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人民陪審制的發展與完善

【摘要】我國的人民陪審制是我國一項重要的法律制度。然而，由于種種原因，人民陪審員制度并不能在當今社會發揮其應有作用，甚至有學者提出了廢棄人民陪審制的觀點。本文通過闡述我國人民陪審制的發展和內在價值，分析我國人民陪審制的現狀和存在問題，最后提出完善我國的人民陪審制的解決方案，從而改革現有陪審制度中存在的不足和缺陷，努力探索出適合自己的具有中國特色的陪審制度，為我國法治國家的建設貢獻積極地力量。

【關鍵詞】關鍵詞】陪審制度 人民陪審制 陪審員

陪審制度(Jury System)是一種從公民中產生陪審員參加法院審判案件的制度，起源于奴隸制國家雅典、羅馬，公元前6世紀，雅典時期著名政治家梭倫領導了一系列改革，其措施之一是設立了陪審法院。[1]資產階級革命時期，許多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提出實行陪審制的主張。資產階級革命勝利后，一些國家先后在法律上確立了陪審制度。一般認為近代英國為最先并盛行陪審制度的國家，但是在上世紀中葉已趨于衰落了。由于陪審制自身的優越性和曾經的英屬殖民地的地位，美國建立之后繼承和發展了英國的陪審制度，至今仍相當盛行。基于陪審制度是在公民中隨機選出陪審員，并由陪審員對案件進行判斷，法官實際上并沒有對案件進行裁判的權利而只是根據陪審團的意見對案件作出相應的判決，因此不失為一種防止法官權利濫用并能更好的體現公民以及社會的價值取向的審判制度，這也是其在西方得以盛行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我國，舊中國雖然有過陪審法，但未實施。但是從30年代初到40年代末，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蘇區、邊區、解放區曾經都實行了一個有特色的陪審制度——人民陪審員制度。新中國成立后，人民陪審員制度最終以一種重要的法律制度的形式得以建立。

人民陪審員制度雖然有其自身的優點，但是不可避免存在一定的缺陷，近些年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經濟科教文化水平的提高，法律知識的普及，中西方法律觀念的相互滲透，以及在社會轉型的新形勢下的客觀需求，重建人民陪審員制度受到諸方面重視。

一、我國人民陪審制的價值

人民陪審制重新受到了多方面的重視，與陪審制度本身所具有的不可比擬和取代的優勢是密不可分的，這也是陪審制度得以在西方盛行一千余年之久的重要原因。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同西方的陪審團制度存在諸多差異，筆者認為，我國人民陪審制的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一）人民陪審制度的政治民主價值

陪審制和選舉制是人民主權原則的兩個重要的直接結果，也是它的最終結果，它們兩者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缺一不可。歷史表明，在人民主權原則得到真正尊重的時候，陪審制度也就獲得了考慮和重視；在人民主權原則只能得到虛假的紙面的肯定或者直接拋棄的時候，陪審制也必將受到削弱或者損害，甚至摒棄。人民陪審制通過把一部分公民提高到行使審判權的法官位置，并使其享有不亞于法官的權利，本身就顯示了一種重要的法律觀念，即民主的法律。正如法國著名的政治思想家托克維爾認為：“實行陪審制度把領導社會的權利置于人民或一部分公民之手。”“我們不僅僅只把陪審制當作司法制度看待，而應把它看作一項獨立的民主制度”。[2]陪審制度賦予每個公民以主人翁的地位，培養公民的社會責任感，提高公民的法律知識水平，成為一所巨大的法律理論和實踐學校，是教育公民正確行使自己的民主法律權力的最佳途徑，從而把民主法治精神滲透到社會各階層。[3]

（二）人民陪審制具有權利制衡價值

人民陪審制的運用有利于促進司法的獨立、增強司法民主、保障裁判公正。眾所周知“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孟德斯鳩也曾經說過：“一切有權利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一條千古不易的經驗。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從事物的性質來說，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力約束權力。”[4]司法權同樣如此。人民陪審制對司法權的制衡價值體現在：一方面，陪審制對法官行使審判權的過程進行制約，它所針對的對象是法官。陪審員社會層面的多元性及與案件事實利益的隔離性特征，保證了他們能以非職業審判員的超然態度關注并審視審判活動的程序公正性，從而由他們并通過他們讓群眾進一步了解審判并強化訴訟監督職能，因而可以更有利的保障訴訟程序的透明性和訴訟活動的制約性，促進司法公正。[5]另一方面，法官也通過自己的方式制約著陪審員。陪審員對法律的理解，對案情的把握，都要接受法官的指導。由此可見，人民陪審員參與審判，可以集思廣益，有效防止法官的主觀片面和獨斷專行，這就從根本上避免了權力壟斷和因壟斷而導致的法官獨斷專行、貪贓枉法和以權謀私的可能性。

