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改變自己，到改變他人

一

教師的一天，是極為平常的，其重復、單一的狀態容易使教師的職業傾向產生偏移。有的會掉入生活的泥淖，有的則眼前若有光，豁然開朗。我當屬后者。每一天，步入校園，我都會有新的發現，教育的過程性體驗讓我學會了慎獨與敏思。教育必須回到每個人的生命世界，才能從日常的瑣屑與繁雜中見得生活的意義，才能從廢棄與無效中發現本真的價值，才能從倦怠與誘惑中覓到心靈的起點與歸宿。

邂逅生命化教育團隊，是6年前的事，彼時，我的教師職業開始了美麗的轉身。從研讀張文質老師關于生命化教育的實踐與思考的一系列書籍開始，我一知半解地闖進了這一片浩闊的教育天地，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個人的力量是非常微弱的，我們只能做一點算一點，“想大問題，做小事情”，在夾縫中尋找生存的可能性，在宰制中尋覓生命的律動，在迷亂中尋求生活的詩意。

幾年下來，我們一起閱讀，一起寫作，常聚在一起，談論教育的話題，確定職業發展的方向，以生命在場的姿態感受來自同伴的力量，使自己在一所小小的鄉村中學里有了實踐生命理念的舞臺。我多少次感念張老師的大度，其量可吞日月，在他托付的幾件大事中，我完成得不大滿意，而他依然一次次地為我們這些草根教師爭取表現的機會。在生命化教育的旅途上，我所邁開的每一步，都是為了自我救贖，我拼命地從生存的環境里汲取生命的能量，試圖讓語文教學從技術主義上升到藝術層面，以此豐富一個人的生命內涵，帶動一群人去踐行生活、生命和生存的理念，用一種思想推動另一種思想。

二

在日復一日的常態工作中，教師需要學會用生態的眼光面對教育的難題，方能“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經過三樓辦公室，我見到參加工作第三個年頭的詹老師，利用上課時間在處理三位男生的問題。我徐步走進去，端出一把椅子，坐下來等待她把手頭的工作做完，在靜觀中，我的思緒飄飛到此刻那缺三位學生的教室里，我不知那位上課的老師如何面對接下來她將遇到的問題。

詹老師繼續處理學生，她苦口婆心，耐心勸服。老師辛辛苦苦地上課，本來已極為疲累，而下課時間還要處理學生的問題，甚至還要利用其他時間來完成未了之事，這是一種負重。我不愿意看到老師如此辛勞，常常說，下課時，應該學會喝茶，用泡茶的心理與藝術面對一切考驗。詹老師是一位責任心很強的新老師，她曾經在“一對一成長共同體”校本教研中以率真的表現給我以感動，她能夠堅守，執意地摸索教育的規律，這是不容易的。15分鐘后，詹老師陸續叫兩位同學先過去教室，而后留下一位男生，在那里繼續教育。大概說了一些“作業要準時交”“上課不能說話”之類的話。我細看那位男生，他一臉無所謂，早已把老師的諄諄教誨當成順口溜，從左耳經過，溜出右耳，甚至會在伙伴那里編成一個笑料。那位男生手指發黃，是一個煙筒，每天都能聞到他身上一股濃烈的煙味；看他眼圈發黑，估計也是一條網蟲，家里的老爸老媽完全拿他沒法。面對這樣的學生，采用一般做法，難以奏效。對于新老師而言，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我習慣于與老師討論教育場景的點點滴滴，發現在現象的背后，有許多常識被忽略，一旦忽略，就難覓真相。當最后一位男生回到教室，我與詹老師談起了剛才的那個場景。我著急地說：“你覺得利用課堂這一點時間，來處理這幾個學生，合適嗎？”詹老師有點訝然，她想利用時間教育學生的立場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她沒有考慮到后面即將發生的一系列問題。我先跟她講述了最后這位男生的具體情況，她睜大眼睛地說：“對于這位學生的種種行為，我倒是不太注意，這樣說來，確實有點難辦，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教育需要耐心，更加需要智慧，對于那些身上存有根深蒂固的陋習的學生，光有耐心還不夠，有時還需要與其斗智。看著學生進入教室的背影，我放慢節奏繼續說：“及時處理學生問題的出發點是好的，但起碼有三個問題要注意：一是利用課堂時間在這邊處理學生，既會影響我們的工作，也會影響學生的學習；二是學生這樣陸續走進教室，既影響了其他學生的上課，又會使這幾個學生在班里的不良形象更加惡化，無意間，會強化他們的非正式小群體的角色；三是這節課是數學課，其課堂秩序本就不太好，學生不斷回到教室，課堂上的騷動就更明顯了。”詹老師聽完之后，顯出幾分尷尬，她從未考慮到對學生的一次紀律處理，竟然會延伸出如此多的問題。但她亦誠懇表示，回頭她會反思這次教育事件，下次采取更科學、周詳的處理方式。

