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抵押貸款業務若干法律問題研究

【摘要】后金融危機時代國內航運市場依然低迷，各家商業銀行紛紛出招助力航運金融業務，打造航運金融品牌。船舶抵押貸款作為傳統業務理應受到持續關注，而抵押人的主體資格、保險、船舶優先權、船舶留置權與船舶抵押權實現的沖突等方面可能遇到的法律問題也是實務操作中重點研究的課題。

【關鍵詞】船舶抵押貸款 船舶優先權 光船租賃 在建船舶抵押

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航運業已經成為一個國家的經貿基礎和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近幾年，全球航運重心已逐步轉移到亞洲，中國在航運產業中的比重逐漸上升，航運業占國內GDP的比重也在不斷攀升。

航運與金融與生俱來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航運市場要發展離不開金融產業的支持，而航運產業的發展又同時對金融市場的創新和繁榮產生促進作用。目前國內航運金融尚處于積極探索階段，商業銀行在培育航運金融服務新體系，拓展航運重要客戶的同時，也要意識到任何一個產業都是機遇與風險并存。因此，為推動和保障航運金融業務的健康發展，相關法律問題的研究就顯得非常有意義。

船舶抵押貸款是目前商業銀行辦理較多的航運金融傳統業務之一。船舶抵押貸款，是指借款人向抵押權人提出貸款申請，同時由抵押人提供船舶作為債務擔保，當借款人到期不履行債務時，抵押權人可以依法拍賣船舶，從賣得的價款中優先受償。商業銀行辦理船舶抵押貸款業務可能遇到以下幾類法律問題：

一、抵押人的主體資格

我國《海商法》第7條規定：船舶所有權，是指船舶所有人依法對其船舶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的權力。因此，抵押人應是在船舶抵押貸款中用于抵押擔保的船舶的所有權人。信貸部門在辦理船舶抵押貸款的業務時，要審查船舶所有人所持有的船舶所有權憑證，即《中華人民共和國船舶所有權登記證書》，查明所有權證憑證中所載各要素，并核對船舶所有權人所持有的身份證明與提交的材料是否一致。

船舶所有權人的配偶、子女不能成為抵押人，但可以作為船舶所有權人的受托人辦理抵押相關事宜，并提供書面的授權委托書。船舶存在共有情況的應提交《同意抵押及共同還款確認書》。共有人要承諾對于借款人所欠借款本息及其他相關費用，承擔共同還款責任，直到將借款及相關費用還清為止。

抵押人雖為船舶所有權人，但船舶卻處于限制抵押期間的，不能辦理船舶抵押貸款業務。

二、保險問題

船舶抵押貸款中抵押人須對船舶辦理足額保險，并且在保險單上注明抵押權人為該財產保險的第一受益人，保險期限應長于借款期限6個月。如果抵押人中斷保險，銀行有權代為投保，有關費用及由此引起的一切損失由抵押人承擔。

船舶在抵押期間如果存在價值減少的隱患，抵押人應及時通知銀行。如果抵押人對船舶價值減少負有過錯責任，則應當恢復船舶的價值或者提供抵押權人認可的與減少的價值相當的其他擔保。

此外，應約定船舶在抵押期間發生保險責任內的毀損、滅失等保險事故的，抵押人獲得的保險賠付金應優先償還船舶抵押貸款項下的債務以及涉及債務的有關費用。

三、船舶優先權

船舶優先權是作為法定的海事請求人所享有的一種對當事船舶的優先受償的特權。具有船舶優先權海事請求明確規定在《海商法》第22條中。立法創設船舶優先權，一是為保證航行安全；二是為保障社會公共利益；三是為保護特種債權人的利益。在船舶抵押貸款中，由于船舶處于抵押人的占有和控制之下，而且船舶優先權的產生并不公示，因此有可能當發現借款人、船舶抵押人違約或破產的情形下，卻發現在船舶上粘有船舶優先權，這會嚴重地阻礙抵押權人對船舶的依法處分，并使船舶價值明顯降低。

受船舶優先權擔保的海事債權在船舶日常營運中發生的頻率較高，為保障債權，可要求借款人或擔保人交付一定數目的保證金，以便一旦發現擔保的船舶之上附有優先權時，或船舶優先權人通過海事法院扣押船舶之時，可從保險金中首先支付受船舶優先權擔保的債權，對不足部分仍可向借款人、擔保人追償，若保證金留有余額可抵消。保證金的交付與借款人、擔保人的商業信譽相關，若商業信譽良好，可免交保證金，但要在低于船價的基礎上選定合適的比例作為抵押擔保價值。

