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芬,孫秀蘭,李丹妃
(1.湖南中醫藥大學 社會科學部,湖南 長沙 410007;2.中山大學 社會學系,廣東 廣州510275;3.湖南師范大學 社會學系,湖南 長沙 410081)
監獄:一種社會學視角的分析及啟示
張麗芬1,孫秀蘭2,李丹妃3
(1.湖南中醫藥大學 社會科學部,湖南 長沙 410007;2.中山大學 社會學系,廣東 廣州510275;3.湖南師范大學 社會學系,湖南 長沙 410081)
對于監獄的社會學研究主要存在三種理論視角,即結構功能論視角,沖突論視角和互動論視角。從結構功能論視角來看,監獄具有懲戒和改造罪犯的功能,但由于勞動改造能帶來經濟效益導致許多監獄的工作重心偏移,因此要改革監獄經費保障體系,實現監獄功能單一化。從沖突論視角來看,監獄是國家控制沖突的激烈程度,實現社會和諧發展的工具,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導致沖突的根源,要建立有效的沖突化解機制。從互動論視角來看,監獄是改造罪犯的特定情境,但也會導致罪犯之間互傳惡習,面對獄警時陽奉陰違,要采取分管分押的監管模式,并建立新的評估體系。
監獄;結構功能論視角;沖突論視角;互動論視角
根據我國《憲法》第28條規定,監獄是指國家依法設置與管理的,對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包括死刑緩期2年執行)的罪犯執行刑罰,實行懲罰與改造的刑罰執行機關。它是國家刑罰執行機關,主要是監管不適宜在監外勞動改造的、已判決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無期徒刑和有期徒刑罪犯的場所。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曾說過:“研究社會應從調查監獄開始,監獄乃是研究社會歷史文化的絕好樣本?!弊鳛橐环N獨特的社會設置,監獄已引起了有關學者的一定關注。已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監獄法學、監獄管理和勞動改造等方面,而社會學視角的十分罕見。社會學對于監獄的研究主要存在三種理論視角,即結構功能論視角、沖突論視角和互動論視角。了解社會學對于監獄的研究,有助于我們對監獄有一個全新認識,從而為優化監獄管理提供一些有益的啟示。
結構功能論(structural functionalism)是西方社會學理論中相對來說最久遠也是最深厚的理論傳統之一。作為社會學的一種理論范式,它始作俑于孔德、斯賓塞的著作,經過人類學家布朗、馬基洛夫斯基和社會學家涂爾干等人的明確闡發,由現代社會學大師帕森斯等人集其大成,發展成為一個宏偉的“巨型理論體系”。[1](p95)結構功能理論強調系統范疇,通常將系統整體作為基本的分析單位;堅持社會優先于個體的立場,把研究重點放在社會上,側重于社會系統的現存結構及其在維持系統生存中所發揮的社會效果。在研究課題上,結構功能理論致力于回答的最基本的問題是:一個社會系統為了維持其存在,有哪些基本條件必須得到滿足,以及這些條件是如何滿足的?與此相應的回答是:由于任何系統都具有一些基本的結構,而這些結構之間發揮著相互支持的功能,從而保證了系統的生存。這意味著社會系統的存在具有重要的意義。[2](p243)
