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又一次撥了對方的號碼,手機是通著的,可就是無人接聽,聽到的只是冰冷機械的自動回復聲音: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我不死心,稍過了幾分鐘后我又撥出了對方的號碼,這次對方手機里發出了: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我知道對方的機主一定就在手機旁,就是不愿意接,她已熟悉這個號碼。這孩子還會到學校里來讀書嗎?“五一”后還能看到這個身高不超過一米五,衣著比較零亂的、頭發蓬松而又一臉稚氣未脫的孩子嗎?他的媽媽會陪著他一塊到學校嗎?
可下一周他又沒有到校了,班主任去了他和他父親生活的家里找了三次,均是鎖著門,班主任多次撥打他父母的電話,都沒有關機,就是沒有人接,班主任無奈地對我說:“看見我這熟悉的號碼,他家長就是不接,我有什么辦法?”我從班主任處要了他父母的電話號碼,換用學校的電話打給他在蘇州打工的媽媽,經過幾次的努力撥打,他媽媽的電話終于接通了。我對他的媽媽說:“我是你孩子的英語老師,也是你孩子的年級主任,你孩子又沒有來上學。”電話那頭的他媽媽說:“我知道,我工作很忙走不了,這孩子不肯讀書,就讓他呆在他婆婆家里,我就不理他,看他能怎樣?你們老師不要管他。”經過這一段時間與陳石的交流,我知道陳石學生盡管有一個理想的校園學習環境,有老師的關心,同學天真無邪的友誼,但他的內心深處一直渴望著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愈來愈強烈的情感需要:那就是對母愛的渴望。電話中我將陳石的想法說給他媽媽聽:“孩子之所以不到校讀書,就是想用這種方式逼媽媽回來。”最后他媽媽答應我:清明節回來,一定到學校并說打電話給孩子告訴他這一決定。
果然又一個星期一陳石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臉上掛滿了稚嫩的笑來上學了,上課就算他發言聲音最高盡管有的回答的不正確,下課與同學開心地一起玩耍……我告訴他:媽媽清明節回來到學校,一定帶回蘇州好吃的特產,到時你可要留點給我哦。小陳石臉上帶著笑對我說:“老師,到時你一定要讓我媽媽到學校啊!我一定帶你吃好吃的……”我對他說:“我一定打電話請你媽媽到學校并且讓她隔一段時間就回來看你。”同時我又對他說:“爸爸媽媽工作辛苦是為了你的將來,想現在多賺點錢。你想媽媽回來,可她工廠里也有制度,說不定雙休日還要加班呢,更何況回來還要路費。”可陳石這次立馬說到:“我媽媽雙休日從來不上班,她要是回來工廠里給報銷來回車費。”我瞬時無語了:路再遠,可回,還有單位給報銷車費;心若遠,可有報銷……絲絲寒意掠過我這位年近五十的男教師的心頭,猜想著孩子的媽媽是不是我曾教過的學生,如果是還可以倚老賣老到時有可能再啰嗦一番。
清明節的前一天,學校按規定依然在上課,我知道陳石的媽媽今天從蘇州回來,中午在校吃過飯后,我走進班級,陳石一臉孩子氣地高興地在我眼前晃悠著:“老師,你吃過了嗎?今天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帥……”我知道陳石的媽媽昨晚一定回來了。于是我裝著若無其事地問道:“媽媽回來了?”他立馬頭一歪,眼一閃,咧著嘴說:“回來了。”“那怎么沒有留點好吃的蘇州特產給我?”他悠悠地說:“那有什么好吃的,就在我們街上買的,我沒有吃。”“不會吧。”我頓感驚訝,聲音也小了許多。略微停頓,我說:“過會我打電話讓你媽媽到學校來好不好?”他瞬時即答:“老師,真的嗎?你讓我媽媽到學校來,好啊!”電話通了,可那頭無人接,他緊張而悵然地望著我。我笑著對他說:“也許媽媽剛回來,別人喊她去玩了,過會我再打,一定讓你媽媽來……”他信任地看著我,點了點頭,進班去午休了。
學生午休了,我坐在辦公室里,心里是極為不平靜,因為我撥了多次電話,就是沒有人接,盡管電話一直通著……
第一節體育課一下課,陳石就氣喘吁吁地跑進我的辦公室對我說:“老師,我媽媽來了嗎?”我說:“沒有,電話還是無人接。”他睜大眼睛,額頭上冒著汗對我說:“不可能,我媽媽答應我來見你的,我好像看到媽媽的電瓶車在校園里,她一定來的……”我說:“孩子,也許媽媽現在忙,這時來不了,你看錯了,一會兒會來的。”他低著頭,神情黯淡地說:“噢!”他離開了我一人一間的辦公室……整個下午,只要一下課,他就一個人站在教學樓不起眼的一角對著校外的馬路眺望,不說一句話,沒有一絲孩童的笑。可直到放學,我也沒有看到陳石媽媽,只看到晚上我手機上的一條簡短信息:老師,對不起,我中午已去了蘇州……
雖然清明節后陳石來校了,不過在他的小臉再也難以看到他那稚氣未脫的笑了,我再和他說話,他也盡量躲著我,站在辦公室窗口,下課時的陳石極少和他要好的同學一起走,除了不得已的時候上廁所;課堂上也見不到他舉手發言,每科的作業也少了他,每科的課代表告訴老師說:“陳石的作業沒有做”……
又一星期過去了,陳石沒有回到學校,沒有回到班級,沒有回到同學中……在“五一”假期里,我閱讀著教育寓言小故事:《美金的價值》、《分蘋果的故事》、《一個美麗的故事》、《記住,我們在養孩子,不是在養花》、《要孩子,要羊?》……我多想讓他的媽媽看一看這些“寓言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