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揚明,福建省寧化縣實驗小學副校長,小學高級教師,福建省三明市語文學科帶頭人,被福建省教育廳聘為“新課程網”專家組成員。他提倡“教師,要做兒童言語實踐的策劃者”,其“表達本位式”語文教學“大氣、靈氣”,撰寫的300余篇教研文章在全國20多家教育刊物發表,編寫出版《小學生學習指導叢書》2冊。
一度迷茫,懵懂再加糊涂
——迷茫期,在應試的土壤中摸黑
師范一畢業,我被分配在一所鄉村小學,學校老師大多是民辦轉正。在當時的工作環境中,沒有人指導,沒有人勸戒,唯一自我提醒的是要教出好成績。一個人的思想決定其行為,為了學生的成績,我視教參為法寶,當教材為真經,肢解課文,成了一名執著的“灌輸者”:句子含義、中心思想、詞語理解按部就班,我,成了名副其實的二道販子。回憶那時,我是非常糊涂的,從社會到學校,從家長到老師,一切目光都瞄準學生考試成績,也就是期末的那張試卷。我們平時的精力集中在輔導差生,把教參的知識整理在書本上,上課教教參,壓根兒沒有思考過,我的學生在哪方面得到了發展。自己反復抄教案,學生機械地做作業,成績還是出來了,也先后獲得大大小小的一些所謂的榮譽。我想,類似的成長經歷不止我一個,至今,或許大多數教師都是像我這樣過來的。
教訓來了。1996年12月,學校開始要評職稱。第一次聽說“職稱”概念,除教齡、班主任等硬性條件外,最重要的還是要所謂的論文。哎呀!什么是論文,我哪寫過什么論文呀?怎么平時都沒有人提醒我呢?怨天尤人,后悔只盯住這個教學成績,以為有了成績就會有一切。然而,這雷打雨劈似的打擊讓我一下頓然醒悟:教學,僅抓學生成績是不夠的。那一年,我因為沒有論文沒有評上小教一級。
繁華落盡,因愛而美麗
——覓氧期,在痛苦的思考中徘徊
經過“職稱”打擊,我才明白人家眼里的“論文”。人們所謂的“論文”就是東抄西拼,一把漿糊加上一把剪刀,別人的觀點加上自己的例子湊成。不怕笑話,第二年,我照這樣做了,茍且偷生,順利評上小教一級職稱。幸運中,我還是不斷提醒自己:教師的專業成長和教育一樣,應當是慢的藝術。
2002年,課改的春風吹遍全國各地,也吹醒了我過去的無知和懵懂。語文教師的專業在哪里?我一度失落、迷茫。后來,市、縣的各種課改通識培訓、課例研討、專業成長論壇鋪天蓋地,引我滑向思考的深淵:學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深。
我開始讀書看報了。《給教師的建議》中蘇霍姆林斯基對摘花的小朋友用另一種方式的表揚,讓我感受到了教育沒有愛,忽視人的存在是危險的;讀劉曉東《解放兒童》我才深深認識到“兒童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謬論;讀于永正、靳家彥、賈志敏等著名老一輩特級教師的課堂實錄,我努力還原他們的實錄為教學設計,考量名師的教學藝術。我不僅讀文學書,還讀專業書和專業雜志。為了自己的專業成長,我基本做到了“三個舍得”:一是“舍得花錢買書”。我領的工資,有一半拿去買了教學書籍。如今,近2000冊價值一萬多元的藏書在書櫥里,這是我最寶貴的財富;二是“舍得擠時間讀書”。平時學校工作無論多忙,總舍得擠出時間來讀書。三是“舍得費心血寫作”。廣泛地閱讀,讓我擁有了豐富的教學研究資料。在思考、實踐的過程中,也獲得了不少真知灼見,便一點一滴整理出來。讀中學寫,寫中尋讀,但因沒有掌握寫作規律,也曾寫幾篇稿子,投刊后如石沉大海。但這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自己的思考也從感性到理性,從膚淺到深刻。