帕森斯是該理論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他的結構功能主義曾一度成為社會學研究的同義詞。帕森斯把社會看成是一個具有不同功能的多層次的次系統所形成的一個總系統。他認為,任何一個社會系統,為了生存和維持下去,都必須解決四大問題,也就是實現四項基本功能,這四項基本功能分別為“適應” (adaptation)、“目標達成” (goal attainment)、“整合”(integration)和“潛在模式維持”(latent pattern-maintenance)。為了簡化起見,他分別以AGIL表示上述四項基本功能。社會就是由具有這四項基本功能的次系統構成,每個系統分別解決同整個社會系統生存相適應的問題。四個功能子系統本身,每一個都是一個社會系統,每個次系統中的每一個又包含著再下一層次的四個次系統。在帕森斯的均衡模式中,這四個子系統的地位似乎是平等的,它們分別借助貨幣、權力、義務與影響等媒介所進行的系統間互動與交流造就了社會統一體的穩定與變遷。相應地,社會組織按照被組建的功能或目標類型也被分為經濟生產組織、政治目標組織、整合組織和模式維持組織。它們分別對應的目標類型是適應目標、實施目標、整合目標和模式維持目標。這樣,一個社會組織可以看成是一個為了實現具體類型的社會目標而組成的專門類型的社會系統,是一個更大的社會系統中的功能分化子系統。[3]在這四項基本功能中,“目標達成”指任何行動體系都有自己的目標導向,系統必須有能力確定自己的目標秩序和調動系統內部的能量以集中實現系統目標。監獄法規定:監獄的任務就是正確執行刑罰,懲罰和改造罪犯,預防和減少犯罪。這一任務具體落實到實踐中就是指要正確執行刑罰,通過對罪犯進行懲罰和改造,以達到預防和減少犯罪的目的。所以監獄具有懲戒和矯正功能,是國家用來醫治社會中病態因素,穩定社會秩序,保障在全社會實現公平正義的一種工具。
第一,懲罰是監獄最基本的功能。所謂有罪必罰,罰當其罪,任何人觸犯法律都要受到懲罰。監獄的懲罰功能是指監獄使罪犯的身心置于刑罰條件下,現實的擔受刑罰從而感受到被剝奪自由的痛苦和恥辱的效應總和。這種效應總和是與罪犯對社會造成的危害而相應實施的。罪犯一旦被收進了監獄,就意味著他服刑的日子要在監獄里度過。換言之,罪犯的生活包括精神上的和物質上的一切都要由監獄來安排,他不是自由的,高墻、電網、武警的看押以及脫逃會導致的刑罰處罰和監規紀律使絕大多數罪犯不敢、也不能夠擺脫這種不自由的狀態。監獄通過限制罪犯的精神和物質生活,剝奪其一定的人身自由,從而使罪犯產生痛苦的心理效應,實現監獄的懲罰功能。只有對罪犯實施懲罰,才能使罪犯認識到國家法律的尊嚴,認識到犯罪是國家和人民深惡痛絕的行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監獄的這種懲罰功能著眼于罪犯過去的犯罪行為,追求的是公正、公平和正義觀念。同時,對罪犯實施懲罰,將其囚禁于監獄,可使其喪失在社會犯罪的能力,不再繼續實施犯罪行為而危害社會,從而發揮刑罰所具有的特殊預防的效應。而且,向社會昭示犯罪結果之一就是喪失人身自由,這對社會上可能實施犯罪的人是一種警戒,使社會上不法分子產生恐懼心理,從而不敢以身試法,進行犯罪活動。此外,任何犯罪都有被害人,對于那些因犯罪受到不法侵害的被害人,如果不能看到刑罰對犯罪行為的懲罰,不能看到犯罪分子受到法律的懲處,將會產生“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報復行為或者是對犯罪的仿效行為。通過對罪犯的懲罰,使罪犯感到痛苦,能對被害人產生一定的安撫作用,使其感到正義的存在,預防報復性犯罪行為的發生。
第二,監獄具有改造罪犯的功能。監獄的改造功能是指監獄通過多種改造手段來消除服刑人員的犯罪意識、改變犯罪習性,促使其理解和認同自己的社會期望角色模型,并接受既定的法律、道德和政治價值,實現社會期望的理想角色。刑罰并不只是以惡報惡,監獄也不單純是懲罰的工具,那種由國家領導下的因果報應處罰是不科學的。生物學家認為,人體骨骼發育的時候受到的外界壓力越大,人體產生的反抗也就越強。這一生物學的自然法則同樣也適用于現代社會,即單純的懲罰會造成對抗的結果。重度戒備的監獄和高強度的懲罰措施,都可能使罪犯內心積聚對監獄警察和社會的仇視;除非將罪犯關押到死,否則他們一旦回歸社會就會重新犯罪,瘋狂報復。所以監獄除了承擔懲罰功能,還擔任著改造罪犯的重擔。也就是說,監獄既是懲罰罪犯的場所,更是改造罪犯的學校。
