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款傳統權威的重構與轉型

摘 要：侗款傳統權威的重構與轉型，其核心是侗款制度的重構與轉型。新中國成立以后，侗款制度被鄉鎮人民政權和村民委員會所取代，但在侗族地區這一特殊的政治生態環境下，侗款及其所構建的權威并沒有消失，而是以新的組織形式出現，并與現在國家基層政權有效整合，為維護社會穩定，促進侗族村寨的發展發揮著積極的作用。

關鍵詞：侗款；傳統權威；重構與轉型

中圖分類號：D9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2）03-0057-06

侗款制度是侗學學者對侗族社會傳統政治制度的統稱，也有研究者稱為款、侗款、款組織。① ①在本文的研究中，筆者認為“款”即款規款約；“款組織”是侗款制度的組織形式或其運行的載體。因此，采用“侗款制度”的稱法。它即是歷史上侗族地區以地域為紐帶的村寨之間的社會聯盟組織形式，又是侗族人民進行自我管理、維持侗族社會秩序的制度模式，同時也是一個行使公共權力的政治組織。新中國成立以前，歷代封建王朝及民國政府行政權力沒能夠對偏遠的侗族地區實施直接的統治，侗族依靠這種傳統的自治方式進行自我管理，自我保護，以維持本民族的穩定和發展。新中國成立后，隨著人民民主專政制度的建立，侗族地區各級人民政府也隨之建立起來。國家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村民自治等一系列政策的執行，使侗款制度失去了其原有的生存空間，各級款組織被鄉鎮人民政權和村民委員會所取代。但是，作為侗款制的核心要素的款文化并沒有消失，也不可能被新的思想完全替代。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侗款制度以新的方式出現重構其權威，并與國家基層政權的有效整合，在維護侗族村寨的社會秩序，調解糾紛，促進侗族村寨的有序發展等發面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一、侗族侗款制度重構的階段分析

在原有的社會秩序被打破，新的社會秩序還沒有建立起來情況下，侗族村寨中侗款制度的重構過程大致分為以下兩個階段：

（一）侗族侗款制度的斷裂

1949年至改革開放以前，是侗族侗款制度的斷裂時期。新中國成立以后，民國時期改土歸流后實行的保甲制度被新生人民政權所取代。這一時期，侗款制度的各項活動完全處于停滯狀態，其組織形式也不復存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尤其是到人民公社時期，侗款制度幾乎完全消失了。這一時期的侗族村寨和全國一樣，同樣經歷了農業合作化運動、大躍進、“破四舊”運動等。尤其是在“文革”時期，任何傳統習俗、傳統文化都被認為是落后、封建的東西而遭到批判。侗款制度在侗族人們心中僅存的一點空間，也被這些思想所覆蓋。至此，侗族社會的傳統自治結構徹底崩塌了。

（二）侗族侗款制度的重構

改革開放以后，是侗款制度的重構時期。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經濟社會的發展，地處偏遠山區的侗族村寨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現代化的科技設備和手段，給侗族人民的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人們的生活方式、生產方式、思想觀念、文化習俗等都經歷著巨大的變遷。現代化帶來進步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一些負面影響，如賭博、偷盜等惡習也隨之在侗族村寨出現，侗族村寨歷史上曾有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團結互助，濟貧救難”等良好傳統風尚逐漸消退，原有的穩定、和諧氣氛遭到了破壞。因此，侗族村寨對良好秩序的需求成為侗款制度重構的直接原因。于是，在改革開放后的一兩年內，侗款制度的傳統自治方式又重新出現并活躍起來。村民們借助于老人的回憶，根據現實的情況再次成立了侗款組織，制定執行鄉規民約，以此來進行對村寨秩序的自我調適。

