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空白票據立法現狀及對比研究

【摘要】空白票據自其產生就引發無數學者的關注，自其發展到如今，世界各國均已逐步建立起較完善的制度，而空白票據在我國的立法卻基本上為“空白”。研究空白票據的立法現狀及其缺陷，對比英美法系及《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的立法模式，完善我國空白票據制度實為重要。

【關鍵詞】空白票據 立法現狀 缺陷 對比研究

一、空白票據定義及構成要件

空白票據，是指出票人于出票時，故意將票據上的必要記載事項不填寫完全，留持票人以后補充完全的票據。[1]學理上，關于空白授權票據的學說主要有委任說、代理說、契約說、授權說。

空白票據在各國的叫法各不相同，可以留待補充的空白票據的種類、范圍也不完全相同，英美法上稱為“未完成的票據”，日本票據法上稱為“白地手形”，我國臺灣地區稱為“空白授權票據”，而我國學界則通常稱為“空白票據”。[1]

雖然空白票據在各國立法的種類、范圍和叫法上均有所不同，但是綜合看來其都有以下四個構成要件：（1）空白授權票據上必須有出票人的簽章；（2）票據上絕對必要記載事項的部分或者全部欠缺；（3）空白授權票據的實際交付；（4）票據上須有對第三人授予的補充權。

二、我國立法現狀及其缺陷

我國關于空白票據的立法采取嚴格的態度，僅僅規定了收款人和金額可以補記的空白支票，并沒有對空白匯票和空白本票做出規定。關于空白票據的立法主要集中在我國現行《票據法》的第85條、第86條第1款、第18條；2000年11月14日出臺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的第45條、第68條；1997年9月19日由中國人民銀行修訂出臺的《支付結算辦法》的第119條。①

從上述立法中我們可以看出我國關于空白票據的立法主要存在以下缺陷：

（一）我國票據法僅規定了空白支票，對于空白匯票和空白本票并沒有做出規定

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45條中采用“空白票據”的字樣，而不再把空白票據僅限于空白支票一種，彌補了立法上缺陷，是一大進步。但是該《規定》也只是對空白票據作了擴大解釋，并沒有直接承認空白匯票和空白本票。

雖然《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27條規定“已經簽章但未記載代理付人的銀行匯票”喪失后可以申請公示催告，但這僅僅是失票的法律救濟而已，并不能必然推出空白匯票得到了法律的認可。

（二）在票據行為中，空白票據僅存在于基礎票據行為

在我國空白票據僅存在于基礎票據行為，即出票行為階段，在附屬票據行為階段，不允許存在空白票據。我國《票據法》第85條、第86條第1款只規定了支票的金額和收款人經出票人授權可以補記。此外，對于空白背書、空白保證、空白承兌等行為，我國票據法沒有任何規定。

（三）缺乏空白票據基本制度的規定

對于空白票據制度應具備的幾項基本內容，例如，空白票據的構成要件、空白票據補充權的取得和行使、空自票據的效力、對善意第三人的保護等都沒有明確規定。

（四）對于空白票據的補記事項限于金額和收款人，而對出票日和到期日不得預留空白

關于此點，有學者指出，我國《票據法》第84條②規定的支票的絕對應記載事項中并沒有“收款人”，支票的收款人名稱不是必要記載事項而只是任意記載事項，因此，欠缺“收款人”的支票并非是空白支票，而是一張有效的支票。

但是也有學者認為，任意記載事項，是指那種記載或不記載全由當事人自主決定，不記載不影響票據的效力，記載之則產生票據效力的事項。只有名字被記載于票面之上的人才可能成為票據權利的主體。當票面上不記載收款人名稱而其他應記載事項齊備時，沒有人能夠獲得收款人的地位從而沒有人能夠行使票據權利，票據債務人也就沒有合格的付款對象。雖然我國《票據法》目前并無類似規定，但收款人事項仍然不是可有可無的，該事項仍然屬于必要記載事項。[2]

