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忽悠”

賈欣宇

(青海民族大學(xué)，青海 西寧 810007)

淺談“忽悠”

賈欣宇

(青海民族大學(xué)，青海 西寧 810007)

隨著趙本山小品的熱播，“忽悠”這個東北方言詞風(fēng)靡全國，進(jìn)入了全民語言之中。這里從“忽悠”的本義及其組合含義的辯證、“忽悠”的多重意義及其流行原因等幾個方面試圖作一些分析。

忽悠；文化；語言

語言是社會變化的一面鏡子，特別它的詞匯的消長變化，卻直接反映著社會的變化狀態(tài)。“高秀敏：啊～～～ 大忽悠！大忽悠！趙本山：喊啥大忽悠……”伴隨這句臺詞在春晚上的亮相，笑星趙本山“賣拐”，愣是將好端端的人忽悠成了瘸子，然后瘸子還感激涕零地用新自行車換了一副拐杖。這出“賣拐”的經(jīng)典小品，不知贏得了多少觀眾的笑聲掌聲。自此，本為鄉(xiāng)土方言的“忽悠”一詞成為全國人民口語中的常用詞了。其實，究其淵源，也與其固有意義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一 “忽悠”的本義及其組合含義的辯證

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忽”是一個多義詞，有:①不注意，不重視：忽略。②表示時間的短促，忽而：天氣忽冷忽熱。③計量單位名稱a)長度：10忽等于1絲。b)質(zhì)量或重量：10忽等于1絲等義項。“悠”有：①久，遠(yuǎn)：悠久。②閑適，閑散：悠閑。③悠蕩：站在秋千上來回悠蕩。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對“忽悠”的解釋是：lt;方言詞gt;，晃動。如：旗桿叫風(fēng)吹得直忽悠。就筆者的理解，應(yīng)該是“恍惚”義與“悠然”義的聯(lián)袂。具有顯明的形象特征。而使人在不自覺的悠游中被蒙哄而陷入對方的騙局之中的那種狀態(tài)。本質(zhì)就是“不擇手段坑蒙拐騙”，又具有一些調(diào)侃玩笑的詞彩意義。應(yīng)該說，是“忽”“悠”兩個單音節(jié)詞的詞義構(gòu)成義素中的某些成分相融合而成的一個方言詞，具有極強的感情色彩。

漢語詞語的搭配不但要受漢語語法規(guī)律的支配，也要受語義條件的制約。“忽”與“悠”的組合是“動—動”的組合。不但符合語法規(guī)則，而且符合語義的組合條件，構(gòu)成復(fù)合詞，并產(chǎn)生了新的意義。但是，對于這個復(fù)合詞的來源，卻有著不同的說法。主要有：

1．忽悠本字是“胡誘”“糊誘”。

“忽悠”是北方一帶的俗語，流行于東北地區(qū)。“忽悠”與“胡誘”是諧音假借。關(guān)于“胡誘”，在詞典中“胡”有：①古代泛稱北方和西方的民族：胡人；②古代稱來自北方和西方民族的(東西)，也泛指來自國外的(東西)：胡琴，胡桃；③表示隨意亂來：胡鬧；④疑問代詞，為什么；何故：胡不歸？⑤胡子：胡須等義項。“誘”有①誘導(dǎo)：循循善誘；②使用手段引人隨從自己的意愿：引誘；③向?qū)В虎芤T、誘惑；⑤欺誑、誘騙；⑥感動；⑦美善；⑧自然地等義項。可以看出“胡誘”中的“胡”取的是③表示隨意亂來；“誘”在此取③④義，兩者組合成復(fù)合詞。在人們?nèi)粘Ｉ钪惺褂玫氖强谡Z，所以在長期的語言交流中“胡誘”逐漸演變成了“忽悠”。

在東北還有另外一個表示“欺騙”意思的方言詞就是“糊弄”。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糊”有三個讀音：hū hú hù。有①稠粥；②涂附、糊紙；③像稠粥一樣的飾品；面糊、辣椒糊等；④敷衍；⑤欺蒙拐騙：他糊你了？等義項。當(dāng)糊讀hù時有欺騙，蒙混，敷衍等義，與“忽悠”的意思相同。《說文解字·忽》:“忽，忘也。從心勿聲。呼骨切。”《說文解字·胡》:“胡，牛垂也。從肉古聲。戶孤切。”《說文解字·糊》:“糊，黏也。從黍古聲。戶吳切。”從反切的角度看，“胡”“糊”與“忽”是同音字，可見“忽”的本字可能是“胡”或“糊”。

2．忽悠的本字是“忽儵”(簡化為倏，即“極快”之意，讀shū)。

也有人認(rèn)為“忽悠”一詞最早見于《莊子·應(yīng)帝王》：“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此段中最先出現(xiàn)了忽、儵。

