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冷門音樂CD陳列館

　　在歐洲音樂史上，過早去世的天才音樂家實在太多了。現在家喻戶曉的莫扎特、舒伯特以及門德爾松，只是他們中極少極少的幾位而已。其余早夭的音樂家們，當今大多已經無人提起，而他們的作品，當然也不會再有人在音樂會上演奏了。幸虧近年來有些音樂演奏家們想法設法到博物館、圖書館或教堂寺廟中去找出他們已被掩埋了幾百年的作品，演奏出來，制成CD，否則，這些天才們的成就就會永遠被埋沒！
　　幾個月前，我在網上CD郵購公司上，找到了一位叫安東尼奧·卡特利阿里（Antonio Cartellieri，1772 -1807）的音樂家幾部以單簧管為主要樂器的作品。我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出版的那部二十卷《格羅夫音樂和音樂家大辭典》中找他的傳記，發現這部收錄了成千上萬位大大小小音樂家的大辭典，竟然就沒有收“安東尼奧·卡特利阿里”這位作曲家。由此可見他在音樂史上是多么的“冷門”了！
　　幸虧我在互聯網上找到了一些有關卡特利阿里的資料，也幸虧隨CD而來的那幾本小冊子上，有德國單簧管演奏家克洛克（Dieter Kl?cker）寫得相當詳盡的音樂注釋，所以，我還能在此告訴大家一些關于卡特利阿里的生平事跡。
　　卡特利阿里1772年出生在德國的但澤（Danzig）。他父親是意大利人，所以他有個意大利姓名，而他母親卻是拉脫維亞人。父母兩人都是歌劇演唱家，所以，卡特利阿里幼年的音樂教育就是從他父母那兒接受的。據卡特利阿里的兒子約瑟夫說，卡特利阿里八歲時就在他母親的命名日作了一首二重唱，由他自己唱一個聲部，還彈奏鋼琴，請他父親唱另一個聲部，作為他母親命名日的禮物。從此，他父親就開始教他作曲。
　　卡特利阿里十三歲時，他父母離了婚，他就跟母親移居柏林，在那里繼續學習作曲。1791年，卡特利阿里十八歲，他擔任了波蘭奧博斯基伯爵（Count Oborsky）的宮廷作曲家和樂隊指導。第二年，他隨雇主一起回到柏林，在那里上演了他的第一部歌劇，取得了成功。接著，他又隨伯爵到了維也納，繼續學習音樂。他跟薩列里（Antonio Salieri）、阿爾布雷希茨貝格（Johann Albrechtsberger）和齊弗里特（Ignaz von Seyfried）學習作曲和音樂理論。很可能，卡特利阿里 也當過貝多芬的學生。
　　1795年卡特利阿里在維也納開了第一場音樂會。這場音樂會是他的雇主奧博斯基資助的，演奏的是卡特利阿里和貝多芬的作品。卡特利阿里上演的是一部清唱劇（一說，上演的是他的一部交響曲），貝多芬上演的是他的《第二鋼琴協奏曲》，由貝多芬本人獨奏鋼琴。這是貝多芬第一次在維也納公開演奏鋼琴。波希米亞親王洛布科維茨（Joseph Franz Maximillian Lobkowicz）也出席了這場音樂會。他對卡特利阿里的音樂作品和演奏才能印象極佳，當場要求奧博斯基伯爵把卡特利阿里讓給他，并任命他擔任宮廷樂長。現在的音樂史著作中，要是提到1795年這場音樂會的話，往往只提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首演的成功，其實，當時最出風頭的不是貝多芬，而是卡特利阿里！
　　當然，貝多芬是位不屑為王公貴族服務的自由職業者，所以，很可能即使那天洛布科維茨親王欣賞他的才能，想要雇傭他，貝多芬也沒有答應。因而，親王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卡特利阿里了。洛布科維茨親王也是貝多芬的重要資助人，貝多芬的很多重要作品都是這位親王資助的，可見親王并不是不喜歡貝多芬。
　　從1796年開始，卡特利阿里就住到了洛布科維茨親王的宮殿里去了。他不但擔任樂長，要指揮歌劇，任皇室成員的歌唱教師，要在親王的交響樂隊和室內樂團中拉小提琴，還要作曲，當然還要擔任貝多芬作品演奏的指揮，或者在貝多芬親自指揮下擔任小提琴手的。有人還說：“以前都說，貝多芬的《第三交響曲》是獻給拿破侖的，但是其實卻是獻給卡特利阿里的，在倫敦出版的這部交響曲的封面上就有這個題獻！”不知是否真的這樣。