二、重構的侗族侗款制度的結構及其功能

款組織作為一種社會組織，從它產生開始就隱含了其變遷的因素，它必然要隨著社會內容的改變而不斷變化[1]。隨著侗族村寨發展和穩定的需要，侗款制度以新的方式出現并發揮著重要作用。重構的侗款制度，其組織結構與新中國成立以前的有所不同，原有的小、中、大三級款組織結構或以寨老會、或以老人協會、或以村民小組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組管委）等新的表現形式出現。同時，以自然村寨和村民小組為基礎重構的侗款制度，是在村民自治制度的制度模式下完成的。它以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等組織形式作為其運行的載體，以鄉規民約來規范村寨的公共秩序。其民主性、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的根本性質始終沒有改變，并仍然具有規范與制約功能，管理與調整功能以及動員與凝聚功能。在新的政治體系下，侗款制度的運行還具有一些新的功能并體現出新的特點。

（一）重構的侗族侗款制度的組織結構

1.組織結構

（1）寨老會。新中國成立以前，在侗族村寨，人們把從房族（也稱補拉）中推選出來的德高望重的能人稱為“鄉老”，“鄉老”們制定規約，約束和管理侗族村寨，具有相當高的威信和至高的權力。新中國成立以后，“鄉老”被稱之為“寨老”。寨老即為一寨或一村之長，小的寨子1人，大的寨子1至2人，一般由寨中男性中的老年人擔當，都是由大家共同推舉產生的。寨老會由寨老組成。如貴州省黎平縣永從鄉九龍村的寨老會，成立于1982年， 寨老會的寨老由各房族推選其德高望重的老人組成，進入寨老會的名單須通過鄉里的同意，盡量做到每個房族都有人參加。最初，其成員經選定以后都是終生制，后來則每隔3到5年要進行一次重新推選，然后再由鄉里確定。中途若有寨老去世則中途補上，把補充名單報到鄉里確定[2]。九龍寨現有9個生產組，寨老會則由9名寨老組成，寨老會設主任、副主任，副主任兼出納會計。其成員有中國共產黨黨員，也有群眾，經濟來源主要是解決糾紛時獲得的務工賠償。

寨老會的職能是以與村民委員會的配合為前提的，其主要職能包括：按村規民約所定的條款處理村寨糾紛；選定部分傳統節日的日期，訂立新的節慶同時管理節慶活動的秩序；協調與周邊村寨關系，聯合其他村寨寨老會維護地區秩序等。此外，寨老會還具備一定的行政職能。從形式上看，村里的行政組織“老齡會”① ①老齡工作委員會的簡稱，由年齡在55歲以上的老年人組織的自治性組織。的領導班子其實就是寨老會的成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將“老齡會”與寨老會等同，或者說寨老會完全能夠勝任“老齡會”的工作。從內容上來看，村委會、村黨支部有大事議定，或有條款訂立時，一般都會請寨老會參加，并在訂立的條款上附有“村委會（或村黨支部）、寨老會共同商議而定”的字樣。因此，寨老會的行政職能是較為明顯的。

（2）老人協會。老人協會是歷史上款首制在當今社會的變體，對村寨的公共事務有很高的權威和影響力。當地政府和一些干部最開始對老人協會有些警惕，但他們逐漸發現，有老人協會的村寨，社會治安明顯好轉。在處理寨子內的違規行為和各種糾紛，尤其是家庭糾紛時，他們能夠做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使當事人信服。老人協會相對于寨老會來說具有更大的隨意性。其成員一般由各族各寨內德高望重、秉公辦事的老人組成，沒有人數限制。老人協會辦事不計報酬，在調解和處理案件的過程中，從不拿當事人的錢和吃當事人的飯，認為“拿別人的手軟，吃別人的嘴軟”，受賄肯定難以主持公道。通常只是在調節和處理案件后，如當事人雙方表示感謝設宴邀請時才赴宴。老人協會沒有固定的經費，所得的款項通常因處罰獲得。如在處理雞鴨牛羊踐踏莊稼、偷盜、毀林等案件中的罰款收入。這些費用一般用作教育餐，即用作買米、酒、肉請相關人等吃一餐。一般來說，鼓樓是老人協會固定的活動地點。閑時這些老人聚集在這里延續著過去的講款活動；有重大事情時召集大家在鼓樓共同商議；發現有重大緊急情況時，敲擊放置在鼓樓內的大鼓，聽到鼓聲大家都會聚集到鼓樓來共同處理突發緊急事件。如果有人沒事亂敲鼓，則會被老人協會處罰。