儵在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儵，青黑繒縫白色也。從黑攸聲，式竹切。”倏在《說文解字》中：“倏，走也。從犬攸聲讀若叔，式竹切。”可見，“儵”與“倏”的反切完全相同，讀音一樣。在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中：“儵青黑繒發(fā)白色也。古亦假為倏忽字。”可見，“儵”與“倏”是同音假借字。而《說文解字·悠》:“悠，憂也。從心攸聲。以周切。”可知，“儵”“倏”“悠”三個字都是“攸聲”所以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結(jié)構(gòu)演變，“悠”的本字可能是“儵”，而“忽儵”慢慢就演變成了“忽悠”這個復(fù)合詞。

3．忽悠的本字是“勿悠”。

“勿”即“旗幟”。《說文解字·勿》:“勿，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雜帛,幅半異。所以趣民。故遽稱勿勿。……

文弗切。勿或從於。”

所謂“三游”是指系于旗柄、呈下垂?fàn)畹娜龡l帶子,即楷書的下三撇“彡”。“所以趨民”,是指用樹旗作標(biāo)識的辦法以催促人民勉力從事。攸,《說文》解作“行水也。從攴,從人,水省。”林義光據(jù)金文認(rèn)為:“(攸)從攴從人,即修之古文,飾也。攴象手持物形。人,所飾者也。”有修長、遼遠(yuǎn)之義。不僅如此,從攸得聲之字也都有修長、遼遠(yuǎn)之義。“勿”(wù)通“忽”，如《管子·形勢》：“曙戒勿怠，后稚逢殃。”這里的“勿”就是“玩忽”的意思。可知，表旗幟飄揚的本字應(yīng)為“勿攸”。從“勿攸”到“忽悠”的第一步是同音假借而作“勿悠”或“忽攸”。我們從《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了解到忽悠就是“晃動”的意思，也有例詞是“旗桿叫風(fēng)吹得直忽悠”與旗幟飄揚很相近。《說文解字·忽》:“忽，忘也。從心勿聲。呼骨切。”可見,“忽”字初義與“旗幟”意無涉,但是它取勿聲。而且這也正像“悠”字與“飄揚”意無涉一樣。《說文解字·悠》:“悠，憂也。從心,攸聲。”但它取攸聲。可見，勿攸與忽悠在取音上是有跡可循的。而“忽悠”的“欺騙、謠傳”之意也是可以由旗幟飄揚引申而來，旗幟飄揚而隨風(fēng)擺動可以引申比喻為搖擺不定、無準(zhǔn)定向，進(jìn)而引申由搖擺不定的晃悠中而進(jìn)行欺騙、謠傳。

二 “忽悠”存在多重意義

在不同的語境下使用“忽悠”一詞，是有不同意思的，例如：①你別聽他忽悠你了。這里的”忽悠“是指某人說話不夠真實。②這個人可真能忽悠啊。主要指這個人說話夸夸其談。③有時，我們想鼓動某人去做某事兒會說：走，我們?nèi)ズ鲇坪鲇扑＿@里的“忽悠”有勸說、鼓動、慫恿的意思了, 而當(dāng)我們成功忽悠了別人的時候，一種享受的感覺便產(chǎn)生了。④唐某這個孩子特別能吹, 是個“大忽悠”!這里的“忽悠”用大這個形容詞作狀語，形容唐某這個孩子口才特別厲害，很能說。⑤看過十面埋伏的朋友請進(jìn)來再幫我“忽悠忽悠”!這里的“忽悠”則是指請別人給自己講講對于這個電影的內(nèi)容情節(jié)和對這個電影的看法。⑥就見那船忽悠忽悠直奔東山邊而來, 把大眾嚇了一跳。怎么這船自己走起來了呢?這里的忽悠是指船舶搖擺不定的向東山駛來，并沒有什么主觀的意思。⑦忽悠也有“忘記憂愁”的意思。當(dāng)為了緩解一個人的郁悶心情的時候，巧妙的使用忽悠就可以使其忘記憂愁，可以用善意的謊言或是鼓勵他向積極的方面想。“忽悠”一詞由最初的“巧妙的欺騙”引申出了很多的意思。由一個抽象的概念詞越來越具有了形象化的特點。

三 “忽悠”流行的原因

馬克思曾經(jīng)說過人的本質(zhì)在其現(xiàn)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guān)系的總和。語言，特別是它的詞匯像一面鏡子，反映著豐富多彩的社會生活，記錄著一個社會發(fā)展、變化的“足跡”，既是社會信息的貯存者，又是社會信息的傳播者；既是民族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也是凝聚民族精神的紐帶。“忽悠”的流行原因可以分為兩個。一個內(nèi)因即要從語義和語用角度對“忽悠”進(jìn)行語言學(xué)分析；一個外因即社會原因，要從風(fēng)俗習(xí)慣的影響來挖掘“忽悠”流行的外因。