學校是一條生態鏈，教育必須遵循人的發展規律，方能使其生長得更有秩序。

每一個理念都承載著千鈞之力，都需要教育現象的豐富，都有一段段曲折的經歷。對于教育者而言，我們需要相機而教，分層而教，畢竟，每一個學生都是鮮活的個體，他自有他成長的獨特路徑，每一條路徑都是不一樣的，都是不可復制的。無視學生的個體性與獨特性，生命化教育就會被架空，因材施教也就無從談起。

三

身處教育的亂象之中，需要教師騰出一份細心與智慧，去分辨假惡丑，去面對真善美。理性的梳理，能讓我們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意外收獲。

坐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我看見參加工作第十三個年頭的虹老師行色匆匆，眉頭緊鎖，進門后，立即跟我訴說了近日來班級管理的難題。她喘著氣：“班里有一名小謝同學，在上課時，借同桌的手機卡，冒充副校長的身份，打了一個電話給物理老師，叫物理老師到三樓開會。他的同桌已供認此事，而他對此卻矢口否認。”聽完此語，我火冒三丈，待冷思，覺得此事沒有在第一時間里得到有效處理，才會愈演愈烈。我先與虹老師商討好相關策略，分頭行動。

那一天，我先到小謝同學的教室，想了解一些情況，見他未到，便專注地觀察他身邊的同學。十分鐘后，他來了，坐到座位上，我敏感地捕捉到教室里氣氛的異常。我走過去，示意他出來一下，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倆談起了這件事。他不怎么說話，而我言明了教育的立場——允許犯錯，但絕不容忍“不改錯”。我告訴他如何去面對自身存在的這個問題，他點頭答應，我說：“那我就等待你的好消息了，你先回去上課吧，不要耽誤了。”

生命是復雜多樣的，很多事并非我們想象中那么簡單，越是如此，教師越需要回歸教育的常識。

在與虹老師商定教育的方法時，我多次繞開問題，尋找她在班級管理上的一些蛛絲馬跡。原來，她讓小謝同學與其他三位較好動的同學負責班里的自行車管理工作，在管理的過程中，已出現多次不愉快，比如遲到、闖樓層等。而今已演變為他在課堂上多次與老師沖撞，這是一個棘手的小刺球，弄不好，定然會傷及師生之間的和諧。每個班級都存在著一些非正式小群體，這是學生人際交往中的必修課，但學生稚嫩的心理有時會發生偏軌，這就需要教師及時發現他們身上的問題，給予積極的干預與正確的疏導。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只屬于你自己，你只代表你自己，你必須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這是我經常對學生說的一句話。不管是學優生，還是學困生，我都會通過自己的學習成長歷程與其進行碰撞，在分享中讓學生明確自己的責任。小謝同學是一名典型的學困生，他的父母因工作繁忙無暇顧及他的學習，他幾乎在自由散漫的環境里生長，不時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處理，常與一些社會青年廝混。這些問題糾纏著，增加了教育的難度，使教師不得不承認自身能力的有限。虹老師也是一名負責任的老師，她特別著急，幾近寢食難安。我講述了我的一些帶班經歷，讓她盡快變革陳舊的教育觀念，學會“放下一切”，換個角度看問題，學會用教學藝術與教師魅力去善化學生，學會將教育之力用在刀刃上，于無痕處潤澤那些異化的個體，讓自己也體驗生命的多樣性與豐富性。

班級是一個生物圈，管理需要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方能使學生成長得更有活力。

四

如果不經歷那么多失敗，我就難以發現自身作為教師的諸多局限。為了跟得上時代發展的步伐，我常告誡自己，教師的觀念要處于時變時新的狀態，方能有所為有所不為。在教育的路上，定然有不少嚴峻的考驗，但我愿意和各位一路同行，完善我們的教育觀念，為了更美好的未來。

（作者單位：廣東普寧市梅塘鎮梅峰初級中學）

責任編輯 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