（三）人民陪審制具有教育價值

毫無疑問，人民陪審制的實行是法治精神、法制觀念向社會滲透的重要渠道。人民陪審制的教育價值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培育公民的政治道德，二是增長公民的法律意識。公民作為陪審員參與法律訴訟活動，可以直接了解案件的審判裁決過程，從而可以增加公民的法律知識、提高公民的法律意識。[6]從本質和立法上來講，每一位公民都有成為人民陪審員（即法官）的可能，這樣一來，人民陪審制的教育價值將發揮更為廣泛的作用，誠如托克維爾所言那樣，“應當把陪審團看成是一所常設的免費學校，每個審判員在這里運用自己的權利，經常同上層階級的最有教養和最有知識的人士接觸，學習和運用法律的技術，并依靠律師的幫助法官的指點、甚至兩造的責問，使自己精通法律。”[7]因而，陪審制有利于人民養成權利義務觀念，而人民普遍權利義務觀念的養成，正是法制社會賴以維系的支柱和基礎。可見人民陪審制的完善和有效運行，對我國依法治國和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同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二、我國人民陪審制存在的問題

人民陪審制是司法民主的體現，是社會主義司法理念的基本要求，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必然要求。但由于現行法律法規對人民陪審員制度規定不具體，操作標準不統一，以及公眾對人民陪審制的不同態度等原因，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并未充分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筆者通過對我國人民陪審制的研究發現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存在以下問題。

（一）立法上對人民陪審員職權規定不明

長期以來，人民陪審員制度的相關設置主要規定于《人民法院組織法》和訴訟法中。但由于各種規定過于籠統，嚴重影響了這項制度的實行。依法院組織法及有關訴訟法的規定，合議庭是主要的審判主體，但法院審判委員會對具體案件的討論意見卻在該法院具有最終的決定意義，合議庭應當按照審判委員會的討論決定做出判決。因此，人民陪審員的審判權事實上已被審判委員會所割裂，審判主體只能行使部分審判權，出現了“審者不判，判者不審，陪而不審，合而不議”的現象。[8]還應指出的是，審判委員會由職業法官所組成。因此，審判委員會對合議庭的超然地位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為職業法官對人民陪審員的超然地位。

（二）人民陪審員選任制度上存在缺陷

人民陪審員選任制度上的缺陷首先體現在人民陪審員的遴選制度不民主，有悖陪審制的民主價值和自由價值。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人民陪審員的資格設定過高，不具備民主性。根據第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使一次會議通過了《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第4條規定，“公民擔任人民陪審員，應具備下列條件：一是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二是年滿二十三周歲；三是品行良好、公道正派；四是身體健康。擔任人民陪審員，一般應當具有大學專科以上文化程度”。盡管其《實施意見》作了變通性的規定，但筆者認為，在我國我國作為一個傳統農業大國，農村人口占國民人口的大多數，受教育程度普遍較低，人民陪審員學歷資格設定依然過高。第二，人民陪審員的遴選程序受法院控制，難以承受保障自由的重責。《決定》第7條規定，“人民陪審員的名額，由基層人民法院根據審判案件的需要，提請同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確定”。第8條規定，“符合擔任人民陪審員條件的公民，可以由其所在單位或者戶籍所在地的基層組織向基層人民法院推薦，或者本人提出申請，由基層人民法院會同人民政府司法行政機關進行審查，并由基層人民法院院長提出人民陪審員人選，提請同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任命”。可見，人民陪審員的遴選程序并非隨機的遴選程序，而是受法院的直接控制。基層人民法院有審批權、提名權，并享有根本的決定權。人民陪審員選任制度上的缺陷還體現在人民陪審員的任期職業化。《決定》和《實施意見》對人民陪審員的任期作了明確規定，填補了之前的法律空白，這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積極地意義。但《決定》和《實施意見》中的相關規定缺使人民陪審員帶有職業化的傾向，從而使人民陪審員制度出現職責和功能的異變。譬如人民陪審員任期過長，成了所謂的陪審專業戶。這樣做有很多的弊端：其一，過長的任期容易使法官和陪審員之間朋友關系或熟人關系，使人民陪審員制度應有的監督和制衡職能弱化；其二，過長的任期極大的加重了陪審員的經濟負擔，并可能使陪審員出現職業化傾向；其三。過長的任期也使各種貪污受賄的司法腐敗現象成為可能。

（三）人民陪審員待遇難以落實

《決定》第18條第2款規定，“有工作單位的人民陪審員參加審判活動期間，所在單位不得克扣或者變相克扣其工資、獎金及其他福利待遇”。《實施意見》第21條則規定，“有工作單位的人民陪審員因參加培訓或者審判活動，被其所在單位克扣或者變相克扣工資、將金及其他福利待遇的，由基層人民法院向其所在單位或者其所在單位的上級主管部門提出糾正意見”。應該說，這一規定的初衷是良好的，可避免普通民眾因收入損失而不愿意擔任人民陪審員的情況。但這一規定卻欠缺可操作性。這是因為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大抵為常任制（任期5年），在這種情況下，要求“所在單位不得克扣或者變相克扣其工資、將金及其他福利待遇”的規定便意味著企事業單位可能在長達5年的時間里為國家免費“供養”部分員工。這無疑嚴重損害了企事業單位的利益，難以獲得支持和有效地執行，再加上法院經費緊張，從而導致人民陪審員的待遇難以落實。[9]