1.語義新鮮活潑。

“忽悠”在馬思周，姜光輝主編的《東北方言詞典》(2005版)中有7個義項，其中第4個義項是“蒙哄”：傻孩子小心被～了。《漢語方言大詞典》(1999年版)有3個義項：1.(動)晃動；2.(動)恭維；3.(形)迷迷糊糊。古代漢語的詞匯經(jīng)過歷史的演變到現(xiàn)代漢語有三種方式：詞義的擴(kuò)大、詞義的縮小、詞義的轉(zhuǎn)移。“忽悠”一詞則是有了詞義上的擴(kuò)大和轉(zhuǎn)移，因此，它可以在不同的語境中表達(dá)不同的語義和感情色彩，其語義功能大大的擴(kuò)大了。這里，由“晃動”引申出“忽悠”的“恭維、蒙哄”義，其在感情色彩的表達(dá)上遠(yuǎn)比“欺騙”的語言感情色彩要好的多，所以新鮮活潑的“忽悠”就成為大家流行的口頭語。

2.語用鮮明生動。

“忽悠”是一個口語化的詞語，在東北“忽悠”一詞符合人們語言生動活潑、幽默的特點。“忽悠”在2001年春晚小品中走紅之后，已被全國人民廣泛使用。并且由于它語義表達(dá)生動活潑，適應(yīng)當(dāng)今流行語逐漸書面化的特點。受到了傳媒的追捧，適應(yīng)了傳媒語言的要求，頻頻出現(xiàn)在新聞、報刊、網(wǎng)絡(luò)等媒體的文章或標(biāo)題中。如：

最“忽悠人”的導(dǎo)向牌(重慶商報)

李寧牌運動手套忽悠人？涉嫌虛假宣傳提高產(chǎn)品身價(濟(jì)南時報 2012-01-02)

不要被“贈送面積”忽悠的連房產(chǎn)證都辦不了(中國新聞網(wǎng))

別讓樣板間“忽悠”了你(廣州日報2011-12-2)

詐騙團(tuán)伙冒充博士忽悠中老年人 半年吸納3485萬(中國新聞網(wǎng))

騰訊、MSN等聊天工具的廣泛應(yīng)用也為“忽悠”等詞的流行提供了傳播空間，聊天記錄上隨處可見這類詞語，在信息化的今天像“忽悠”這樣語用鮮明生動的詞語在生活中的舞臺會越來越廣闊。同樣是表達(dá)“受騙上當(dāng)”的意思，但“忽悠”比欺騙更具有形象性和真實感，如同在漂游不定中迷惑上當(dāng)。

3.風(fēng)俗習(xí)慣的影響。

語言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文化的最重要載體。風(fēng)俗是一種社會文化現(xiàn)象，社會風(fēng)俗的產(chǎn)生有其深厚的社會基礎(chǔ)，它存在于民族的歷史長河之中。東北人性格向來以熱情豪爽而聞名于世，其語言則以粗獷、風(fēng)趣著稱，而“忽悠”帶有戲謔、詼諧的語氣，豪放不羈的東北人常常用帶著詼諧口吻的方言口語詞開玩笑、打趣，這就形成了一種風(fēng)俗文化。使“忽悠”不但有了生存空間，而且大有展示它“風(fēng)彩”的天地，具有了“語言文化單位”的表達(dá)功能。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異的發(fā)展，電腦時代已經(jīng)來臨。現(xiàn)在報紙書刊的標(biāo)題還隨處可見“給力”“神馬都是浮云”等在2011年春晚上活躍的詞語，也像“忽悠”一樣嶄露頭角，改革開放的新時代，為新詞語的出現(xiàn)開創(chuàng)了前所未有的廣闊平臺，它們在競相亮相中，被人們所選擇，優(yōu)勝劣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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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No.:H109. 4DocumentMark：A

(責(zé)任編輯：宋瑞斌)

DiscussionofNatureoftheChineseWord“Huyou”

Jia Xinyu

The popularity of ZhaoBenshan’s hit drama has made the Chinese word “Huyou”, which come from the northeast dialect, swept the country and brought it into the official Chinese language. This article tries to analyze why and how the Chinese word can be spread and used widely from the aspects of its original meaning and its transferred meaning.

Huyou; culture; language

賈欣宇，碩士，學(xué)生，青海民族大學(xué)。

1672-6758(2012)08-0109-2

H109.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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