四、船舶留置權

船舶留置權是為保障造船人和修船人就造船合同和修船合同而產生的債權得以實現而設置的一種特殊擔保制度。船舶從性質上來說，應屬于動產范疇，但由于船舶是運輸工具，所以其上通常不設定質押權。船舶留置權僅限于造船人和修船人的費用。我國《海商法》為保證船舶留置權人的利益，對其有特殊規定，只要造船人或修船人在合同另一方未履行合同時，就可以留置“其所占有的”船舶，而不論其是否知道其所占有的船舶并非合同相對方有權處分。因此留置權人行使留置權時，抵押權人直接向留置權人請求船舶的物權利益程序頗為繁瑣且回收資金也很有限，甚至有可能留置權所擔保的債權已超出了船舶的價值，抵押權人只有先由造船人或修船人行使留置權，然后再向借款人要求追償。對此銀行必須加強貸前審查和貸后監管。

五、光船租賃

光船租賃權追求船舶的使用價值，同時轉移占有；船舶抵押權追求船舶的交換價值，且不移轉占有，理論上說，兩種權利是可以相容并共存于同一船舶之上的。當抵押權人因債務人不能履行到期債務等法定情形對船舶進行處分時，則可能出現因光船租賃權的存在而使抵押權人不能及時、充分地實現其權利或因船舶抵押權的行使而影響承租人繼續租用該船舶的情況，從而導致了船舶抵押權與光船租賃權間的沖突問題。

（一）抵押權設定在先，光船租賃權設立在后

對已經設立抵押權的船舶能否出租，我國《海商法》并無明文規定。英國船舶融資抵押實務，抵押權人往往在融資貸款協議中明確船舶抵押后，不得將船舶光船出租；如果出租，船東不得與承租人簽訂超過貸款期限的租約。本文認為所謂“法不禁止即自由”，根據傳統民法理論已經設立抵押權的船舶可以出租，只是在貸款已逾期，但租期未滿的情況下，是否適用“買賣不破租賃”的原則？本文認為不適用。理由有三：一是根據物權優于債權的原則，承租人不得以租賃合同對抗抵押權；二是根據“時間優先，權利優先”的規則，應認為抵押權設定在先的可對抗在后的租賃權；三是抵押物上設定租賃權時，承租人已經知道或應當知道租賃物上存在著抵押權，故應承擔因抵押權實現時可能會致租賃權終止的風險。因此，當船舶抵押權設定在先時，可以對抗成立在后的光船租賃權。

當然，抵押人將已抵押的船舶出租時，如果未書面告知承租人該船舶己抵押，后承租人因抵押船舶被拍賣而遭受損失的，依據《海商法》第149條的規定，出租人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但由于光船租賃必然導致將抵押船舶全盤交給光船承租人，而光船承租人通常是抵押權人不了解、不認識或不信任的陌生人，這將可能影響抵押物的價值，因此實踐中仍應當嚴格監控并限制船舶被抵押人出租的情況發生。

（二）光船租賃權設定在先，船舶抵押權設定在后

在已出租的船舶上設定抵押權，因兩種權利的性質和對船舶的占有情況不同，從理論上而言是完全可以的。然而一旦債務到期無法清償，船舶抵押權人必然要通過行使抵押權而將船舶拍賣。民法學者基于傳統民法理論認為抵押人將己出租的財產抵押的，抵押權實現后，租賃合同在有效期內對抵押物的受讓人繼續有效。即“買賣不破租賃”。

然而，《海商法》第151條規定：“未經承租人事先書面同意，出租人不得在光船租賃期間對船舶設定抵押權，出租人違反前款規定致使承租人遭受損失的，應當負賠償責任。”仔細揣摩該法條，當承租人同意在光船租賃期間設定抵押權的，對抵押權的實現給其帶來的損害，出租人不必負賠償責任；只有在未經承租人同意，抵押人擅自設定抵押權的，由于抵押權的實現給承租人造成損失的情況下，才由出租人負賠償責任。如此，則抵押船舶的受讓人不再受到光船租賃合同的約束，承租人的利益必然受損。

《海商法》之所以會采取這樣的立場，是考慮到了船舶抵押權的實現方式。抵押權的實現方式有折價、拍賣和變賣三種，但由于在很多國家的海商法中皆有著船舶優先權非經法院拍賣不得消滅的規定，我國也不例外?！逗Ｉ谭ā返?9條規定：“船舶優先權，因下列原因之一而消滅：一是具有船舶優先權的海事請求，自優先權產生之日起滿一年不行使；二是船舶經法院強制出售；三是船舶滅失。”當船舶抵押權實現時，往往會有船舶優先權相伴，抵押船舶的買受人亦希望能通過法院的公開拍賣而獲得船舶的“清潔物權”，再加上船舶具有極強的流動性，法院不介入就難以扣押。故司法實踐中船舶抵押權的實現多采用通過法院扣押、拍賣這種方式。正因為如此，國際范圍內抵押船舶拍賣的一個習慣做法是必須使購買者取得“清潔物權”，確保船舶被清潔地轉移，而不能附帶任何已存在的權利。承租人由此而受的損失只能稍后向出租人索賠。