我國經過多年不斷的實踐探索和總結創新,建立了以教育和勞動為主要手段的罪犯改造體系。一方面,教育改造是指有目的、有計劃地對服刑人員進行提高思想認識和文化知識的活動,促使他們認識犯罪本質,消除犯罪思想,矯正犯罪習性,把他們改造成為擁護社會主義制度的守法公民。犯罪學研究表明,犯罪并不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犯罪的產生是人在社會生活的實踐中受到某些不良因素的影響所致。犯罪行為的發生是行為人認識的主觀內在因素(犯罪動機)與社會客觀外在因素(客觀原因)相互作用的結果。沒有行為人的心理缺陷,社會消極因素就不會促使行為人走上犯罪的道路。所以,在犯罪原因中犯罪人內在因素是犯罪行為發生與否的決定因素。既然在犯罪原因中犯罪人個人因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么在對付犯罪的方法或策略上也有必要從導致犯罪人犯罪的內在因素著手。[4](p228)而改變一個人內在因素的好的方法就是教育,利用個體心理和行為的可變性,對罪犯進行思想、心理等各項教育,改變其特性。另一方面,勞動改造是指執行機關強制服刑人員從事力所能及的體力勞動或工作,促使他們矯正惡習,培養良好的勞動品格和勞動技能。而且,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如果一個人長期不參加勞動,那么他的體質就會逐漸下降,技能也會逐漸退化,所以任何有勞動能力的人都應該參加勞動。在聯合國第一屆預防犯罪和罪犯待遇大會上通過的《監獄勞動》的決議中指出:“監獄勞動不應視作附加刑罰,而是一種有利于恢復囚犯適應能力,為其從事某種職業做準備,培養他們良好的勞動習慣,防止游手好閑和放蕩不羈的措施?!蔽覈侗O獄法》第71條規定:“合理組織勞動,使其矯正惡習,養成勞動習慣,學會生產技能,并為釋放后就業創造條件。”所以,勞動是改造罪犯的一種重要手段。
但是,美國社會學家默頓提出了反功能概論。它是指功能主義者不應假定所有制度化模式都具有促進系統調試的后果,被分析的項目很可能具有減少系統調試的后果。也就是說人們所研究的項目不僅具有積極的方面(整合、均衡),也具有消極方面(紊亂、問題、干擾)。實際上,社會只是在一定時期而非所有時期保持平衡狀態,一個項目除了顯現其在外的正功能以外,常常會附帶產生一些沒有意料到的副作用。這種潛在的后果可能導致系統的緊張和紊亂,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成為為社會問題,威脅到原有的結構。[2](p243)在監獄里,罪犯的勞動和其他公民的勞動一樣,都是通過對勞動對象施加作用力,使勞動對象改變形態和性能,以滿足人類的需要。也就是說,罪犯的勞動也是生產有用物品的過程,而生產有用物品則能產生經濟效應,幫助監獄獲得財政收入。所以,很多監獄就把工作重心向勞動改造偏移,一味追求經濟效益以尋求經濟上的自補;有時還出現教育改造工作給勞動改造工作讓路的現象,嚴重背離了國家的監獄管理政策,使勞動改造手段出現錯位,懲罰改造罪犯的功能受到削弱。而且,過分熱衷經濟效益導致功利主義思想盛行。如許多監獄干警只熱衷從事監獄生產,而對罪犯教育工作卻退避三舍,因為前者效果明顯,容易出成果;而服刑人員也追求功利性的改造目標,只重視勞動改造,輕視教育改造,導致學習積極性不高,厭學情緒嚴重。此外,監獄干警絕大部分身兼數職,不僅是監獄的管理者,還是生產的組織者,博而不精,改造質量因而也難以提高。