（3）村民小組管理委員會（組管委）。組管委首創于貴州省凱里市龍場鎮石龍寨。實踐證明組管委在發展村寨經濟，維護村寨治安等方面取得了極大的成功后，推廣到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各大小苗族、侗族村寨。組管委的成員由各組或各自然寨全體村民采取公推直選的方式，從寨里的能人中選出。通常設組長和副組長各1名，委員5至6名。組管委下設公共事業發展、農業生產、綜治維穩、衛生管理、計劃生育服務、旅游發展、科技文化、遠程教育等小組。各小組長均由群眾選舉擔任，各施其能、各負其責。其具體職責包括：組織召開村民大會，商議本組重大事務，貫徹落實上級布置的各項任務；定期舉行組管委工作會議，聽取各小組工作匯報，推動全組工作發展；組織搶險救災，處理各種事務，維護社會安全和穩定，向村鎮及時反映本組重大問題；搞好組務公開，定期公布組民關心的各項組務情況；制定本組經濟社會發展規劃，并組織組民完成規劃目標。① ①黔東南信息港-新聞頻道—凱里市石龍寨“組管委”模式初探。 組管委較之寨老會和老人協會來說，其運作更為制度化。首先，從其成員的選舉來看，每個村民小組選舉出1至3名代表，再由全體村民從所有的代表中選舉出組管委的成員，成員產生之后，召開成員會議，再從中民主選舉出組長、副組長以及各個小組的負責人。組長和副組長以及所有組管委的成員沒有任何報酬，選舉之前是否參與也完全出于自愿。其次，從辦事機構來看，組管委也有固定的辦事地點，或于村委會，或于某一成員家中，或于寨中的公共建筑物內。貴州省榕江縣樂里鎮三聯村的組管委還自發籌款準備修建組管委的辦公樓一棟，其中包括辦公室、娛樂活動室、學習室等。② ②源于筆者2008年7月在貴州省榕江縣樂里鎮三聯村的調查所得，組管委組長楊家智口述。再次，從其組織機構來看，有成文的規范性文件。如“2008年三聯村創建‘組管委’工作的實施方案”，其內容也涉及到許多行政方面，如完成“兩委”安排的工作任務；積極為“村兩委出謀劃策”；向村“兩委”報告工作；季度工作、年度工作定期報，重要工作及時報。③ ③筆者于2008年7月在貴州省黎平縣九龍寨調查所得。

2.款約的結構變化

從調查中我們不難發現，現在的鄉規民約與傳統規約有著許多相同之處，從本質上來說，鄉規民約就是傳統款約的一種演變和傳承。其目的都是為了確保一方平安，具有強制性、自治性、地方性、民間性和民主性的一面[1]134。鄉規民約一般由群眾大會討論，由鄉村干部、寨老、族長、離退休回鄉干部等協商之后，再征求當地群眾的意見之后制定的，用漢字書寫，其內容包括生產、生活、思想、儀式、道德等各個方面；鄉規民約的形式也多種多樣，有的印在紙上分發到各家各戶，有的寫在紙上或木板上掛在鼓樓內或者其他公共場所，也有極少數是刻在石碑上并樹立于鼓樓旁或要道旁，具有較為廣泛的民主性和鮮明的地方自治性，有禁有責，有獎有懲，有寬有嚴，每家每戶都應該知道，人人都必須遵守。如在黎平縣巖洞鎮，林業政策放開以后，山上的責任林和集體林被砍被盜的現象非常嚴重，公安部門幾次派人下鄉調查處理，均未能有效解決。當地政府于1984年利用老年協會，公布了鄉規民約，召開了幾次群眾大會之后，盜砍林木之風很快被剎住。當地在內部交流時總結經驗說：“順水挖溝，因勢利導；制定規約，利用寨老；小案不讓出村，大案及時報告；各保一方平安，敞開大門睡覺。”④ ④黔東南州委組織部部務委員楊錦春，在組管委試點總結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二）重構的侗族侗款制度的功能