綜上，本文認為《海商法》是特別法，應當優先適用。故在光船租賃權設定在先，船舶抵押權設定在后的情況下，無論是否經承租人同意，船舶租賃權均不得對抗船舶抵押權。

六、建造中的船舶抵押

建造中的船舶是指從特定的船舶放樣第一塊鋼板切割時開始，一直到船舶建成離開船臺為止的全過程中船舶所處的狀態。建造中的船舶從形態上說其僅為一堆材料與設備的組合，還不是《海商法》意義上的船舶。依照傳統民法的規定，它應屬普通動產的一種，其上僅能設定以轉移占有為特征的質權，不能成為抵押權的對象。但船舶的建造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無論是對造船人，還是對船東來說，都恐無力獨自承擔。因此，自船舶建造之日起，就有融資的需要。我國《海商法》第14條“建造中的船舶可以設定船舶抵押權。建造中的船舶辦理抵押權登記，還應當向船舶登記機關提交船舶建造合同”給以在建船舶設定抵押的融資方式提供了法律依據。

在建船舶抵押有以下幾個問題必須加以明確：

（一）抵押人必須是獨立擁有被抵押船舶的所有權人

在建船舶的所有人與船舶建造合同的法律性質有關。目前有兩種看法。一種是將船舶建造合同視為買賣合同，那么在建成前，船舶的所有權人是造船人。當然，出于融資的需要，合同雙方當事人可做出所有權轉移的約定；另外一種是將船舶建造合同視為承攬合同，因為《海商法》規定了船舶留置權，而只有在保管、運輸及加工承攬合同中才會產生留置權，故可推定造船合同的性質為加工承攬合同。那么無論是否建成，船舶的所有權人都應當是船東。國內法院在對造船合同性質的認定問題上做法不一，因此銀行辦理在建船舶抵押貸款，必須要求抵押人提供船舶建造合同和船舶所有權證明。如果合同已約定船舶所有權人的，需要核對是否與所有權證明中所載一致；沒有約定，則根據船舶所有權證明確定抵押人。因此，造船人和船東都可以成為抵押人，但無論是誰，前提都必須是被抵押船舶的所有權人。已取得建造中船舶所有權且擬辦理抵押權登記的造船人須書面告知船東；已取得建造中船舶所有權且擬辦理抵押權登記的船東應書面告知該船舶的造船人。

（二）在建中的船舶所處階段不同，狀態也不一樣，這使在建造中船舶設定抵押與在已建成船舶上設定抵押時確定擔保價值的內容有所區別

已建成的船舶是以等于船價或高于船價一定比例的金額作為擔保價值，建造中船舶擔保價值的確定依據不同，一般包括已建成船舶部分和已確定將用于建造該船的材料、設備、船舶配件及造價等。

海事局日前頒布實施的《建造中船舶抵押權登記暫行辦法》指出，作為抵押物的建造中船舶，如為分段建造的，應該已經完成至少一個以上的船舶分段并處于建造階段；如為整體建造的，應該已經安放龍骨并處于建造階段。作為抵押物的建造中船舶價值由具備資產評估資格的資產評估機構評估，并經抵押人、抵押權人書面確認。

建造中船舶抵押擔保的債權不得超過其申請抵押權登記時的評估價值，對于超出部分，不予辦理登記。對于建造中船舶價值大于所擔保的債權，或隨著工程進展船舶價值顯著增加而再次設置抵押，并申請辦理建造中船舶抵押權登記的，可進行登記。

（三）該《辦法》還要求，已設置抵押權的船舶在交船前，抵押人和抵押權人應當申請辦理抵押權注銷登記

當前上海正持續推進國際金融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建設，各家商業銀行應當以傳統的船舶抵押貸款業務為基礎，多了解船舶在設計、建造、運營、交易各個階段的技術狀況，尤其是建立和健全船舶抵押貸款的項目評估體系，最大限度防范船舶抵押貸款中的法律、技術、市場和財務風險，逐步構建航運金融服務體系，為上?！皟蓚€中心”建設做出貢獻的同時，也使我國商業銀行的航運金融創出品牌和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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