根據國家賦予監獄的任務,其根本屬性只能是人民民主專政工具之一,是國家的刑罰執行機關。監獄是為改造罪犯而建立,不是追求利潤最大化的企業,監獄一切工作的指導思想都應該定位在是否有利于改造罪犯這一點上,監獄的行刑活動只能由監獄法律加以規范。筆者認為可以采取以下措施來消除勞動改造所帶來的反功能:1、改革監獄經費保障體制,將監獄執法和管理所需經費由財政全額納入預算,對監獄實行全額財政保障體系,使監獄經費支出和監獄生產收入脫鉤。罪犯勞動改造所產生的經濟收入,在扣除罪犯的勞動報酬、勞動技能培訓等費用后,剩下的上繳國庫。2、實現監獄功能單一化。各監獄要把改造罪犯作為新形勢下監獄工作的重點,使監獄民警從繁重的經濟壓力下解放出來,輕松上陣,全力以赴完成好“改造人”這一根本任務。3、建立一套科學的評估罪犯改造成效的測量量表。對罪犯的勞動改造表現和教育學習表現進行全面的評估。
沖突論(conflict theory)是社會思潮中激進派別的代表,最初是作為結構功能主義的反思和對立物提出來的。它關注社會中的壓力和緊張關系、社會平等的缺乏以及社會秩序的崩潰,其主要代表人物有馬克思、齊美爾、韋伯、達倫道夫、科塞等。沖突論者共同持有的信條就是:社會總是處在對稀有資源的爭奪狀態之中,人們因有限的資源、權利和聲望發生斗爭是永恒的社會現象。其中最重要的稀缺資源就是權力,所以社會最好被看作一個持續展開著權利之爭的競技場。社會的各部分也不是作為整體的一部分而平穩運行的,他們是互相沖突的。沖突論率先打破了結構功能主義一統天下的局面,促進了理論社會學形成多流派、多傳統相互競爭和彼此共存的百家爭鳴的格局,這對于繁榮和發展社會學理論具有重大意義。
馬克思認為沖突是資源分配的不平等產生了固有的利益沖突。齊美爾認為沖突是普遍存在和不可避免的,沖突的原因不僅僅是利益沖突的反映,而且也是社會行動者本能的反應。[5]科塞提出社會沖突是“一種社會化的形式”的觀點,他認為社會沖突是一種社會發展的過程。然而沖突并不必然引起系統的崩潰和社會變遷,相反某些沖突引起社會秩序的變遷。實際上,社會沖突是促進社會有機體團結和統一的過程,是保持社會整體或某些子系統完整的過程。齊美爾關注不太激烈的沖突,認為不激烈的沖突是維持社會系統的主要秩序、主要力量,對社會的整合發揮積極作用。科塞也認為社會沖突在一定條件下具有維護社會有機體或社會子系統的重要功能。他認為,不能輕易地將偏差和異議看成是社會系統均衡狀態中的病態現象,沖突具有維護社會系統的積極功能。科塞在他的《社會沖突的功能》一書中明確寫道:“我們所關心的是社會沖突的正功能,而不是它的反功能,也就是說,關心的是社會沖突增強特定社會關系或群體的適應和調適能力的結果,而不是降低這種能力的結果。社會沖突決不僅僅是起‘分裂作用’的消極因素;社會沖突可以在群體和其他人際關系中承擔起一些決定性的功能……”[6](p173-176)此外,科塞還提出“社會安全閥制度”,認為社會可以通過潛在的社會沖突來維持一個群體。安全閥可以使過量的蒸汽不斷排出,而不破壞整個結構,沖突能幫助一個動亂的群體 “凈化空氣”??迫⒁獾?,這樣一個安全閥“可以充當發泄敵意的出口”及時排泄積累的敵對情緒。但并不是所有沖突對社會都有正向功能。齊美爾認為如果沖突激烈,也會對社會的整合發揮消極作用。科塞所講的暴力沖突是不危及整個社會系統的局部性暴力沖突。當由于表面性的問題發生沖突時,這種沖突可以成為維護結構的工具;當沖突圍繞核心價值而發生各種暴力的激烈沖突時,它就有可能威脅社會群體和國家安全,不利于社會安定、和諧。