相對于我國對此的立法空白，可以借鑒我國臺灣的做法，我國臺灣《票據法》第125條第2款規定：未載受款人者，以執票人為受款人。收款人為相對必要記載事項。

（五）我國現行《票據法》及有關程序法對持票人喪失空白票據后如何進行補救也沒有作出具體規定

我國《票據法》第15條雖然規定了普通票據喪失后，失票人可以采取掛失止付、公示催告和訴訟等三種方式予以救濟，但這些方式在具體的救濟程序進行時，均要求失票人在申請書中載明票面金額、發票人、持票人、背書人等票據主要內容和申請的理由、事實。但對于空白票據失票人而言，因空白票據僅載明了發票人或部分事項，不具備上述要求，則無法通過以上三種救濟方式保護其合法利益。

（六）立法用語的不規范性

《票據法》第86條中的“不得使用”，為隨后頒布的行政法規和司法解釋中相互矛盾或不同的規定及其抵觸與混亂的產生，直接影響了《票據法》的權威性和統一性。還有學者認為，“不得使用”的表述，至少存在兩個疑問，一是所謂“不得使用”，究竟是不得背書轉讓、還是不得提示付款，或是二者均不是；二是，未遵照“不得使用”的規定而使用票據時，其法律后果是否應表現為相應的行為無效。而對此疑問，我國立法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七）因為立法上的不完善，導致司法實踐與理論上的對立

例如，2002年6月12日，北京市某商貿公司交給北京某投資顧問有限公司一張收款人為空白的轉賬支票以抵貨款，金額132萬元，出票人為北京某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投資顧問有限公司在支票收款人空白處自行補記，然后持該支票向銀行提示付款，因超過期限，銀行拒絕付款，支票被退回。投資顧問有限公司向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作出說明，要求對方按照支票金額付款，被拒絕，故請求法院依據《票據法》第九十二條有關“支票超過提示付款期限的，出票人仍應當對持票人承擔票據責任”的規定，判令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投資顧問有限公司人民幣132萬元。

法院認為，投資顧問有限公司與商貿公司有業務往來并支付了相應的對價，雖然投資顧問有限公司未經背書取得支票，但商貿公司證明該支票系合法交付，故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系主觀善意并以合法手段取得的該支票，依法享有票據權利。裝飾工程有限公司關于投資顧問有限公司未經背書而以單純交付取得支票，不得享有票據權利的答辯意見，于法無據，不應支持。資顧問有限公司行使票據追索權的訴訟請求，于法有據，法院應予以支持。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票據法》第十七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九十二條之規定，被告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應給付原告投資顧問有限公司132萬元。[3]

從理論上分析，本案的焦點在于空白支票是否能由收款人補記?空白支票能否以單純交付的方式轉讓?根據《票據法》(2004年修訂版)第86條(修訂前第87條)第1款的規定，有權對該事項進行補記的主體為出票人和經出票人授權的人。實踐中，從出票人處直接取得空白支票的收款人被視為經出票人授權的人。那么是否任何持票人都被當然授權?根據“未經補記的空白支票不得背書轉讓”的規定，不是任何收款人均有補記權，只有直接從出票人處獲取空白支票的收款人即第一持票人才有授權補記權。《支付結算辦法》第119條進一步明確，未經補記的空白支票不得背書轉讓和提示付款。根據我國《票據法》第27條的規定，票據轉讓必須以背書交付的方式進行，否則不發生票據轉讓的效力。

因此，從理論上看，第一，在我國的立法模式下，空白支票收款人補記權只有第一持票人擁有，其余的持票人沒有補記權。第二，以單純交付方式轉讓空白支票的行為無效，投資顧問有限公司不是合法的票據權利人，沒有票據追索權。但是，我國法院的判決卻是截然相反，這讓人不禁感到迷惑與混亂。

三、英國、美國及日內瓦統一票據法中關于空白票據的立法模式

（一）英國票據法關于空白票據的規定

英國1882年《票據法》第20條③對空白票據做出了相關的規定。

第一，英國票據法規定了兩種空白票據：一是只有簽字人簽字，其他應載事項全部空缺；二是有出票人的簽字，尚缺部分應記載事項；[4]

