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谷崎潤一郎是日本唯美派的大師,永井荷風曾這樣評價他:“在現代明治的文壇上,谷崎潤一郎氏成功地開拓出一片誰也沒能插手,或者說誰也沒想插手的藝術領域”。谷崎一生致力于美的探索,創作時間長達半個多世紀,給我們展現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奇異的唯美世界。
關鍵詞:谷崎潤一郎 唯美主義 實感 解構
一.美的實感
谷崎潤一郎成長在動蕩不堪的年代,作為這個時期的一個日本人來講,戰爭或多或少的會在他的思想上投下一定的陰影,再加上青年期受到西方虛無主義和頹廢主義的影響,他的藝術作品中始終浸淫著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的空虛,惶惑與不知所措。一切行而上的東西,不論是精神上的還是道德上的,都變得抽象,變得不可捉摸。于是他開始試圖尋找一些實在的,具有聲色與質感的酣暢淋漓的美,比如說,官能上的,感官上的刺激。他在血淋淋的愛與痛,情與欲之中來尋找一種比尋常的現實更加真切的存在感與滿足感。也就是所謂的實感。
這種實感,首先是在形式上來體現的。
粗看谷崎潤一郎的小說,無論是長篇的還是短篇的,都有一種結構上的構筑美。谷崎潤一郎小說中的美恣意汪洋,有相當廣闊的空間,更有其拓展的層面。不管長篇短篇,都沒有任何頭上安頭的累贅感,但通篇都透出一種“連綿不斷的創作長篇的肉體的精力”。清新可人,勻稱緊密,吸引人細細讀下去,慢慢玩味,卻又毫無玩弄紛繁復雜的情節之嫌。博雜卻并不無章,如一條浩瀚的大江,舒緩寬廣,優游自在,奔流不息,世人百態,皆入其中。
在谷崎潤一郎的藝術作品的思想內涵上,更為深切地體現了這種對美的實感的追求。
谷崎潤一郎引領我們走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官能美的世界。他排除了審美判斷中感情的要素,以官能感覺來代替感情而超越美以外任何倫理價值的道德規范。他的小說《文身》中的主人公清吉,就是一個典型的這樣的藝術家。在小說中,文身師清吉真正所為之傾倒的,并非美女的美艷容顏和光潔肌膚,而是自己在她背上所刺的鮮艷奪目的蜘蛛,是絢爛奪目的人工美,是以美麗容顏與光潔肌膚作為底色的,因肉身的難忍苦痛而更為熠熠生輝的殘忍痛苦的妖異之美。正如蜘蛛所象征的意義,給人感官上強烈刺激的,讓人無法漠視不得不為之傾倒為之失魂落魄,甚至感到恐怖卻又無能為力的邪惡的美。
二.美的極致
谷崎潤一郎作為日本唯美派的大師,一直是一位藝術第一生活第二的藝術家,一生都在關注著美,膜拜著美,窮其一生孜孜以求一種純粹的,無極限的美,美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所有的一切,精神,道德,倫理,社會,在美的面前都顯得那么委瑣,鄙俗與不堪一擊。
在谷崎潤一郎的藝術作品中,他總是閱讀同當時的時代疏遠的作品,歷史小說,或者是荒誕無稽的陳年舊事,故而他的小說帶給我們的多半是一個光怪陸離,神奇浪漫的世界。生活于他而言,太真實沒有美感,或許是源泉,是微縮,但也是樊籬。所以谷崎小說中的美是超脫的,有不顧一切的決斷的勇氣,更有磅礴的氣勢,他小說中最打動人心的地方正是這種氣勢,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甚至是驚世駭俗的生命力。決絕的追求著單純唯一的美感,將現實的枝葉都剝離,剝離,最終雕琢出那種璀璨奪目的,純粹的唯美。
