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由縣實驗中學校長改任縣教育局局長。任職五年,沒有多大建樹,但實現了角色轉換,轉身雖不華麗,卻也欣慰。
當校長是用心的,也小有所成。一所新建不到五年的學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成了群眾尤其是孩子們特別向往的地方,還得到了不少教育專家的關注。平心而論,其中有個人的努力,更是依靠得天獨厚的條件,那就是擁有縣內最優質的教育資源,可以在全縣乃至更廣的范圍招生,能夠吸引縣內優秀教師,配有比較先進的教育設施。作為校長,我頗為躊躇滿志,外面“教育要走向公平”的呼聲漸起時,我則在全校大會上激情演講:均衡是政府的事情,發展是我們自身的追求。別人要縮小差距,我們要拉大差距,學校與兄弟學校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我們的發展才會更好!
誰知一紙任命,校長變局長,角色大挪轉!
走馬上任,調查研究。所到之處,觸目驚心:
過去我的學生在塑膠跑道、網球場上快樂奔走時,有的農村學校卻沒有一片操場;原來學校的師生已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暢游時,一些農村學校的老師十幾個人才能共用一臺電腦,擁擠在一起去窺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原來的學校教師學科齊全,結構合理,有些學校教師專業不全,人員老化,省政府“四配套”配備的藝術、體育、生物器材等大多整齊地擺放在實驗儀器室里;有的學校音體美老師嚴重不足,那些生在農村本就缺少藝術修養且膽子很小的學生,連邁個正步、放開嗓子唱歌的機會都很少;一批轉正的民辦教師在基層挑著大梁,他們極少有進修培訓的機會,改革的欲望難以激發。差距明顯,情況嚴峻!
那段日子,我常常徹夜難眠。經過一番思考,悄悄地開始了力圖改變局面的“三反”運動。
首先是“反哺”。中國的優質學校大多是在對其他學校掠奪的基礎上產生的,尤其是師資。面對這種情況,我們提出要實現“反哺”,讓優質學校對薄弱學校開放,發揮優質學校在常規管理、教學改革上對基層學校的輻射作用,承擔幫助薄弱學校發展的責任和義務。建立領導干部駐點培訓制度,讓基層學校的校長到優質學校跟班培訓,從管理到教學,從課堂到課外,全面跟蹤學習。設立優質學校開放日,定期對基層學校開放,從定期到隨時。在開放日,優質學校舉辦專題活動,讓基層學校老師來觀摩學習和研討。基層學校也可以像走親戚一樣,隨時到優質學校聽課。這樣加強了溝通,促進了聯系,讓基層學校開了眼界,新氣息、新理念、新舉措帶動了薄弱學校的發展。
其次是“反向”。過去教育資源首先考慮打造“窗口”,向優質學校傾斜,現在全面向基層薄弱學校傾斜。五年來,我們幾乎將所有的投入集中在農村學校,從校舍到設施,從電腦到圖書,從基本設施到信息化裝備。過去,優質學校通過考試等方法,集中了全縣絕大部分優質生源;后來,我們禁止考試選拔、逐年減少指標、電腦派位錄取,一直到嚴格按施教區劃片招生。過去是“利用優質資源”、“公辦民助”,合法地辦起“改制”學校,以“滿足人民群眾的需求,彌補政府投入的不足”;現在是改制學校全部回歸公辦,不收一分錢學費。我常常自我揶揄:都是當年自己惹的禍,自己的錯誤自己改正!
最后是“反流”。過去,誰都回避不了一個嚴峻的事實,就是優秀教師從農村流向城鎮,從薄弱學校流向優質學校,從低學段流向高學段,成了教育不均不公的核心問題。我們從抓教師的流向開始,嚴格控制教師從薄弱學校流出,優化薄弱學校和基層學校教師結構,特別注重解決音體美信息技術教師的缺編現象。在教師緊缺的情況下,曾一度采取“跑教”的方式,讓一名音樂教師任教幾所學校的音樂課,確保孩子們能夠接受完整的教育。最得意的一項舉措是教師交流。將優質學校與薄弱學校的教師用抽簽的方式進行交流,交流面達40%,同時從縣城優質學校抽調優秀教師到基層學校任教指導,此舉贏得了廣大群眾的滿意,記者隨機采訪,人人稱贊,個個喝彩。
五年來,角色變了,我縣教育質態也變了。作為校長,辦了一所現代化的學校;作為局長,實現了建設“教育現代化先進縣”的目標。過去我縣義務教育階段,有近三分之一的學生擇校,縣城擇校面達到80%;現在基本均衡,農村學校的辦學條件與縣城相比毫不遜色。過去只有少數學校注重教學改革;現在全面推進,并通過新教育實驗等項目,做到了校校有特色。過去優質學校的學生神氣活現,農村學校的孩子膽小不敢言說;現在大家都感覺到“鄉下的孩子接受到的教育和縣城沒多大區別”。過去每到開學之初,擇校成“瘋”,“條子、票子、路子”弄得校長暈頭轉向;現在校際之間基本均衡,就近入學開心愉快,沒有一個孩子因貧困失學輟學,沒有一個外來務工人員的孩子受到歧視。
回首五年歷程,我感到無比欣慰!不只是實現了角色的轉換,而且在更大的區域內為家長和孩子們提供了優質的教育。
(作者系江蘇省如東縣教育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