因此,按照沖突論者的觀點,監獄是國家控制沖突的激烈程度,實現社會和諧發展的工具。胡錦濤總書記在其講話里曾提出,和諧社會是指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是對我國社會發展的要求,是對和諧社會特征的高度抽象和概括。為了構建和諧社會,我們要正確處理和諧與沖突的關系,不能回避、詆毀沖突,而是采取以下社會措施,恰當地疏導和控制沖突,將其正功能有效地發揮出來。監獄作為其壓制沖突的工具,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經歷了漫長的歷程,它通過讓危害統治秩序的罪犯在監獄實施懲罰和改造來壓制沖突的發生。[7]沖突是客觀存在的,社會系統運行不可避免會出現緊張、失調和利益沖突,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為了控制暴力沖突的發生,防止社會出現重大變遷,國家制訂了一系列法律法規,并以國家的意志體現出來。個體如果違反了這些法律法規,則被視為犯罪,要被迫進入監獄進行改造,限制其精神和物質生活,并剝奪一定的人身自由。所以監獄產生的原動力主要來自于它的需求,那就是希望通過懲罰和改造對社會構成威脅的罪犯,來壓制惡性沖突的發生。
但是,監獄是國家為了緩解沖突所造成的破壞性結果,所采取的權宜性措施。這種措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導致沖突的根源,所以為了有效消解日益蓄積的社會張力,化解日趨激烈的社會沖突,建立合法的、有效的沖突化解機制勢在必行。1.提高弱勢者的組織化水平,使其群體的目標和利益得以整合與明晰,增強其與權勢者搏弈過程中討價還價的籌碼和能力。2.建立利益協調型的行業組織和工會組織,在社會權貴和弱勢者之間,在政府與大眾之間搭建起溝通與對話的橋梁與紐帶。[8](p166)3.加大收入分配調節力度,縮小收入差距,改變弱勢群體的低收入水平狀況。
互動論(interactionism)關注于社會的微觀方面——社會互動和作為社會存在的個人。它不同于功能論和沖突論關注于大規模的社會結構,它主要研究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如何交往以及如何使這種交往產生實質性的意義。它強調人的主觀因素,認為人與動物不同,人具有主觀能動性而不是簡單的被動體;它注重微觀的研究,重視人際互動的過程以及每個個人區別于他人的特殊條件;它重視對社會現實生活的考察,主張從生活經驗中得出理論。美國社會學家赫伯特·布魯默是互動論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他總結了互動論的三個基本原理:1.我們依據自己對事物所賦予的意義而對其采取行動;2.我們對事物所賦予的意義來源于社會互動;3.為了賦予某種情景以意義,并決定怎樣采取行動,我們要經歷一個內在的闡述過程,即我們“與我們自己交流”。[9](p118)
第一,人類對于某一客體所采取的行動,主要是根據他們對客體所賦予的意義。同一事物對于不同的人意義也各不相同。所謂“一千個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正是這個道理。對于監獄這一客體,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對于統治階層來說,監獄是壓制沖突,維持社會穩定的重要手段;對于獄警來說,監獄是工作的場地,維持生計的場所;對于服刑人員來說,監獄是他們改過自新,自我救贖的地方;對普通老百姓來時,監獄是一個擁有高墻、電網,戒備森嚴的地方;對于心懷不軌的人來說,監獄是一個屏障,是一種震懾,讓他們不敢越過法律禁線半步。