　　卡特利阿里在洛布科維茨親王那里工作了十一年。他工作負擔很重，卻勤勤懇懇地完成任務，終于在三十四歲時就在波希米亞的利伯斯豪申（Liebshausen）與世長辭了！
　　最近克洛克發現了1826年卡特利阿里的兒子約瑟夫·卡特利阿里在維也納寫的一份關于他父親的資料：
　　“……實際上，就是在奧博斯基伯爵住在維也納時，我父親安東尼奧·卡特利阿里開始努力跟阿爾布雷希茨貝格學習嚴格的作曲風格的。也是在維也納，他認識了令人難忘的音樂之友約瑟夫·洛布科維茨親王閣下（他也是莫扎特和其他音樂家的贊助人）。親王第一次遇見我父親是在喬司基（Chorsky）出席的一次音樂會上。我父親首次在洛布科維茨宮公開施展他的才能，指揮他杰出的《C小調交響曲》的首演。這場音樂會上還演奏了1795年剛到維也納的貝多芬的音樂。親王馬上請求奧博斯基伯爵讓我父親去他那里從事音樂工作，盡管奧博斯基伯爵很不愿意失去我父親。就這樣，1796年，我父親成了這位偉大的藝術贊助人的音樂指導。眾所周知，洛布科維茨宮廷是各種藝術家的聚集地，所以，在那里，卡特利阿里認識了很多著名的作曲家和大師。同時，他的智慧也不斷獲得新的刺激。那時，親王在維也納和他波希米亞的領地都演出歌劇，因此，我父親的工作負擔很重。1803年，他與我的母親結婚。他們生了三個兒子，包括我在內。在卡特利阿里生命的最后幾年，他身體狀況很差。他緊張的、不停的工作損壞了他的健康。他跟一位同事關系緊張，也是影響他健康的原因之一。他的妻子和親王本人一直對他的健康非常關心。1807年，在陪伴親王從他的城堡去外地旅行的路上，他出現了嚴重的健康問題：他忽然癱瘓了下來，不能動彈。親王只能命令手下把他抬到離開城堡四英里的一個村莊。他要求見他的妻子，見他的母親（自他得到這個職位后，他母親一直與他住在一起），見他的孩子們（他們也跟隨親王一起旅行）。但是，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他死于1807年9月2日，享年34歲。他的妻子現在（1826年）住在布拉格，靠慷慨親王的體恤金生活。”
　　克洛克還發現了卡特利阿里去世前一年用意大利文給他父親寫的一封信，從中我們可以清楚地了解他最后一年的健康和生活狀況：
　　“1806年10月7日于艾森堡（Eisenburg，奧地利）
　　親愛的尊敬的父親：
　　我很久沒有給您寫信了，您一定很生氣。其實我近半年來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才很久沒有通信。
　　我突然感到胸口疼痛，這個病痛一直折磨我到現在。但是，我吃一種草藥已經吃了六星期了，最近好了很多。
　　親愛的父親，您想象不出那種疼痛是怎么樣的。我簡直不敢一個人離開屋子到外面去。有一次，我一定得出去，因為我要在我們的劇院指揮一部歌劇。在離我家只有一百步的地方，我感到那該死的疼痛又來了。我連屋子都走不到，只好大聲喊叫。幸虧我的妻子和媽媽聽見了，所以，我沒有在街上過夜。現在我已經休息了一個多月沒有工作了。我覺得體力恢復了很多，也沒有再疼痛過。我希望我親愛的您和您的家人都身體健康。
　　我們生活的地方，現在東西越來越昂貴了，而且情況看上去不會好轉。法國人向維也納進軍時，我在勞德尼茲。我在那里待到戰爭結束。然后親王把我叫到維也納去寫一部歌劇。我把家屬留在勞德尼茲，單人獨往。等我寫完那部歌劇，我已經覺得有點不舒服了。所以，我才要求親王讓我到艾森堡來。等我上演了我的那部歌劇，親王就允許我來這里了。
　　我的唯一希望是能夠與您一起住在孔尼斯堡。這里的一切都提不起我的興致來了。在這里生活很困難。我省下的一點積蓄漸漸都用完了。這里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但是我不能抱怨我的雇主。他每年給我一千二百基尼的年薪。他尊重我，非常喜歡我。
　　但是，我還是不再喜歡這個國家了。可能我這樣講很不公平，但是事情就是這樣。
　　我等待您的答復。我的妻子，我的丘薩皮諾（他已經會說德語，也會說一點意大利話）和我的安東尼奧親吻您的手。我的母親也向您問好。
　　再見了，親愛的父親！請讓我親吻您的家人一千次！我親吻您的手！
　　您的兒子安東尼奧·卡特利阿里