有人說,名師是有層次的,這一段經歷,我大概可以稱作“經師”吧!那幾年,學校圖書館的許多書無人問津,只有我是常客,那段時間我差不多把學校資料室的舊雜志翻了個遍。我有幸讀了當時國內幾乎所有具有一定知名度的特級教師的案例,對各位特級教師(錢夢龍、李鎮西、竇桂梅、王崧舟、薛法根、孫建鋒、孫雙金)的課例如數家珍,打印,復印,光盤郵購,整個書架都堆滿了。給我啟發最大的是,活躍在教壇上的大師們,樂于反思,并改進教學:竇桂梅的《秋天的懷念》開篇,九易其稿;王崧舟的《二泉印月》、《只有一個地球》三個版本截然不同。正因為他們的嚴謹、質樸給了我很大影響,我渴望文字(實錄)中的理想課堂也能出現在自己的教室。
于是,砥礪教學工藝成了痛卻快樂著的過程。我認認真真地磨設計、磨語言、磨教態,在一次次痛苦的歷練中體驗到了提升的愉悅。雖然我的普通話因方言影響不夠標準,但聽課老師說,我的教學設計和課堂靈動的閃現和別的老師不一樣。上課、磨課、反思,從教材解讀與設計、教法與學法的選擇、課堂細節的處理等層面去反思。我常常用這樣的幾個問題去反思自己的教學:這節課,我投入激情了嗎?對教材的解讀,有更恰當的角度嗎?這節課的教學目標合理可測嗎?這節課中最難忘的一個細節是什么?這節課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如果重新來教這節課,哪個地方最值得改進?反思的深度,決定著教學所能達到的高度。思考是痛苦的,但每次痛苦都是化繭為蝶,每次都是一次生命的蛻變。我的課,終于能拿出亮相了,也得到市教研員的關注。
這一段經歷,我概括為“人師”,因為我的課,轉向了,由應試轉向關注兒童本身作為人的發展。
依然樂教,雖衣帶漸寬
——吐蕊期,在破土的喜悅中享受
教而不研則淺,研而不教則空。我在20多年的教育教學思索中,驀然從理論和實踐中跳出,才發現原來教育的真諦就在活生生的學生中,在艱辛的教育過程中,在聚沙成塔的積累中。語文課,再也不能就課文教課文了,教材只是學生學習的材料而已。語文課,應該直指兒童的言語表達。
機會總會垂青有準備的人。一次,福建省舉辦作文觀摩課比賽。我選的課題是《媽媽,我想和您說》,正當別人挖空心思如何把課上出花樣時,我卻朝著“一堂觀摩課讓學生收獲什么”的角度去思量。觀摩比賽那天,我沒有預先和學生打招呼,卻上出了精彩,真實而不缺生成。后來,三明市教研專家羅柏生老師從我的課中總結說:習作,應是一門課程,如何從教材中指令性的習作內容中發掘寫作知識,又能在課堂中呈現寫作知識,曾老師選取了“爸爸(媽媽)我想對您說”作為研究對象,是有研討價值的。的確,一堂課首先要有自己的教學思想,才能呈現給聽課老師,就這堂課,其單元主題是“父母的愛”,依第三學段目標和單元課文的文體特點,在表達的方面,我發掘以下課程內容:細節描寫(從語言、心理等描寫刻劃人物內心);邊敘邊議(敘事和感受相結合,以體現作者的真情實感);讀者意識(用文字交流,因對象不同,其表達方式有別)。顯然,這些表達上的課程內容是隱性的,需要我們老師的慧眼,才能確定本單元“教什么”。我選取此課題,是有意和老師們探討作文教學的課程內容,從而做到習作教學一課一得。課上,學生的情感被激發,化寫作知識為表達的實踐行為,聽課老師和評委專家紛紛表示贊同我這堂習作課的教學理念:教寫作知識——變內隱為外顯;實踐寫作知識——化靜態為動態。
一個教師的成長,離不開公開課。人磨課,課煉人。我外出上課漸漸多了,省內、省外,既當老師,又當學生,學習的機會也越來越多了,反思的內容也更豐富,層次也高了。反思我的課堂成功之處,博采眾長,再研究名師,汲取名師的教學藝術,特別是細節處理,不僅讓我懂得如何設計教學,懂得課要怎么上,為今后的教學設計和課堂教學作了充分的準備。我想,也許,人需要一些功利。哈佛大學研究表明,一個人的成就85%居功于他對待事業的態度。“一個人的工作態度就是代表他這個人”,積極的態度就有積極的富有生命意義的人生,消極的態度只能收獲庸庸碌碌的人生。我不少課堂的實錄在朋友的介紹下,多篇刊發在小學語文知名專業刊物。因此,我接觸的專業人士多了,交流的機會也更廣了,思維碰撞也更深了,我也時常推介自己的教學理念。2006年,我建立了自己的博客。