（四）人民陪審員參加庭審時穿著與法官不統一

人民陪審員雖參與法庭審判，但是沒有統一的制式服裝，也沒有無胸徽胸牌等明顯性標志，有時和法官同庭審判時同法官穿著顏色、式樣不統一，甚至出現相當隨意的著裝，與法庭嚴肅的環境極不協調，有損人民陪審員乃至人民法院的形象和權威。

三、對完善我國人民陪審制的建議

正如前文所述，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存在諸多問題急需要改進以適應現階段的實際情況，針對我國人民陪審制存在的問題，筆者從以下幾個方面談談對我國人民陪審制改革的建議。

（一）確立我國人民陪審制的憲法地位

起源于英國的陪審制度在美國大放異彩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與陪審制度在美國具有憲法地位以及美國憲法的穩定性息息相關的。曾有統計，美國每年由陪審團參加審理的案件，占全世界全部陪審案件的90%。可見，一項制度要得到切實有效地貫徹執行，首先要確定其地位。因此在我國憲法憲法中明確人民陪審員制度作為我國司法審判制度有機組成部分的法律地位尤為重要，只有在憲法中明確規定人民陪審員制度，給予其應有的重視，才能使我國的陪審員制度有直接的憲法依據，從而樹立其權威的地位。

（二）完善人民陪審員選任制度

關于人民陪審員的選舉，首先，根據《決定》第4條可見，在中國，過高的學歷設定必然將許多文化程度不高的公民排除在外，顯然有悖陪審制的民主價值。因此立法上因當效仿國外陪審制國家增大人民陪審員的遴選范圍，應當規定凡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和政治權利的公民都享有擔任審判員的權利，不得以財產、出身、人種、階層、學歷等限制或禁止公民履行陪審職責，促成一套成熟、民主的陪審制度的形成。[9]再者，根據現行的人民陪審員遴選制度難以有效控制司法專權以保障公民的基本自由。建議在立法上采取隨機遴選程序，法庭往往只是作為隨機遴選的執行者，而非遴選的決定者，否則，辦案人員可能根據自己的好惡以及與自己的親疏關系來選擇人民陪審員，從而不利于實現程序的公正和裁判的公正。[10]在人民陪審員任期的規定方面，應當盡量避免過長任期的設置，原則上每個庭期都應重選陪審員；此外，還應避免公民在短時期內重復擔任陪審員，從而減輕陪審員經濟負擔，降低陪審員出現貪污受賄的可能性。

（三）明確職權，切實發揮人民陪審員作用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是人民法院的行為準則，針對現行法律對人民陪審員的權限沒有做出具體細致的規定，筆者認為，人民法院組織法應對人民陪審員的權利義務作出具體規定，從而改變現在“一攬子”式的籠統規定，改變人民陪審員的審判權事實上被審判委員會所割裂的混亂局面，改變審判實踐中人民陪審員“陪而不審、審而不議”的尷尬處境，改變職業法官對人民陪審員的超然地位，使人民陪審員行使職權有法可依，有具體標準可循。

（四）構建人民陪審員參與執行制度

鑒于我國法律只規定了人民陪審員參與審判工作，并沒有規定人民陪審員能否參與執行工作，但執行工作作為與審判工作并駕齊驅的核心司法職能，陪審員參與執行和陪審員參與審判工作一樣，無疑與陪審員制度推進司法民主化的精神相契合。因此筆者建議積極構建以人民陪審員為主的城鄉協助執行網絡，對在當地有重大影響的案件主動邀請人民陪審員參與執行，解決執行員即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的身份問題，增加執行透明度，消除當事人的抵觸情緒。并積極發揮人民陪審員群眾基礎好、威望高等優勢，這亦是解決“執行難”的一個有效手段。

四、總結與展望

縱觀古今中外陪審制的發展，陪審制的興盛是在資本主義發展初期的啟蒙階段，當時，人們的政治熱情較高，渴望分享權利和參與國家管理，陪審制因而得到了長足的發展。現階段，我國正處于并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民眾政治權利意識的覺醒和訴求正方興未艾，這種社會環境與西方陪審制興起的社會文化環境很相似。從這一階段的比較可以看出，陪審制度在我國仍有其存在和發展的社會土壤。[11]隨著全球經濟、文化交流的頻繁，東西文化中的不同之處在相互借鑒的基礎上相互配合，加之黨的十五大提出的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口號的貫徹和深入人心以及司法改革的一步步深入，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通過靈活變通和吸取國外陪審制的精華，改革現有陪審制度中存在的不足和缺陷，我國一定會探索出適合自己的具有中國特色的陪審制度，為我國法治國家的建設貢獻積極地力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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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楊東.從司法體制看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改革與完善［EB/OL］.中國法院網，http://www.chinacourt.org/public/detail.phpid=33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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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丁岳（1988-），男，陜西西安人，西北大學法學院國際法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