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模糊性與中華“黃色文化（Yellow Culture）”（一）

摘 要：通過英漢語黃顏色義項的演變，證實：語言具有模糊性、任意性，并且語言的模糊性功能使得使用者可以根據需要將某一詞項（如黃色）增加某一義項或減少某一義項，或者使某一義項邊緣化、或消亡，或使某一義項中心化或突出。傳統漢語經過幾千年，黃色與皇權緊密相關，是“尊貴”與“輝煌”的象征，而隨著帝制的廢止、皇權消亡，黃色“尊貴”與“輝煌”的義項隨之邊緣化，甚至消亡。繼而代之以“色情”、“下流”、“丑陋”等貶義。在英語世界“yellow”是對黃色人種族類的蔑稱。我們有義務讓“he is yellow”語句在全世界范圍內含有褒義、榮耀的義項，且讓這褒義、榮耀的義項突顯。我們的政府、文人、媒體、乃至學校等可以發揮決定性的作用。

關鍵詞：語言模糊性；中華；黃色；“黃色文化”；皇權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36-0250-02

一、模糊理論

模糊理論于1965由扎德提出。扎德對模糊性的定義是：“模糊集合是由其成員隸屬度構成一個連續集的所有成員組成的一個類” [1]。即模糊集合的所有成員有著相似性關系，且有著不同的或變化的相似度[2]。維特根施坦（Ludwig Wittgenstein）提出家族類似（family resemblance）的原則來處理模糊性[3～4]。一個家族的成員，有核心成員或中心成員，有世隔很多代的邊緣成員。本文試圖以黃顏色為例，證實家族成員的核心或中心地位與邊緣地位（根據立足點不同）可以相互轉化。

二、黃色與皇權

漢語的“黃”的傳統意義，除了表示顏色的意義，與動植物連用成實物名詞，如黃河、黃山等之外，還有表示姓氏。此外就是引申意義或文化意義，如：“黃花女”，表示純潔、貞潔。“黃粱”、“黃發”，表示美好、高壽等意義。表示谷物成熟，可做形容詞或動詞，如“青黃不接”、“麥子黃了”。 或者表示“不成熟、幼稚”，如“黃毛丫頭”（形容不諳世事或未發育成熟的少女），“黃口小兒”（諷刺男青年年少無知，可做罵語。還可表示“失敗”等。如“買賣黃了”或“我和我對象黃了”或 “這件事黃了”，以及黃賬的“黃”即指失敗。見《現代漢語詞典中》[5]。這些引申意義到底與黃色有多少關聯，不是本文研究的重點，但是黃顏色的諸多義項，甚至是矛盾對立的義項，可以體現黃色詞的模糊性。

中國人在他們的宏觀宇宙觀中，認為黃顏色位于世界中心的位置[6]。中華民族對黃色的崇拜，與太陽崇拜、土地崇拜聯系在一起，還有與黃金聯系在一起，日光黃、土黃、金黃成為黃色核心色差或成員。這種“以物呈色”的過程，使顏色詞具有了主觀性和模糊性。在黃色類族中，有各種各樣的色差，有的色差之間懸殊很大，這種現象反映了黃色詞的囊括性與模糊性。

《說文解字》[7]對“黃”的解釋是：“黃，從田、從火，古文光”；《論衡》說了“火”與“日”的關系，“日，火也”，可見“黃”字與光、日、火有密切的聯系。所謂“黃道”，是古人想象中的太陽繞地球運行的軌道。“黃綿襖子”即冬天的太陽，宋代羅大經的《鶴林雨露》卷一寫道：“壬寅正月，雨雪連旬，忽而開霽，閭里翁嫗相呼賀曰：‘黃綿襖子出矣。”[8] 這些詞匯能反映出黃色與太陽的關系。托卡列夫提出世界歷史上有貴族自命太陽神后裔的現象；在中國，則是周代把太陽神演化為“黃帝” [8] 。在“以物呈色”的過程，人類使顏色（黃色詞匯）具有了實物所具有的某些屬性或性狀。太陽、火能給人類帶來光明和溫暖，因此黃色也具有了“光明”、“溫暖”的意義。太陽神也以“黃帝”命名。

中國崇尚黃色還與土地崇拜有關。古代神話傳說中的女媧用黃土摶人。春秋戰國時期，形成了陰陽五行（木、火、土、金、水）學說[9～10]，中央屬土。然后又衍生五行配五色：青、赤、黃、白、黑，黃色為中央色。五色配五方：東、南、中、西、北，黃色居于中。五方配五帝：青帝——伏羲；赤帝——神農氏；黃帝——軒轅；白帝——少昊；黑帝——顓頊，黃帝居中央。五色又配五常：仁、禮、信、義、智。五色還配五音：角、徽、宮、商、羽。在傳統中醫理論中五色還代表五臟：肝、心、脾、肺、腎。在個人感情方面五色代表五情：喜、樂、欲、怒、哀。這樣，中國的顏色理論包羅萬象。在顏色家族中，五色為正色，占住核心的地位，其他顏色為邊緣色。顏色（赤橙紅綠青藍紫等）是一個極其模糊的概念。

