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莉
去年九月,響應上級部門關于“城鄉結對共建,教育均衡發展”的號召,我從城區來到市郊一所農村小學任教。盡管早有心里準備,校舍的破敗和教學的滯后仍舊讓初到此地的我驚詫不已。我主動向校長申請擔任一個班的語文教學,心想:正因為它的貧瘠和荒蕪,所以更需要農人的辛苦勞作和精心伺弄!
第一節語文課上,我開始點名。“劉德福!”剛喊出這個名字,坐在教室后排的一個男孩兒就從座位上站起來,乖乖地站到墻角的垃圾桶旁去了。我甚感不解:“德福,你站那兒干嘛呢?”話音剛落,班里的孩子就開始了對劉德福的“討伐”:“老師,李老師說他是我們班的垃圾,就應該呆在垃圾桶旁。”“老師,劉德福從來不洗澡,身上臭烘烘的……”在眾人的批判聲里,他垂下了頭。課后,在和班主任的交談中我明白了個中原因:德福是個留守孩子,母親在他年幼時因為家里窮得揭不開鍋棄家而去,父親常年在工地干活,他只有跟著年邁的奶奶過日子,因為家境不好成績糟糕,孩子苦悶自卑,在班里沒有朋友。
又是一個留守孩子!那一刻,我的心在隱隱作痛。
第二天,我宣布了一個決定:“同學們,從今天起,劉德福就是黃老師的助理了,負責收發大家的作業。”在同學們驚異又艷羨的目光里,德福憨憨地笑開了。訂正作業時,為了核對“漾”字,我注意到德福共抬頭看黑板五次,他一筆一筆地描畫著,近乎虔誠的姿勢讓人感動。
第三天的語文課上,我數次將目光投向教室后排的那個角落,目光里有友善,更有期許。在課堂臨近尾聲時,德福終于瑟瑟縮縮地舉起了右手請求發言。在那一刻,一種久違的幸福開始悄悄在我的心頭蔓延。
打那天起,德福有事沒事總喜歡在辦公室門口晃悠,偶爾羞澀地向里頭張望。我喊他進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聊他家剛產下的小豬崽的貪食,聊他奶奶做的豆豉果的香辣,也聊他爸工地上的工頭如何的苛刻。我常常找各種借口送他水筆、筆記本和工具書,還有兒子的一些課外讀物。下班回家路上,我常能邂逅德福,我們相伴走在田間小道上,到路口才分手再見。
一個月后,德福在作文中這樣寫道:“黃老師,現在上語文課我再也不瞌睡了,想不到學習也可以這么好玩兒。對了,我一直都不敢告訴您,我們班同學都說您走路的姿勢很好看呢,大家都看得入迷了……”這個作文常交白卷的孩子,居然也能寫出如此真實而動人的文字!
臨近期末考試,我見到了德福的爸爸,皸裂的手、蓬亂的發、滄桑的臉,雖然說不出什么感動的話,但我能讀懂他眼里的那份感激。孩子爸帶走了德福——因為老人身體不好,已經無力照顧孫兒,德福只能跟隨著爸爸到工地附近的一個山村小學里就讀。
同辦公室的老師們紛紛打趣著說我運氣不賴,班里少了一個“釘子戶”,期末達標率又可以提高一些了,獎金又可以上浮一些了。
而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為那個叫德福的孩子祈禱:孩子——你一定要幸福!
(作者單位:上饒市逸夫小學
江西上饒334000)
責任編輯余志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