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中的疊詞運用藝術

張愛玲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著名女作家，她對中國語言的敏感度和駕馭能力令人驚嘆，別致的風格和特殊的語言魅力令人稱奇。《霸王別姬》是她早期的一篇短篇小說，在這篇小說中，有六十幾處運用了疊詞，可見作者煉字遣詞的非凡功力。

創設人物的活動環境，渲染氣氛。疊字可以描聲繪色地摹形，再現景物的細膩情狀。疊字是塑造形象不可多得的藝術語言，為形象添光彩。“夜風絲溜溜地吹過，把帳篷頂上的帥字旗吹得豁喇喇亂卷。在帳篷里，一支紅蠟燭，燭油淋淋漓漓地淌下來……一股一股乳白色的含著稀薄的嗆人的臭味的煙裊裊上升。”這里，“絲溜溜”“豁喇喇”表現了夜風吹過的動態感，像絲線一般一縷一縷，把風從抽象變為具體。風吹過帥字旗發出豁喇喇聲，把聲音描繪得很形象。“淋淋漓漓”形象地表現了蠟燭油由上而下連續下滴狀態，像鏈珠一般斷又未斷，不停往下滴。煙是“裊裊”上升的，把煙的繚繞上升描繪得具體形象。這些為下文項羽的出現渲染了環境。此外，“夜是靜靜的，在迷蒙的薄霧中，小小的淡白色的篷帳綴遍了這土坡……戰馬嗚嗚悲嘯的聲音卷在風里遠遠傳過來……”“靜靜”表現了夜的靜謐。“小小”形象地表現了帳篷的形狀。“嗚嗚”生動地摹擬出戰馬的聲音，更加渲染了夜晚凄涼。“那一點一點密密猛猛的火光，閃閃爍爍”，“密密猛猛、閃閃爍爍”表現了虞姬從山上看漢軍，密麻。“閃閃爍爍”更暗含神秘之感、兵戈之氣。

揭示人物的精神面貌。語言藝術總是與一定的文化思想、個人素質緊密聯系。有的作家在寫景抒情時，常常使用感情豐富的疊字，采用各種藝術修辭，以透露個中消息，借以顯示激動人心的魅力。通過疊字、藝術，可以把種種表面的、含蓄的感情描寫得或明或暗，或急或緩，或強或弱，或精或細，使藝術形象具有生活的立體感。疊字能生動逼真地表現出人物的豐富情感，如：“那高傲的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從嘴角的微渦起，兩條疲倦的皺紋深深地切過兩腮……他那黝黑的眼睛，雖然輕輕蒙上了一層憂郁的紗，但當他抬起臉來的時候，那烏黑的大眼睛里卻跳出了只有孩子的天真的眼睛里才有的焰焰的火花。”這里，疊詞“薄薄”“緊緊”“深深”“輕輕”“焰焰”，將特寫鏡頭對準項羽的面部，表情嚴肅、莊重、猶豫并帶有英雄豪情。又如文中“虞姬木然站著，她先是略略有些惶惑……虞姬不說話，手里的燭臺索索地亂顫……她的一雙黑眼珠直瞪瞪向前望著……”這里“略略”“索索”“直瞪瞪”刻畫了虞姬聽到敵軍唱歌時的一種惶惑不安的心理。項羽睡覺時“他睡得很熟，身體微微蜷著，手塞在枕頭底下，緊緊抓著一把金縷小刀”，這里“緊緊”表現了項羽平時防范心理很強，怕睡覺時遇到刺殺。對于虞姬自殺文中是這樣描述的：“項羽沖過去托住她的腰，她的手還緊緊抓著那鑲金的刀柄，項羽俯下他的含淚的火一般光明的大眼睛緊緊瞅著她……”兩個“緊緊”深深表現了虞姬與項羽生死離別前的不舍，項羽是“緊緊瞅著虞姬”。

增添語言的音樂美感，加強文章的朗讀效果。疊字的運用可以放慢句子的節奏，造成舒緩親切的語氣，也可以使書面語盡量向口語靠攏，使書面語更平易、自然、順暢。“遠遠地，在山下漢軍的營盤里，一個哨兵低低地吹起畫角來，那幽幽的，凄楚的角聲，單調、笨拙……天上的一顆大星漸漸地暗了下去。”此處“遠遠”“低低”“幽幽”“漸漸”，在音節的重疊反復中造成了音律的和諧，賦予人視覺上、聽覺上的感受。“幽幽”寫出了角聲的微弱。“漸漸”寫出了大星逐漸暗下去的過程。“低低”描繪了哨兵吹畫角的一種舒緩狀。“在一陣死一般的沉寂里，只有遠遠的幾聲馬嘶’’，這里“遠遠的”，讀者讀起來語調舒緩。“她很迅速地把小刀抽出了鞘，只一刺，就深深地剌進了她的胸膛”“從山腳下的敵兵的營壘里傳出低低的，幽閑的，懶洋洋的唱小調的歌聲……”，此處“深深”“低低”猶如樂曲中的低音位。

《霸王別姬》中疊字的使用，加強了語言的形象性，使表意更細致和豐富，使語言更為流暢，富有一種和諧的音樂美。

作者簡介：江蘇省蘇州大學文學院學科教學(語文)專業教育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