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柳宗元經歷了入世、改革、貶謫的曲折人生。其謫后之詩,浸染著濃厚的佛禪意趣,呈現出超脫塵世的意念,任情山水的意趣和淡泊空靈的意境。讀柳公之詩,便能從中體味他與佛禪在人生體驗、精神感悟上的契合而表現的心態情志和審美追求。
關鍵詞:柳宗元 謫居 詩文 佛禪 意趣
柳宗元是一位堅定的儒者,理性的思想家、改革家,但他又是一位崇尚佛禪之人。其“自幼好佛,求其道,積三十年”(《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正如其文所言:“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說,于零陵,吾獨有得焉。”(《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在他獨特自我的理解中,佛禪與儒學得到了融會貫通。在永貞革新失敗后,其詩文隨佛禪對其心智的滲透和影響而不斷深入,形成了“澹泊古雅、清勁紆徐”的文風。讀其文如讀佛經,如參佛禪,禪意盎然。
一、在佛禪熏陶中得到解脫
柳宗元在永貞革新失敗后,先后被貶至南蠻之荒、瘴癘之地的永州、柳州。那里環境險惡并遠離至親,過著“與囚徒為朋,行則若帶纆索,處則若關桎梏”(《答周君藥久壽書》)的生活。在此期間,柳公與僧人結伴游覽,共同誦經參禪,不斷受佛禪思想的浸染和熏陶,使其暫時擺脫了宦海浮沉的帶來的精神痛苦,重新找到了心靈的平衡點。
佛禪中強調“自性”和“頓悟”,主張消除一切欲念、苦慮,超越時空、因果,才能從欲念和束縛中解脫出來,獲得人性自由。在貶黜之初,柳宗元對自身遭遇感到極度憤懣。他在《對賀者》中道:“嘻笑之怒,甚乎裂眥;長歌之哀,過于慟哭,庸詎知吾之浩浩,悲戚戚之尤者乎?”這足見此時的他還未從喜怒哀怨的束縛中得到超脫。而他在得到佛禪啟發后,稱信佛禪主張的“隨緣自適”的生活態度和處世方式。其詩《溪居》云:“久為簪組累,幸此南夷謫。閑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可以讀出詩人疲憊于爾虞我詐的仕途,慶幸謫居而獲得安閑自得的田園生活,使詩人在無欲無求的禪境中超脫自我、洗滌塵慮,忘懷心機,回歸人性。
柳宗元曾說:“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恥制于世者,則思入焉。”(《送玄舉歸幽泉寺序》)這表示他對佛禪的覺悟開闊了他的人生視野和精神境界,達到了空寂安恬的超世之境。如《巽公院五詠禪堂》:“發地結菁茆,團團抱虛白。山花落幽戶,中有忘機客。涉有本非取,昭空不待析。萬籟俱緣生,窅然喧中敘。心境本同如,鳥飛無遺跡。”詩人于清靜的禪堂中體禪悟道,一切屬于世俗的愿望、思慮都已消除,在寧靜中獲得自性的覺醒,內心如鳥飛過了無遺跡般空寂。柳宗元此時感受的那種空明凈澈的情懷和自由無礙的超脫。而他也漸漸從痛苦中走出,擺脫是非榮辱,走向超脫自我的佛禪之境。
二、在“禪悅”山水中的得到安慰
起初柳宗元抑郁所貶之地乃南蠻之荒、瘴癘之地。佛禪強調以自然之物為悟道之對象,使人通過在大自然中沉思冥想使精神集中,達到忘我、禪定、超脫的境界。隨著謫居時間的推移,他對南國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有了獨特的欣賞和感悟,使他所賦之詩不僅沉浸山水之秀麗,更使奇特之景賦予深沉的禪意。
柳宗元“禪悅”的思想,隨著他貶謫后的不同階段由淺入深。謫居南國之初,柳公仍有千愁萬恨,但已初步移情山水之中。從《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可得到理解:“海畔尖山似劍,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此詩借佛學的故事以增強詩的表現力,使怨氣愁腸借助自然景物而直接傳達。而隨著柳宗元不斷參禪禮佛,對“悟禪”更進一步。其在《晨詣超師院讀禪經》中道:“汲開漱寒齒,清心指塵服。閑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真源了無取,妄跡世聽逐。遺言冀可冥,繕性何由熟,道人庭宇靜,苔色連深竹。日出霧露余,青松如膏沐。澹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該詩看出詩人的“種種心”之灼燥已稍得安閑,且含悟悅。
在謫永后期,柳宗元對禪悟道更深,從其詩文中更能感受作者移情山水、寄寓禪意,在其獲得“禪悅”之趣的同時安慰自我、超脫自我。柳宗元在《始得西山宴游記》中,把本是小山丘的西山,描繪成高山:“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后知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這里與其說是對西山的挺拔特立的描繪,不如說是柳宗元超塵拔俗的人格精神的寫照。而其流傳千古的無言絕句《江雪》更是集中體現出詩人高潔孤傲、卓然獨立的人格:“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佛禪認為,客觀物象并非實有,乃是心靈的幻想。這充滿禪意的孤絕、寂滅之境正是詩人獨立孤傲人格和對理想和操行的執著和堅守的體現,并在這種人格化的自然中實現了對困逆之境的超越。可見,柳宗元喜好自然山水,走進自然山水,將自我精神、品格滲透其中。于氣象萬千的自然山水中感受著禪機、禪趣,追求物我冥化的超然境界。于是,自然山水成了他人格精神的棲息地。
三、小結
中國古代的士大夫一般有著安邦濟世的思想以及信守儒學的治國之道。但常常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他們的理想無法付諸實踐,甚至遭受官僚排擠,使其內心充滿憤懣。而柳宗元息心佛禪,用深邃的佛旨禪理去浸潤其文,超脫其心,才得以忘卻世俗的紛爭傾軋,泯滅是非榮辱,使其文呈現出超脫塵世、任情山水和淡泊空靈之意。與那些盡力抒發懷才不遇的憤懣之人相比,更讓人欽佩柳宗元作為一代政治家、改革家、思想家的淡泊名利、勇于追求自我的心態。
參考文獻:
1、柳宗元.《柳河東全集》.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