第二，空白票據不僅存在于支票，其同樣存在于匯票和本票；

第三，規定了空白票據補記權。其規定空白票據和補記權是一體的，擁有匯票之人就視為有當然的空白票據補記權，且其性質為委任授權。此外還對濫用補記權行為做出了規制；

第四，除了規定空白票據的出票行為外，還規定了空白票據的背書、承兌等附屬票據行為。

（二）美國票據法關于空白票據的規定

美國《統一商法典》第3-115條、第3-407條對空白票據做出了規定。

第3-115條：“一在簽發時其內容顯示意圖成為票據的文件，在任何必要部分仍未記載完全時就簽名的，在記載完全前不能行使票據權利。二如補充記載完全未被授權，則適用關行實質更改的規定，即使發票人未交付該文件亦然，但應由主張補充記載完全未被授權的當事人負舉證責任。”

第3-407條：“一是票據上的任何更改，只要是從各方面改變了票據上任何當事人的合同，包括下列這樣的改變，都是實質性的更改：

1.當事人的人數或關系；

2.對空白票據，不是依授權將其補充記載完全的；

3.對簽名字句進行填加，或刪減其中任何部分。

二是除后來的正當持票人外，對任何人來說，更改產生如下效力：

1.持票人所進行的是欺詐或實質性的更改，則解除因此而改變合同的任何當事人的責任，但當事人同意或不得主張抗辯的除外；

2.其他更改不能解除任何當事人的責任，且對票據應根據其原有文義，或對空白票據應根據所授予權限，行使權力。

三是后來的正當持票人，在任何情況下，都得依據票據原有文義行使票據權利，在空白票據已經補充記載完全時，得依補充記載完全的票據行使權力。”

從上述規定，我們可以看出：

第一，在美國，空白票據存在于匯票、本票和支票之中，并規定在欠缺記載完成前，不能使用；

第二，美國票據法詳細規定了空白票據補記權不行使的效力；

第三，美國票據法詳細規定了空白票據對于善意第三人的保護。包括票據關系當事人以外的人進行填充記載時的情況；票據行為人誤把一張沒有記載完全的票據當作一張記載完全的票據交付給受款人的情況；票據行為人于未記載完全的票據上簽名但未交付，后遺失或被盜的情況。

（三）日內瓦統一票據法關于空白票據的規定

《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第10條、第77條第2款、第13條對空白票據做出了規定。

第10條：“匯票于發票時欠缺應記載事項，經補充記載完成，而其補充不符合原訂協議時，付款人不得以此對抗執票人。但執票人以惡意或有重大過失取得匯票者，不在此限。”

第77條第2款：“下列規定亦準用于本票……關于空白匯票之規定。”

第13條：“支票于發票時欠缺應記載事項，經補充記載完成，而其補充不符合原訂協議時，付款人不得以其未遵守協議之事由對抗持票人，但執票人以惡意或重大過失取得支票者，不在此限。”

從《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的規定可以看出：

第一，《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依然規定了空白匯票、本票和支票；

第二，空白票據被補齊后，與至始就是完全記載的票據有同一效力，對任何前手都具有約束力；

第三，從抗辯的角度規定空白票據的制度，當空白票據被相對人不正當填充補齊或在相對人手中丟失或被盜時，則對相對人，出票人可以行使人的抗辯，對于善意第三人，出票人則必須依被不正當填充補齊后的票據文義負責；如果受讓人有惡意，或有重大過失取得匯票的，票據義務人能夠依人的抗辯對抗持票人。但票據義務人必須負舉證責任。

四、對我國空白票據立法的建議

(一)采用《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中空白票據的立法模式

從上述三種立法的模式和體例上來看，《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立法模式從抗辯的角度規定空白票據的制度，在該模式下，票據在出票時欠缺應記載事項，可以補充記載，當補充記載的內容與原協議不符時，票據債務人不得以此為理由對抗善意持票人。但持票人以惡意或重大過失取得票據的，不在此限。[5]此外，《日內瓦統一匯票本票法》被大多數國家采納，一直沿用大陸法系的我國采用該立法模式也更加便于國際交流。

(二)擴大空白票據的種類和使用范圍

在種類上，規定不僅包括空白支票，還包括空白匯票和空白本票。

在適用范圍上，不僅僅局限于出票階段，還應該適用于背書、保證、承兌階段。在補記事項上，不局限于金額和收款人，還應該包括出票日和到期日。

(三)對空白票據的構成要件做出界定

建議采用四要件說：第一，需要有出票人簽章；第二，需欠缺絕對必要記載事項；第三，需要有出票人的交付；第四，需要有授予他人的補充權。

(四)明確規定濫用補記權的票據責任，重視對善意持票人利益的保護

因為票據的文義性、無因性特點，持票人在收到票據后，以票據上的記載事項和記載內容為準，并不會過多的審查該票據所有前手是否有濫用補記權，因此，在立法上應對善意持票人的利益加以保護。

