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教師節如期來臨,讓人不由得又一次關注其作為節慶的內在意義。曾幾何時,在中國凡“擁有”特別節日的幾乎都是弱勢群體,如婦女有“三八”節、兒童有“六一”節,勞動人民有“五一”節……然而,今天再來品一品教師節的意蘊,你會發現教師這個社會群體的形象,離弱勢二字已漸行漸遠。教師以及教師所從事的教育活動,其價值和重要意義已為社會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可以說,教師,是一種不凡的職業,是一個不惑的專業,教師從事的教育,更是一項不朽的事業。
不凡,是指教師是一個對道德水準要求極高的職業。中外學者都盛贊教師職業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中國傳統上把“師”跟“天地君親”并列,看作是需要畢生奉獻的職業,并不惜以“春蠶”、“蠟燭”來比喻。誠然,在古代學者看來,教育不僅是“上所施下所效”的工作,更是一種“養子使作善”的事業。既然“使作善”是教育的本分,那么“使者”自己首先應當是“善”的。這種善不僅表現為恪盡職守、品德高尚,而且表現為對待學生公正平和、恰到好處。然而又要看到,社會對教師職業的道德要求容易過當,似乎要高尚到不食人間煙火,要累倒病倒在講臺上,要一心撲在工作上竟置家人的急難于不顧,等等,才算得高尚。這種把教師職業“圣化”的現象,不僅偏頗,而且具有蠱惑性,是“文革”中“寧左勿右”思維方式的慣性使然。“人皆可以為堯舜”,這是一種期待和理想,“人非圣賢”才是我們必須面對的實際情況。讓教師走下“圣壇”,回歸人的定位,以平實自然的方式了解社會、理解事業、認識自我,不斷以反思重建的方式實現持續地自我超越,體驗和享受教育生活與人生歷程。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低調奢華”?!
不惑,意味著教育是一門極具智慧挑戰性的專業。今天的每一個人,自己都受過教育,或者有子女親朋正在受教育,于是人人都以為自己“懂”教育,就自認有資格對教育、對學校指手畫腳或品頭論足,直接管到學生每天作業不超過多少小時、跑步不少于多少米等等細節。這種干預不僅武斷,而且過于具體。殊不知,教師的工作是一個專業,只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才能勝任,才能給出夠專業的建議。我國教師職業的專業性,不僅體現在專業知識、專業技能意義上的“專業性”,更在于教師專業是以教師的整個人格力量去影響學生,他(她)的人文關懷、人文底蘊和人文氣質,都會對學生產生難以準確估量的影響。在強調教師專業發展的今天,我們對社會、對行政官員需要強調教師職業是一種專業,需要使用“教師專業發展”這一術語。然而,對內、對自己,應充分認識教師職業是以全人格影響學生的這一特性,因而,更適宜采用“教師發展”這個術語,以體現其完整而豐富的內涵,超越僅僅注重專業知識和專業技能訓練那種觀念和做法的局限。
不朽,意指教育是一項薪火相傳、“育人”且“自育”的事業。也就是說,不能只以“工作業績”加“無私奉獻”來衡量教師的成就與事業心,而要激勵教師在培育學生、成就事業的過程中培育自己和成就自己。成就事業,指向的是外部、是“事”的成功,這表現為教師主體的“自為”,即在自己的事業和人生中有所作為。一旦人不僅在觀念中,而且在行動中都作為自覺的主體,以強有力的主體姿態指向和改造客體,人的主體性便達到了自為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中,人不僅是自覺能動的主體,而且是創造性的能動主體。培育自己,則是一種“自強”,自強也是主體發展的一種狀態,凡自強的主體,總是要追求自我內在力量的充實,是從依賴于外物和他人轉向“反求諸己”。自強一方面是主體在認識領域的自我豐富或強化,體現為對知識、智慧的渴望和對真、善、美的精神追求;另一方面,它又是在實踐領域中對自身能力的一種自覺訓練,其直接目的主要不在于改造外物,而在于改造主體自身。在自覺的基礎上,如果教師這一主體的自為與自強兩個向度得以很好地調適與融合,則可望到達“自由”(即“從心所欲不逾矩”)的教育境界。
從把教育當作職業到視為專業,再到作為事業,是對教師工作意義與性質認識逐步提升的三個臺階。一位自主、自信、自強的教育者,總是會在大多數人只把教育當作生計的時候,就能以專業的眼光與方式去探究教育;也會在人們剛意識到教育需要專業化的時候,就已經將教育作為終身奉獻的“志業”了。
(作者單位:華東師范大學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