在五帝紛爭的時代青、赤、黃、白、黑五色均為正色，均象征尊貴，其他則為間色，即低賤之色 [7]。五帝均被推崇，但黃帝居中央，則黃色為中央之色。傳說中有黃帝穿黃袍，戴黃冕，黃帝軒轅姓黃等。黃帝的帝與“地”是否通假字，黃帝的黃與后來皇帝的“皇”是否關聯，史學家應有定論，同音異義詞是漢語語言模糊性常見的一種，它給不同的詞匯以某種相同意義的類比和聯想。總之，在五行五色的理論中，五色均為正色、即中心色，其他為低賤色、邊緣色，黃色則以土居中、以土為尊而獲得突顯，為“正色”之正統，核心之核心。五帝均為尊崇的祖先與帝王，而黃帝以土居中、以地為尊擁有正統之帝位。中華民族均為黃帝的子孫。

帝王專享黃色經歷了漫長的歷程，這是一個“以色喻物”的過程。夏代崇尚黑色，漢武帝時期，黃色被定為“上黃色”，即所崇尚的至尊的顏色。以后雖然有東漢尚赤，但是魏、晉、宋、齊、梁、陳都尚黃，也有后魏、北齊、北周尚黑，隋代尚赤，但是到了封建社會的高峰時代的唐朝，尚黃最終穩定下來。唐代為了強調王權的絕對權威，把“黃色”據為己有，禁止普通百姓使用。此后，“黃色”遂成了帝王之色，成為皇帝的壟斷色。這個“以色喻物”的過程使黃色具有更寬泛的主觀性和模糊性。凡與皇帝有關的事或物，要么是用黃金制成，要么染有黃色，要么冠以“黃”色[8] 。如皇帝住的宮殿“黃宮”，紅磚黃瓦、金碧輝皇，“黃袍”是天子的“龍袍”，“黃鉞”是天子的儀仗，“黃榜”是天子的詔書，“黃馬褂”是清朝皇帝欽賜文武重臣的官服。古代皇帝乘坐的車稱“黃屋”，漢代為天子供職的官署叫“黃門”；“黃衣使者”指出使宮市的太監；“黃歷”又名“皇歷”，指古代的歷書或年鑒；“黃門駙馬”指皇帝的女婿（見《現代漢語詞典中》） [5]。

黃色成為了古老中國的象征，代表著王權與崇高，被稱為“帝王顏色”[11～12] 。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就意味著做了皇帝；而農民起義要奪取政權，必須打起杏黃旗號召群眾或頭裹黃巾，組織隊伍。皇子私藏黃袍，民間私制黃袍是要殺頭的。“黃”幾乎與“皇”同義。黃色至尊地位的形成伴隨中國的封建社會的制度和意識形態的發展。黃色的崇高與尊貴之意義站住了黃色詞的中心地位，成為黃色的核心成員，其他義項則成為邊緣成員。

從黃帝時期的五帝紛爭發展到“皇帝”（漢族為主的帝國王朝）一統天下，周邊則為“四夷”；從青、赤、黃、白、黑五色均為正統之色演變成黃色為皇家獨享，這是一個以土為尊、以黃色為尊的歷史演變過程，也是一個模糊詞匯“黃色”在整個的顏色家族中成為核心成員的演變過程。黃色成為中心之色，其他顏色詞就成了邊緣成員。在黃色的諸多義項中，其他的義項逐漸變得邊緣化，而與皇權相關的尊貴與崇高之義則成為核心義項。

從這里可以看到或證實，語言的模糊性具有將詞項（黃色）的某一義項（尊貴、權威）中心化或突出的功能，和將其他義項邊緣化、或撤銷的功能。漢語黃色因與皇權相聯系，其尊貴、高尚之義項受到中心化或核心化而突顯。

三、總結

隨著中國的帝制廢止，皇權消亡，黃色與皇權的關系不復存在。隨著西方“黃色新聞”的概念流入中國，漢語黃色詞演變為以“色情”、“淫穢”為中心義項（另文再議）。在英語世界，黃色與黃色人種的膚色相聯系，與“黃禍論”相聯系，因此，“he is yellow”是對黃色族類的蔑稱。

但是，太陽之色依然存在，普照萬物；土地之色依然存在，滋養生靈；我們族類的膚色依然存在，我們依然是炎黃的子孫、世界文明的起源之一，我們有義務讓“he is yellow”語句在全世界范圍內含有褒義的義項，且讓這褒義的義項突顯。我們可以利用模糊語言的功能：使（黃色）詞項的某一義項（尊貴、權威）中心化或突出，和將其他義項邊緣化、或撤銷，從而回復和重建中華“黃色文化”。 我們的政府、文人、媒體、乃至學校等可以發揮決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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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