第二,人們賦予事物的這種意義產生于人們的互動之中,即人們的態度、觀念總是受到他人的影響,一個人對于某事物的定義總能從他人的定義中找到根源。在監獄中,互動一般發生在罪犯和獄警之間、罪犯之間。罪犯在獄警的教育和管理之下,會逐步改變其對事物的看法,消除犯罪思想;罪犯之間可以互相監督、互相學習,積極改造。但是罪犯之間的互動交往,有時也會產生不良影響。罪犯之間可能會互相吐露對社會的不滿,導致彼此對社會的仇恨心理加重,出獄后對社會造成更大的危害;有的罪犯之間可能互相傳授作案方法,導致“交叉感染”,由犯罪的“一面手”變成“多面手”,特別是成年犯與未成年犯一起關押時,這種現象尤為嚴重。所以,為了防止互動所產生的負面影響,監獄可以采取分管分押的監管模式。分管分押是指監管單位根據在押人員的不同情況而采取的分開關押的管理制度。監獄法第三十九條規定:“監獄根據罪犯的犯罪類型、刑罰種類、刑期、改造表現等情況,對罪犯實行分別關押,采取不同方式管理?!盵10](p17)這種管理制度是提高監獄改造質量的有效途徑,可以有效防止因不同犯罪性質的罪犯混關混押而發生的惡習濡染,防止監獄成為罪犯的傳習場所。
第三,人們對事物所賦予的意義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要經歷一個內在的闡述過程,在此過程中對意義隨時加以修正。行動者總是根據他的特定“處境”來選擇、審查、修正事物的意義。因此所謂意義、解釋不是事先就存在的,而是有一個形成過程。人們總是在不斷體驗的基礎上構造他們的對象。根據以往的經驗評價事物、賦予事物以意義,規定著自己行動的目標,做出決定,并進而通過雙方的反應了解自己的行為是否得體,隨時加以修正。所以行動是發生在一定的情境之中或與一定的情境有關,是因為對情境的解釋而產生的,是由確定那些必須加以說明的事物的含義,以及由此得出的結論所決定的。社會組織、制度、結構之所以能影響人的行為,是因為他們影響了人們對情境的定義。[2](p243)當個體因犯罪被判入獄后,其所處的情境由社會變為監獄,對情境的解釋隨之改變,其行為也會隨之調整。這種行為包括人們的希望、目標,以及為實現目標而使用的手段等。監獄的規章制度是判斷服刑人員角色是否合法的重要標準,因此服刑人員為了能夠減刑,爭取早日出獄,往往會嚴格遵守各項制度,積極改造。但是這是一種功利性很強的刺激方式。為了追求這種功利,有些服刑人員只是暫時封存其內心的一些罪惡思想或行為,在獄警面前裝出痛改前非、積極改造的假象,出獄后卻依舊惡性不改、危害社會。這不僅不能實現對罪犯的改造,還“激勵”了罪犯唯分是圖、追求眼前利益的功利思想和行為。為了防止這種現象的發生,要改變對罪犯實行刑事獎勵的方式,不能單純地依靠考核計分這種量化標準。罪犯的改造表現應該是心理本質與外在表現的統一,計分考核僅僅是對罪犯外在表現的量化,無法真實地體現其內心的真實內容。所以要建立新的評估體系,把罪犯的行為表現和非行為表現有機結合,對罪犯的現實改造表現和思想、心理、行為變化狀況進行全面的評價。此外,還要將量化的考核結果與對改造過程評估的定性分析相結合,注重罪犯改造的持續穩定性,使罪犯改造過程中的表現更為真實、可靠。[11](p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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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F612
A
1003-8477(2012)01-0163-04
張麗芬(1980—),女,湖南中醫藥大學社會科學部講師。孫秀蘭(1985—),女,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博士研究生。 李丹妃(1987—),女,湖南師范大學社會學系碩士研究生。
國家社會科學重點項目:“推進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體制改革研究”。編號:2007ASH011
責任編輯 周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