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休閑的人學意蘊探究

劉東麗

【摘要】隨著數字化、網絡化、信息化時代的來臨，虛擬休閑越來越多地進入了人們的生活。一方面，它顛覆了傳統的休閑方式，成為個體發展的新形式；另一方面，也因其特有的局限性而產生了一些負面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人們的身心健康和社會的穩定發展。我們應辯證地看待虛擬休閑對個體的影響，從而促進虛擬與現實的整合，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關鍵詞】虛擬休閑人性主體性自我意識

休閑由來已久，人類對休閑的認識有著悠久的歷史。人類之所以重視休閑，是因為休閑是人存在和發展的重要內容，又是人不斷追求的理想生活狀態。隨著數字化、網絡化、信息化時代的到來，互聯網普遍進入人們的生活，網絡創造了眾多新奇獨特的休閑形式，如網絡游戲、網上聊天、網上購物、網絡文學、網絡影視、網上旅游等。基于虛擬實在技術的發展和人們休閑時間的增加，虛擬休閑越來越多地進入人們的生活空間，并以前所未有的陣勢對人們的生存方式提出挑戰。因此，構建休閑方式傳統化與現代化、虛擬與現實的平衡與和諧有著現實的緊迫性、必要性，這也是當代哲學需要面對的時代問題。

人性的綻放抑或淪喪

虛擬休閑作為休閑的形式從初級層次上實現的是娛樂休閑與心理調適。在人們的生活節奏加快、工作壓力加大、競爭日益激烈的當代社會，如何使人釋放加之于身心的各種壓力，獲得精神世界的和諧，這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問題。在無“網”不勝的今天，虛擬休閑已經成為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虛擬休閑的過程中，人們可以暫時遠離生存壓力，使疲憊的身心得以調適，使壓抑的情感得以宣泄，使沉悶的生活充滿樂趣。目前，虛擬休閑已成為所有網民文化生活的主要內容之一，虛擬休閑帶我們進入了一個藝術表現方式更為逼真和更具參與性的新時代。

在現實社會中，由于人都是處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受到社會環境、社會規范的制約，人們的個性常常受到束縛甚至壓抑。在虛擬休閑中，由于其獨有的特征，主體具有高度的自主權和隱匿性，因此它可以把現實生活中人的全部——在現實中表現出來的和沒有表現出來的，都放大出來了。在虛擬休閑中，人獲得了一種虛擬人格，人的個性獲得了空前的張揚。在“隱身衣”和“假面具”的籠罩之下，虛擬休閑的主體變得豐富和飽滿起來。虛擬休閑作為一種以網絡技術為媒介的休閑方式和生活方式，進一步彰顯了人的本體論價值，它從人的內心喚醒人回歸生活世界，回歸人的生存價值和本體論意義的訴求，從而進一步促使人格完善。從每個人在自己的實踐過程中建構起來的各種社會關系及其發展變化來看，人的社會關系的和諧、融洽及其品質決定著他的生活質量和發展狀況。在虛擬休閑的生活方式中，人們尋求通過網絡技術獲得人的最大程度的休閑時，人不僅通過網絡世界實現休閑的目的，更為重要的是，在虛擬休閑的境域下，人的功能性價值得到最大程度的彰顯，網絡技術為人開辟了嶄新的視野與空間，體味到自我的存在。

虛擬休閑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滿足人們的娛樂與休閑，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正確的利用網絡進行休閑。數字化時代人工智能使人對技術的依賴達到了空前的高度，人越來越面對著“機器是人”的挑戰，人對高度發達的虛擬世界會出現失控的現象。我們在享受虛擬休閑帶給我們交往形式變革的同時，卻忽略了人類直接的相互依存和交往，當我們享受更大的個人自治的時候，也破壞了直接交往的社會關系網，對現實產生疏遠感、淡漠感、甚至不信任感。虛擬休閑會使人的生存狀況異化和非本真化。因此，我們也要看到虛擬休閑所帶來的一些問題，比如容易導致人的生存的平面化、生存焦慮，虛擬休閑與現實生存的巨大反差造成個體自我人格的虛化和軟弱，遮蔽人的個性等。

主體性的提升抑或消解

虛擬休閑境遇下，人類的主體性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彰顯。虛擬休閑生活方式沖破了人類活動的時間和空間的界限，成為“流動空間”和“無時間之時間”。人們能夠較以往更自由自在地進行社會交往活動，它使人類能更及時、有效地把握外部世界，讓人從更加全面的理論視野和社會現實維度來認識世界和自身。虛擬休閑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而不斷形式多樣化和功能強大化，從而使主體實現超越創新更具有可能性。從這方面來看，虛擬實在技術和虛擬休閑的發展，提升了主體能力。在現實生活中，主體的休閑和創造受到各種條件的限制，而在虛擬休閑中人們的探索創新活動獲得了空前發展。人們可以進入從未體驗過的世界，可以把現實中的不可能變為可能，自我超越性與自我能力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在這種創造性的活動中，人更能體驗到人之為人的本質存在。在人類通過虛擬休閑方式自覺地把握外部世界和自身的過程中，人是自為性的活動，這主要體現在人選擇和決斷的自主性。人類思維的本性預設了人總是想超越有限追求無限，超越限制追求創新。在虛擬休閑中，人類追求自由的價值得以最大限度的實現，人切實感受到了自我價值的存在，也能夠真正的以自身為依據，成為自主活動的主體。在虛擬休閑中，個人在求真致美的過程中，網絡技術為人開辟了嶄新的視野與空間，實現了原來所不能及、不可想的事情，人的超越性得到了真切的展現。