谷崎潤一郎對于美的追求是沒有極限的,如果說凌駕于生活之上的美給了谷崎文學以相當高度的話,那么游離于道德之外的美則賦予了谷崎文學絕對自由的靈魂。
明治維新后的日本,一方面受到數千年來封建道德桎梏的束縛,另一方面又受到了西方性解放思想的沖擊,在社會道德的判別標準上,處于一種比較混亂的狀態。谷崎的青春期基本上就是處于這樣的迷惘中,但他對美近乎偏執的追求,使他摒棄了在許多文學作品中作為精神旗幟的社會道德,無謂對錯之分,只有美丑之別。
三.美的解構
谷崎潤一郎處于這樣一個動蕩混亂的社會中,他壓抑,不安,苦悶,彷徨,他面對桎梏著他的社會與人生,有暴發性的沖動。但他同時也是軟弱的。他無法改變他的困境,他甚至不能向魯迅那樣放聲吶喊,他無奈,他有一種無力感。此時,西方戰后貪圖瞬間的享樂風潮席卷而來,無政府主義,虛無主義,唯我主義等社會思潮應運而生。谷崎潤一郎越來越對自己在社會的存在感到不安,彷徨,產生了消極和絕望情緒。終于,他墮落到自己營造的那個荒誕的,光怪陸離的唯美世界里去了。在那里他可以在痛徹淋漓的刺激中,在對傳統與道德的徹底叛離中追尋剎那的美感,來麻醉自己的靈魂,甚至在那一剎那釋放自己的不安與惶惑。所以,與其說他在虛幻的世界里尋找靈性的依托,不如說他在反抗,消極的,無聲的,就如堂吉訶德與風車的戰斗一般。這種近乎絕望的消極反叛與抵抗,正是谷崎潤一郎小說中的美的真正源泉。
谷崎潤一郎是風格變化相當之多的一位作家,我們可以看到,他在那些變態的快意中并沒有探尋到真正的出口,感官上的刺激并不能消解他心靈的絕望與痛楚。遷居關西后,他的心態也日漸平和,終于,他在純東方式的陰翳中找到了一些寧謐。他漸漸從叛離走向回歸。他不再尖銳的疼痛,而是潛入了更深沉的悲哀之中,來尋找一種相對安寧的平靜。
四.美的回歸
遷居關西,生活日漸安定下來之后,谷崎潤一郎開始醉心于日本傳統的幽玄寂靜的情趣。
谷崎潤一郎在雜文《陰翳禮贊》中細膩的描繪了大和民族審美情趣的奧妙,所有這一切的關鍵是陰暗。深諳幽暗之道的日本人巧妙地在光線明暗對比的運用上大做文章,美與陰暗結下了不解之緣。他在其中說道:“我們的幻想往往是在黑暗之中遨游”。他喜愛日本式的食物,日本式的清寂的音樂,卻并不排斥西方的物質文明。在散文中他談到自己裝修新家時盡一切努力把電燈,電爐這種西方物質文明的代表物日本化,以使房屋整體感覺和諧的趣事,詼諧幽默,趣妙橫生。他并非麻木,而是近乎興致盎然的生活著。他甚至開始耽于生活的瑣碎,在《細雪》中不遺余力的描繪出關系的流麗世俗風景。
結語
谷崎潤一郎是一位唯美主義者,在他早期的作品中徹底舍棄了男女情愛中精神的,高貴的一面,只突出感覺類的一面。他建立了一個完整的,個性的,純粹唯美的世界,拋棄了精神,社會道德,理想等一切形而上的物質,也拋棄了現實生活中瑣碎的一面,只留下了官能上的,病態而暢快的鮮血淋漓的快感,從中尋找一種自我釋放與解脫。這種嘗試失敗后,他逐漸回歸到古典美的世界中,作品也變得平和,透出一種純東方式的陰翳之美。
參考文獻:
1、《日本文學史》 葉渭渠主編 昆侖出版社 2004年
2、《日本近代文學名作鑒賞》 譚晶華主編 2003年
3、《日本文明史》 葉渭渠主編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 199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