有了博客以后,我萌發了寫作的熱情。從那時起,我最起碼有了寫作的欲望,因為經常撰稿,把平時的教學反思寫成教學經驗文章,幾年累積下來,發表的文章有300余篇之多,被多家刊物聘為特約通訊員。某雜志主編如實對我說出這樣話:“你的教學思想很獨特,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其實,夸獎越多,反思更深。當今浮躁的社會,并沒有抑制我傾心教研的熱情。忙里偷閑,我每天晚上帶著疲憊的身軀扎進書房,不斷地反思,不停地下筆,就這樣,不斷有教育教學文章發表,不少還被轉載。
近幾年,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我的教學思想和教學風格不斷形成。近年,我把“還原語文”的教學提升到了“表達本位式”語文教學,并把這一教學思想落到了課堂實踐,參加全國小語名師課堂展示活動。“表達本位”不是脫離閱讀來教寫作,而是一種教學思維的轉變,以表達為中心,組織語文材料,閱讀是表達的一種手段,是表達的工具,在閱讀教學中構建兒童的“表達圖式”,其教學理論及思想紛紛刊在全國各大刊物——《小學教學》《小學語文教學》《語文》,引起老師們的關注。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偉大的事業根源于堅忍不拔地工作,以全副的精神去從事,不避艱苦。”我期待自己邁入更加完善的境界!
夾縫中求生,愈堅定信念
——高原期,自我超越繼續前行
我還沒有長成參天大樹,但我愛超越自我。不斷探索,不斷反思,博采眾長,取長補短,容納百川,自成一家,夢想創立自己的別具一格的教學方法。
我提出語文課的“表達本位”,即尊重兒童,尊重兒童的表達,做兒童言語智慧生成的啟蒙者。我一直認為,一名教育者,要站在育人的角度去重新審視自己的教學。
目前用的文選型教材,多是成人的言語作品,其言語智慧與兒童心智無法融合。怎么辦?一句話,從兒童的心靈出發,教師,做兒童言語實踐活動的策劃者。蒙臺梭利說:兒童的語言不是教出來的,而是自然地發展出來的。我們必須提供兒童所需要的幫助,隨時輔導他們,使他們不至于獨自摸索、盲目前進。
任何事物都有自己傳遞信息的特殊方式。你看,在自然界,春天來了,花草樹木用新綠來表達;秋天來了,植物用果實來表達;冬天來了,池水以結冰的方式來表達。季節不同,環境不同,表達方式異彩紛呈,風情萬種。
這些“表達”或是人們約定俗成的,或是大自然賜予的。唯有人類的表達卻高于她們,直指言語,言語又直指人的心靈,自由揮灑,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言語方式,不同的言語方式,反映出人的學養膚淺與高深。學語文,最終目標要豐富學生的學養,能讓他們在不同的情境中,會以不同的言語形式表達獨特的我。
有人會說,這是表達技巧。否也!言語形式決不只是語言技巧的問題,從根本上說更是思想情感的問題。記得,張中行老先生說過:語文教育“所求主要是受教之人學會用筆表情達意”。有意思的是,前幾年伊拉克被美國占領,各國記者爭相報道此條信息,在用字的時候,有些記者報道時用“淪陷”,而有些記者用“解放”。你看,用詞不同,但報道的事實一樣。這能說記者們運用文字的技巧和能力嗎?顯然不是,應是源于各國記者對問題的看法或者說情感不同,立場不同,表達時所遣詞用句也不一樣。一句宣傳語,小到一個詞,可以用不同的表達形式,來呈現信息,更重要的是表達思想,傳遞文化。學生就需要練就這種智慧的表達!
但如何構建表達型課程,真正實現言語教育,我進入了高原期,相信,我還會用一生的時間去摸索,我還有動力挑燈夜戰。相信,我的青春激情會換來豐碩的教學成果。但丁說“這一天永遠不會再來了”。時間在飛快地流逝,我要把握好每一個瞬間的感受,努力走“學習——實踐——研究”之路,不斷超越自我。
我銘記泰戈爾那句名言:“天空沒有留下飛鳥的痕跡,但我已經飛過。”以此自勉。
責任編輯 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