與此同時，虛擬休閑追求的是一種虛擬境域下人的休閑活動，人們容易陷入到無意識的自由自在的狀態，不愿意發揮自己的能動性和創造性對休閑內容進行選擇和深化，不能根據自己的需要去選擇和駕馭休閑方式，反而被虛擬休閑所統治和同化，導致思想上的奴役。人們雖然面對大量的可供選擇的休閑方式，但卻只能按照技術規定好了的方式去選擇、去休閑，這樣，虛擬休閑的存在使人在身體和精神兩個方面可能過著一種非本真的生活，它不僅使人承受著虛弱衰退的生理上的負重，還經歷著精神的震蕩。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人成為“單向度”的人，成為“異化”的人。在個體狂歡的背后，某種程度上又遮蔽了人的主體性。虛擬休閑所塑造的人的生存方式，直接威脅到人的豐富性，使人日益數字化、單面化、符號化，使得人們感受的世界、表達自我、相互交往的方式，經過“二進制”數字文化的嚴格“過濾”，被減縮為日益貧乏的抽象規定，將人的鮮活個性淹沒在符號之中。在虛擬世界中，人的生存境況會發生深刻的變化，不存在現實的人，有的只是數據、符號化了的人。如雅斯貝爾斯所言：“世界后來失去精神，并不是由于個別人無信仰而造成的，而是現在導致虛無的精神發展所造成的可能后果之一。我們感到了生存的前所未有的空虛，即一種空虛感。……它實際上已經發生了，并被科學在技術和實踐領域勢如破竹的成功所推動。”

自我意識的覺醒抑或丟失

在現實生活中，有些人無法向社會表明自我的存在，無法確定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位置，尤其是現實生活中的弱勢群體，他們在現實中是被忽視遺忘甚至被排斥的。而虛擬休閑給這些人提供了個人“救贖”的方式，在以網絡為平臺的休閑中，網絡為其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和奮戰的盔甲，使其變得異常強大和勇猛，這些人成為虛擬世界中某個領域的精英、權威甚至是英雄。沉迷于虛擬休閑中的人相信真正的生活正在世界其他地方出現。在他們居住的現實世界里，不存在他們所追求的真正生活，所以，他們試圖到一個新的世界去尋找一種新的生活，他們在虛擬世界中旅游，從中尋找他們心靈的港灣，這些領域成為他們的“理想國”，在其中，他們能感覺到自我的存在和價值，正是這些虛擬領域使其成為人并作為人。因此，他們認為真實的世界和真實的自我存在于網絡中，而現實生活是其逃避和“敵視”的對象。居伊·德波在《景觀社會》中，談到了人的日常生活的異化以及人通過圖像和攝影的方式把握世界，真實的世界變成純粹的影像，而影像變成了真實的存在。人們因為對景觀的入迷而喪失自己對本身生活的渴望和要求。

然而，在虛擬休閑中能夠得心應手的人，卻有可能無法適應現實社會的生活；擅長虛擬交往的人，卻可能在現實生活中出現人際交往障礙。虛擬世界中的人可以用虛擬的方式把現實社會的平等、自由等理想追求轉化為一種虛擬的現實，并沉浸在對虛擬空間的理想生存的體驗之中，這種主體理想及理想活動的日常化和常識化，不僅造成了理想的平淡化和平常化，而且也導致對人的理想的崇高性的消解。人一旦沉迷于網絡空間里的情感不能自拔，就有可能出現虛擬休閑中的自我孤立和自我放逐，混淆虛擬世界中的角色與現實世界中的真實角色之間的界限，因此，造成現實中確定性的喪失而沉迷于虛擬的世界。同時，由于虛擬休閑的隱匿性特征，網絡中秩序的維護更多的是依靠道德主體的自律。人的道德判斷在這樣自由的環境中容易失去自我，道德主體的判斷標準和判斷能力被無形地弱化。虛擬休閑的虛擬化特點，使有些人在不能很好節制的情況下，做出許多違背現實社會生活倫理規范和違法的事，嚴重破壞網絡環境。

綜上所述，虛擬休閑正在深刻地改變著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我們的現實世界，同時也帶來了許多挑戰和問題。但是，正如尼葛洛龐帝所說：“不管怎樣，數字化生存給了我們樂觀的理由。我們無法否定數字化時代的存在，也無法阻止數字化時代的前進，就像我們無法對抗大自然的力量一樣。”休閑對于人類具有重要的意義，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享有休閑需要一定的品性，尤其是智慧和節制的品性。

（作者為河北大學政法學院講師，北京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本文為河北省社會科學發展研究課題的一部分，課題編號：201103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