1.宣傳和教育功能。宣傳和貫徹黨和國家的方針政策，向群眾傳達有關重要精神，教育本組村民遵紀守法是重構后的侗款制度的主要職能之一。在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等組織中成立黨小組，由鄉鎮黨委定期對黨小組成員進行培訓，再由黨小組成員組織全寨村民展開相關文件精神的學習。同時，對相關法律和鄉規民約也進行定期的宣傳和學習。這樣的定期宣傳教育，一方面使村民們能夠及時地掌握黨和國家的大政方針，增強政府工作的透明度；另一方面也使村民熟知相關法律和村規民約，從而自覺地遵紀守法，維護村寨的公共秩序。

2.利益表達與利益整合功能。利益表達是政治學的基本概念，是社會政治過程的起始階段。加布里埃爾.A.阿爾蒙德這樣定義利益表達：“當某個集團或個人提出一項政治要求時，政治過程就開始了。這種提出要求的過程稱為利益表達。”[3]也即是說，人們將其自身的要求通過一定的方式傳達給政治系統的行為過程就是利益表達。人們將自己的愿望和利益要求，希望向政治系統提出，希望得到滿足和保護。利益整合是利益表達的必然要求，是指把相同的利益需求集中起來，或者把不同的利益需求協調起來，形成若干政策方案，并把這些政策方案提供給決策中心，要求得到承認和采納的過程[4]。換言之就是把各種利益要求轉變為政策要求的政治活動過程。從這一層面來說，利益表達是侗款制度的基礎。沒有利益表達，也就沒有款組織的成立，也沒有鄉規民約的制定。隨著侗族人們經濟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也更為關注切身權利和利益的實現，在侗款制度的運作體系中，侗族村民的利益表達主要借助于與其組織成員的直接接觸以及憑借村民全體會議上的自由發言來實現。通過與寨老、老人協會成員以及組管委成員的直接接觸，明確表達個人或者群體的要求，再由他們將各種利益、要求進行有效地整合，以鄉規民約的方式進行發布，由寨老、老人協會、組管委按照款約來進行維護和執行。一般來說，個人或者群體的利益都可以通過協商的方式進行整合或得以實現。

三、侗款權威重構與轉型的原因分析

在中國農村鄉村治理中，不僅缺乏亨廷頓所說的“制度容納能力”，而且還缺乏足夠支撐鄉村政治穩定的權力組織，農村的公共空間存在單一性的特征[5]。因此，適當的民間自治不但沒有削弱國家對鄉村的治理能力，反而能在一定程度上為建立足夠支撐鄉村政治穩定的權力組織提供可能性。因此，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政權的支持與推動下，為維護侗族村寨公共秩序及改善村容村貌，完善村民自治，推進基層民主建設等需要，侗族侗款制在當代得以重構。