(五)明確規定空白票據喪失后的法律救濟手段

空自票據喪失后，可以通過掛失止付和公示催告兩種救濟手段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六)明確規定空白票據補記權的行使期限和行使方式

我國現行的空白票據制度中，沒有關于空白票據補記權行使期限和方式的規定。有學者建議，“補記權的行使，應在與授權人約定的期限內行使，如果持票人沒有按照約定補記的，授權人不負票據責任，但舉證責任由授權人負擔。授權人不得以補記未按約定期限為由，對抗善意取得票據的第三人。沒有約定行使期限的，則分兩種情況：一為到期日有記載的匯票或有出票日的本票、支票，其補充權的行使期間分別為4年、4年、2年6個月；而為到期日空白匯票以及沒有記載出票日的本票或支票，其補充權的行使無期限限制。關于補記權的行使方式，應規定“持票人就某一特定事項的具體內容，必須一次補記完全”。[6]

（七）在司法解釋或判例中確立折中說

對于空白票據的認定，我國現行《票據法》第85條和86條及《規定》中關于空白票據的條款，均有“授權”字樣，系采用通說—主觀說。但是，主觀說重視空白票據簽名人的意思，使得空白票據的有效范圍非常狹窄，無法保護善意第三人的權益。此外，主觀說注重票據出票人與收款人的補充契約，持票人在舉證責任處于不利地位，如果其不能就補充權授權的事實舉證，空白票據就無法成立。因此，主觀說對于善意持票人保護是不足的，對于我國空白票據制度的發展與完善是不利的。[7]

注 釋

①《票據法》第85條：“支票上的金額可以由出票人授權補記，未補記前的支票，不得使用”。《票據法》第86條第1款：“支票上未記載收款人名稱的，經出票人授權，可以補記”。《票據法》第18條：“持票人因超過票據權利時效或者因票據記載事項欠缺而喪失票據權力的，仍享有民事權利，可以請求出票人或者承兌人返還其與未支付的票據金額相當的利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45條：“空白授權票據的持票人行使票據權利時未對票據必須記載事項補充完全，因付款人或者代理付款人拒絕接收該票據而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的若干問題的規定》第68條：“對票據未記載事項或者未完全記載事項作補充記載，補充事項超出授權范圍的，出票人對補充后的票據應當承擔票據責任。給他人造成損失的，出票人還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支付結算辦法》第119條：“支票的金額、收款人名稱，可以由出票人授權補記。未補記前不得背書轉讓和提示付款”。

②《票據法》第84條：支票必須記載下列事項：（一）表明“支票”的字樣；（二）無條件支付的委托；（三）確定的金額；（四）付款人名稱；（五）出票日期；（六）出票人簽章。支票為記載前款規定事項之一的，支票無效。

③英國1882年《票據法》第20條：（1）凡一張僅有簽字的白紙，由簽字人交付他人以備轉變為一張匯票，該簽字的白紙就成為當然的授權，憑以填寫成任何金額的完整的匯票，用該簽字作為出票人的、或承兌人的，或某個背書人的簽字；同樣，如匯票缺少任何重要項目，擁有該匯票之人就有當然的授權，以他認為合適的任何方式填齊該缺項；（2）為使此種票據填齊后對任何前手持票人都具有約束力，所填項目必須在合理時間內并嚴格按照授權為之。為此目的所需的合理時間應按事實而定。只要此類票據填齊后被議讓給一個正式持票人，該匯票在該持票人手中就是有效的，可憑以行使他的所有各項權利，如同該票據是在合理時間內并嚴格按照所授權之所填齊的一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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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金娣.我國空白票據法律規定的評述及立法建議[J].科技創業月刊，2006（7）.

[7]張崇豐、秦國宏、李良.淺議我國空白票據制度的現狀及完善[J].上海金融，2006（9）.

作者簡介：余娟娟（1987-），女，重慶市渝中區人，華東政法大學2009級民商法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