　　又及：我們會在艾森堡住一段時間。我現在正在為艾斯特哈茲親王寫一部彌撒曲。
　　現在看起來，卡特利阿里的胸口疼，很可能是心臟病的癥狀，但是那時既無X光機，又無心電圖，所以只能吃吃草藥，當然也就活不長久了！
　　卡特利阿里的音樂作品主要是幾部單簧管協奏曲、一部早期的長笛協奏曲，還有十幾部室內樂作品、幾部交響曲、幾部清唱劇和幾部歌劇。當然，很可能，還有很多他的作品藏在哪個寺院或者博物館的檔案室中沒有被發現呢。現在市場上可以找到的幾張CD，都是與單簧管或其他管樂器有關的作品，這是因為這些作品都是那位德國單簧管演奏家克洛克親自在各種檔案館 —— 包括私人檔案館中 —— 發現的。克洛克自己演奏單簧管，他的樂隊古典協會室內樂團（Consortium Classicum）演奏管樂器，所以，這批作品當然都是管樂作品了。
　　我一共有七張CD錄有卡特利阿里的作品，可以說包括了現在能找到的所有卡特利阿里的室內樂作品。不過，其中兩張協奏曲是重復的，那是因為我先買了兩張單簧管協奏曲的CD，覺得很喜歡，在網上一找，發現MDG公司竟然出過一套五張的CD，其中包括其他三張我沒有的，價格比單買這三張還便宜。于是我就把那套也買來了。不過，重復的那兩張協奏曲中，有一張是DVD audio版本（只有音樂，沒有圖像的DVD），是環繞音響，效果比那一套中的CD要好得多，所以不算真正犯重。
　　我的這五張CD（重復的不算）內容分別如下：
　　第一張：MDG公司1996年出品的三首單簧管協奏曲。由克洛克單簧管獨奏，布拉格室內樂團（Prague Chamber Orchestra）伴奏：
　　1）降B大調第一單簧管協奏曲
　　2）柔板 （牧歌式的）
　　3）降E大調第三單簧管協奏曲
　　據克洛克說，這幾部單簧管協奏曲，都是他在檔案館中發現的手稿。他還說，卡特利阿里的作品大部分都是以手稿形式存在的，有的還是樂隊演奏時用的稿本，很少有已經出版的印刷本，這正說明卡特利阿里作品的質量之高。因為以前，為了減少競爭對手，很多樂隊得到了好的作品就自己藏了起來，不給別的樂隊知道，于是出版的機會就少了。他這樣說，也算一家之言吧。
　　克洛克說，這張CD上“第一”和“第三”兩首協奏曲是完整的。另外還找到一個柔板，他認為應該是《第二協奏曲》的第二樂章，可惜另兩個樂章遺失了。
　　第二張：德國MdG公司2001年出品的三首協奏曲。由克洛克和阿諾特（Sandra Arnold）獨奏單簧管，布蘭特坎普（Kornelia Brandkamp）獨奏長笛，捷克愛樂室內樂團（The Czech Philharmonic Chamber Orchestra）伴奏：
　　1）B大調雙單簧管協奏曲
　　2）降B大調單簧管和樂隊演奏的快板
　　3）G大調長笛協奏曲
　　克洛克說，那首長笛協奏曲是出版過的，是卡特利阿里早年的作品。而那首《雙單簧管的協奏曲和快板》樂章，則只以手稿形式存在，是卡特利阿里最后幾年的作品。
　　第三張：MdG公司2002年出品的三首單簧管四重奏。由克洛克和古典協會室內樂團的成員演奏：
　　1）D大調第一單簧管四重奏
　　2）降E大調第二單簧管四重奏
　　3）降E大調第四單簧管四重奏
　　第四張：MdG公司2003年出品的兩首首單簧管四重奏和一首間奏曲。也由克洛克和古典協會室內樂團的成員演奏 。
　　1）降B大調第三單簧管四重奏
　　2）D大調單簧管四重奏
　　3）降E大調管弦樂間奏曲
　　第五張：MdG公司2003年的出品。包括三首六重奏，由古典協會室內樂團的成員演奏。
　　這三首六重奏，都是卡特利阿里獻給他的雇主洛布科維茨親王的。洛布科維茨家族極其富有，在奧地利、德國、捷克都有領地、宮殿及城堡。其中很多，直到現在還是由他們家族擁有的。我幾年前去過捷克大音樂家德沃夏克的故鄉 —— 在沃爾塔瓦河畔一個叫海拉霍澤夫斯（Helahozeves）的小城，竟然發現德沃夏克家的對面就聳立著一座至今仍屬于洛布科維茨家族的城堡。我就順便進去參觀了一次，還看到了貝多芬、海頓等大音樂家獻給親王的作品手稿。
　　至于卡特利阿里的音樂，我則可以大膽地斷言：只要喜歡莫扎特、海頓、貝多芬音樂的人，也決不會對卡特利阿里的音樂感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