（一）鄉村政權的支持與推動

侗族人民長期生活在湘、黔、桂交界的大山深處且村寨多以自然寨聚居，點多分散。貴州境內的侗族村寨最近幾年來實行“撤小村并大村”，使得每個行政村少則五六個民族小組，多則達十多個。寨與寨之間的距離長短不一，較偏遠的自然寨離行政村所在地要步行十幾到幾十公里不等。況且，在農村基層組織建設中，大多數只重視抓村支“兩委”建設，然而多數村支“兩委”人手少事務多，對于各種繁雜的村級事項尚且疲于應對，根本無暇顧及村民組或自然寨的事情，導致各村民小組無人管或者管理不到位，工作開展困難等現象普遍存在。近年來雖然國家加大對西部地區的扶持力度，但上級不少扶持項目從村里分到小組后，僅靠組長一人根本無力組織實施，因此大多數項目要么效果不佳，要么名存實亡，導致村寨經濟長期發展不起來，寨容寨貌也難以改觀。① ①黔東南州委組織部部務委員楊錦春，在組管委試點總結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筆者在貴州省榕江縣樂里鎮三聯村調查中，組管委黨小組組長楊家智介紹，隨著外出務工青年的返鄉，一些不良的社會惡習也隨著帶了進來，寨子里賭博成風，隨處都是亂扔的垃圾，偷盜、打架等案件常有發生，通往寨子的路壞了沒人管，水井塌了沒人修，更談不上開展什么傳統的節慶和娛樂活動了。由于村委會事情比較多，離他們所居住的寨子又比較遠，這些情況多次向村委會反映也沒有得到解決。于是村民們自發成立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等組織，這些自治組織的建立，恰好有效地填補了村組之間的管理盲區，將農村基層組織建設向組延伸。鄉村政權則認為這些自治組織的建立，維護了村寨秩序，發展了村寨集體經濟，在一定程度上還節約了行政成本。尤其是村組自治組織中黨小組的成立，使其成為村黨總支、村民委員會及其所在組黨支部領導的群眾自我管理、自我監督、自我教育、自我發展的組織工作機構。因此，鄉村政權對組管委等自治組織持支持與推動的態度。這也增加了村組自治組織的工作積極性。

（二）完善村民自治的需要

村民自治是基層民主建設的重要內容，是通過實行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形成村民進行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的一種自治方式。中共十七大報告指出：“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以及基層群眾自治制度。”[6]人們注意到，“基層群眾自治制度”是首次被納入中國特色政治制度的范疇。這是基層民主建設日益重要的生動體現。

當前，我國的村民自治有著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村委會的工作開展困難重重，許多人不愿意當村干部，部分村民對村內自治事務漠不關心，這極大地影響了村民自治水平的提高和農村經濟的發展。侗族侗款制在當代的重構，有效地借助于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等組織，進行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充分發揮村民的主體作用，使侗族村寨的管理和決策民主化、公開化，培育了侗民主動參與公共事務的意識，完善了侗族村寨的村民自治。主要表現為：第一，自我管理，大事先村民議。在侗款制的推動下，侗族村寨的村民主動地參與到村寨的公共事務管理中。村寨中的任何大事都先交給寨中村民商議，然后由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會討論和民主協商。第二，自我監督，凡事從我做起。以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等形式組建起來的組織，其成員代表所在全體村民的利益，堅持“監督從我做起，吃虧從我做起”的原則。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的成員都是沒有任何特權、熱心為村民辦事的普通村民，所展現出的是鮮明的公仆形象，凡事大都率先垂范，和村民一起共同促進村寨的發展。第三，自我教育。對村寨中出現的賭博、偷盜、斗毆等危害村寨生產、生活及村寨社會正常秩序的人，寨老會、老人協會、組管委大多能給予及時有效的說服教育，或依靠相關規約進行教育。第四，自我發展。侗族村寨的村民在自我管理、自我監督、自我教育過程中，不斷得到自我發展。當前，在農村的公共建設中，一般是村民們自己集資和政府扶持相結合，自我搞好村寨的公共基礎設施。如，修建村寨中的道路、水井、公共娛樂場所、垃圾處理站等。通過政府適當的鼓勵和扶持從而實現自我服務與自我發展[7]。

