倒錯的敘事方式恰到好處地成為艾米麗錯亂混雜的精神世界的一種對照,也為艾米麗的變態行為在小說最后才揭示出來作出合理的鋪排,這就使得本身情節簡單的故事變得懸念叢生、變幻莫測,而它們帶來的閱讀難度和神秘感給讓讀者感受到更強的心靈沖擊力,從而達到更好的美學效果。
二、敘事視角的“交錯”
敘事者并不等同于小說作者,是作者出于敘事謀略設定的一種視角、語調的投影。從文學理論角度來看,通常敘述者可以分為第一人稱敘述者和第三人稱敘述者。從文章的一開始“艾米麗·格里爾生小姐過世了,我們全鎮的人都去送喪”可以看出,小說的敘述者是第一人稱集體敘述。但是,貫穿全文的“我們”并不是自始至終指代同一敘事視角,也并不都代表所有的鎮上的人們,而是作者根據故事發展的需要有意安排的一部分人。文中除第一人稱外,還用了“他們”。小說中第二、三、五部分的“我們”和第二部分中代表不同人物的“他們”,都是指我們鎮上的部分人。第四部分中的“我們”卻是第一段中“我們全鎮的人”中的“我們”。而在小說第二部分“納稅事件”中,鎮長官員們得到的回復“寫在古色古香的信箋上,書法流利,字跡細小,但墨水已不鮮艷”的,是作為旁觀者的“我們”,是如何得知這些內容的呢?其實,除了敘事者的“交錯”外,敘事視角也是“交錯”的。
敘事學理論認為,敘事型文學作品中,敘事者與故事的關系是一種最本質的關系,二者之間的關系實際上就是一個敘事角度的問題。如上文提到的疑問,即是通過全知的敘事角度來完成的。另外,福克納有時還利用內部聚焦(interior focalization)和外部聚焦(external focalization)。在小說第一部分,作者運用內部聚焦,將焦點定在了前去要稅的參議員身上,透過他們的眼睛讀者看到了一個“仿佛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般”的艾米麗,這比作為旁觀者和鎮上鄰居的“我們”的主觀判斷真實的多。而從第二部分,主要依靠小說的主要視角—“我們”,即外聚焦型視角。“我們”代表了小鎮上的部分居民,發生在艾米麗身上的很多事情,比如家中發出難聞的氣味、與荷默的戀情等,都是“我們”從個人感覺或主觀判斷而來的。
各種敘事視角的交替或交錯運用,使讀者對艾米麗的觀察處于零散的卻又多面的狀態,比如“我們”對她的同情與好奇、“他們”對她的冷漠與諷刺,這都益于讀者理解艾米麗所處的社會和生活環境,從而更好的理解艾米麗悲劇形成的必然性。從另一方面來看,敘事視角的交錯運用與時間的頗倒錯亂交相輝映,使敘述錯綜復雜,撲朔迷離,增強了小說的神秘性和藝術性。
綜上,敘事手法的“交錯”現象增強了小說的藝術表現,順序、倒敘、插敘及補敘等敘事手法的“交錯”揭示出“過去”與“現在”的關聯性;而多種敘事視角的“交錯”使用更豐滿了艾米麗的形象,強化了她終其一生都沒有自主性,成為保守思想和傳統觀念的犧牲品的這一概念,從而在主題建構時獲得獨特的美學效果,也顯示了福克納在現代派小說中獨特的藝術魅力。
參考文獻:
[1]福克納.獻給愛米莉的一朵玫瑰花.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