（三）基層民主建設的必然要求

“政治民主就是建立在一定經濟基礎之上的，為維護特定利益關系，保障公民權利得到平等實現而建立的政治形式”[8]。也即是說，維護特定利益、保障公民權利等到平等的實現是政治民主的基本目標。而這一目標的實現主要靠人們在一定的政治框架下對公共事務積極、主動的參與。而目前我國的農村，尤其是在少數民族地區，村民政治參與的程度和水平較低，參與的主動性也不強。使得基層政治民主的發展較為緩慢，需要構建一種有效的參與機制來擴大村民的有序政治參與，從而推動侗族村寨基層政治民主的發展。

侗款制度的重構和運行，有效地拓寬了村民政治參與的渠道，并使村民都自愿的參與到公共決策上來，成為推動村寨基層政治民主發展的主導力量。主要表現在：第一，在進行選舉時，所有村民公開選舉出那些德高望重、有真才實學、誠懇踏實、辦事公道、作風民主、不謀私利的能人，相信他們能更好的代表所有村民去表達和實現他們自身的利益需求。同時，選舉出的所有成員之間只有分工、職責的不同，沒有地位上的不平等，不允許出現不受規范約束而享有特權等現象，這就充分體現了平等的精神，村民們也愿意關注村寨的公共事務。第二，侗族社會向來就有重大事務共同商議的傳統，每一位村民都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在平時的生活中也形成了善于發表意見的習慣。這樣就拓寬了村民參與村務，即政治參與的渠道，加強了侗族村寨的利益表達與整合。第三，侗款制其組織成員在工作中都必須克己奉公、盡職盡責，努力為村民辦好事辦實事。反之，“如果不熱心為村民群眾辦好事，辦實事，工作不力，工作效率低下，甚至辦事不公道，作風不民主，以權謀私，侵犯村民群眾的合法利益，村民們將會通過村民會議或村民代表會議進行撤換、罷免” [9] 。使得每位村民都有行使自己權利的機會和平臺，更愿意加入到村寨的公共事務決策和管理中來。

（四）侗族人民對“款文化”的傳承

在新中國成立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侗款制度暫時退出了歷史舞臺，其組織形式、款首、款軍等組織要素也不復存在，但其形成的款文化并沒有消失。在款文化的長期熏陶下，侗族人形成了具有相對獨立性和穩定的款意識，這種意識在社會生活中始終發生著一定的影響，為侗款制度的重構奠定了文化基礎。其表現主要體現在侗族人的“從眾”“從老人”心理[1]141。

在當代的侗族村寨里，人們表現出明顯的“從眾”心理。即大家說了算；大家怎么做，個人就怎么做。這種思維首先表現為多種禁忌。這些禁忌都是從老一輩流傳下來的，即大家都是這么認為的。如大年初一忌梳頭、忌掃地、忌動刀子、忌做針線活等。其實，這些禁忌是為了讓辛苦了一年的人，在這一天能夠得到最好的休息；認為“不敬老”，寨子中有紅、白喜事不去幫忙的人是沒有道德的，不會得到眾多“神靈”的保佑，由此會給自己帶來災難。新中國成立以前的款約對這些都有著明確的規定。同時，侗族人一般都很憨厚、老實、誠懇、重義輕利，侗族人民文明禮貌、熱情好客，關心公益事業等特征，認為這是作為侗族人的基本品質。而侗款制度的運行過程中，款首的選舉，公共決策的選擇以及以款約為基礎進行的“審判”過程都體現出“大家決定”“代表多數”的原則。“從眾”的思維是在侗款制度下凡事由大家商議，款約由大家約定的群體意識的體現。

“從老人”，是指在當今侗族社會中，人們認為老人的生產、生活經驗豐富。老人們掌握著許多年輕人所不知的知識與技能，尤其是對能夠用傳統方式來解決某些疑難問題的老人極為尊重。而侗款制度中款首或寨老通常也是由村寨中較為年長并熟悉傳統規約的人擔當，在對老人的信任和尊重方面，和當今侗族社會的“從老人”思維是一致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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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龍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