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見的隱性德育

這次來到華盛頓，給我的感覺是這個城市處處是教育資源。我幾乎沒有看見一處視覺污染。這座城市綠樹鮮花遍地，大氣、樸素、簡約的建筑掩映其中。沿路看不到一幅幅色彩艷麗的宣傳廣告，也不見一句句“振聾發聵”的豪言壯語；街道寬敞、干凈，不見一處垃圾、紙片；汽車站樁內外，也沒有張貼廣告，只有提供給行人的遮雨棚和椅子；公園內、十字街頭佇立著各種偉人或值得紀念的人物塑像……

這里，我想從一個教育者的視角，選其中的幾處談談。

梅西百貨公司的氣質

華盛頓的每一座建筑，每一處景觀都是一座博物館。甚至，連我們去過的商場，給你的感覺都好像是一座具有藝術氣質的宮殿。商店的外觀，一個商品推銷廣告都沒有，干凈得很純粹。就拿擁有200家連鎖店的macys(梅西百貨公司)來講，從外觀上看，米色建筑，典雅高貴，名字毫不招搖，謙卑地嵌入建筑里，渾然一體。

我先后兩次來到梅西百貨公司，一是這里的商品便宜，貨真價實。二是喜歡這個商店的寧靜。三是喜歡它樸素的氣質——不僅外觀給人一種莊重典雅的感覺，而且走進它，你更能感受到它的內涵深邃、厚重樸實。商店的創始人施特勞斯的創業史就是一本教育書。他14歲開始當商店童工，不怕辛苦和低下，白天勤奮工作，晚上自修文化……終獲成功。“泰坦尼克號”遇險時，有人向67歲的施特勞斯先生提出，“我保證不會有人反對您上小艇”。施特勞斯堅定地回答，“我絕不會在別的男人之前上救生艇”。然后挽著太太艾達的手臂，蹣跚地走到甲板的藤椅上坐下，靜靜地等待著最后的時刻……原來這些看得見的建筑，不僅是一座博物館，還是一部凝固的教育史。

奧巴馬夫人的小菜園

真有幸!下午一點四十五分，我們進入白宮參觀。這里種植著各種樹木，各色品種的花草，美輪美奐。每棵樹、每株花都見證著白宮主人的更迭和背后的榮衰。且不說老布什總統和小布什總統栽下的樹，也不說克林頓夫婦侍弄的精品花卉，我感興趣的是白宮里的小菜園。

白宮園子里有人種菜，得追溯到二戰期間。羅斯福夫人為了應對戰時食物短缺，在白宮里開辟了勝利菜園。當時許多美國家庭都響應這一號召。菜園現在的主人是奧巴馬·米歇爾。她在白宮的南草坪，劃出100多平方米的地，種植50余種蔬菜，包括甘藍、甜菜、辣椒等。每一種都單獨劃分開來，分別種在或三角形，或長方形，或菱形的大槽里。小白菜嫩綠嫩綠的，舒展著小葉子。菠菜葉子現在已經長得近兩寸了。

整個菜園的成本才200美元，節省費用不說，還以如此小的代價，帶來巨大的社會效應。原來，這里儼然成為了一個露天教育基地，奧巴馬夫人經常邀請小學生來菜園子里參與勞動，一并享受有機膳食。她希望通過教育這些小學生，影響更多的家庭、更多的社區，大家共同勞動，勤勞自給，營造一種充滿勞作情趣、簡樸自然的低碳生活方式。

寫這些文字時，我手機短信報道，奧巴馬與夫人主動公布2010年總收入為172.8萬美元，主要源于出書的稿費。夫婦倆共繳納超過50萬美元的版稅，而他當總統年薪才40萬。這些，可以想象平民總統和夫人所做的，對美國民眾的教育影響會有多深。

白宮門前的“抗議”

國內的新聞中，美國的街頭抗議鏡頭并不鮮見，就算是在國務院門前也不時能聽到抗議人群的口號聲。若說群體組織，短時間進行，我們還能理解，可在白宮對面的馬路上，進行抗議的是一個人。從1981年8月1日起在這里安營扎寨，到今年已經堅持了21年!我們看到草坪上，有個僅能容身一人的簡陋小帳篷，住著這位抗議者——美國老婦人。她22歲離婚后失去了女兒的監護權，還失去了房子和工作。此后，她用了7年的時間都沒能取得孩子的監護權。她還給當時的卡特總統寫了一封信，得到的答復是：“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遠在800里之外，而且我也無權過問。”于是，她舉著自己手寫的標牌，到白宮門前，請求給予公平。數十個春秋過去了，她的抗議內容也多元起來，用符合美國法律的和平請愿方式宣傳和平、反對戰爭……

漫長的歲月，白宮的鄰居——這位老婦人，成了美國人，甚至全世界人的活教材。就在這種文明的舉動中，我們看到了美國人的理性追求。

處處飄揚的國旗

在華盛頓的這幾天，吸引我們的視線，沖擊我們心靈的，還有國旗。無論你走到哪里，到處飄揚著美國國旗。記得在電視上，看到萬人體育館升旗時，所有觀眾不約而同起立致敬，沒有人講話，沒有人照相。在這濃濃的愛國氣氛中，你會感嘆那么隨意自由的美國人竟如此嚴肅認真。

我發現，每一個部門一般至少有兩面國旗分布在大門的一左一右，甚至路邊的每一個家庭也會在家門口懸掛國旗。美國家庭也愿意讓自己家庭里充滿星條旗的小物件，抱枕、碗碟、甚至吊床。離開華盛頓，我們又到了芝加哥。這里的國旗依然處處飄揚。后來在威斯康星，看到大學、中學老師的辦公桌上、墻上都擺放或懸掛著國旗……

“我宣誓，忠實于美利堅合眾國國旗，忠實于她所代表的合眾國——蒼天之下一個不可分割的國家，在這里，人人享有自由和正義。”多么振奮的誓詞。試想，一個缺乏國旗意識、國旗理解與國旗情感的國度，是沒有向心力與凝聚力的。這些來自不同國度，重新組合在一起的美國公民懂得尊敬國旗、熱愛國旗。懸掛國旗儼然已經成了一種鮮明的生活態度。

看一座城市的文化，最直接的就是你的所見。建筑、小菜園、抗議聲、國旗，還有他們的主動讓路，秩序排隊，安靜有禮……無聲而有形，真實且直觀，你看得見，感知得到。一切的人，一切的景，一切的物，都是教育的載體，美國的道德教育就在每天的生活中。一句話，美國的德育是“沒有德育的教育”。

看來，大至國家社會，小到家庭個人，處處都應該是德育資源，人人都應該是教育資源。而且這種教育不是喊出來，也不是靠呼吁來實現，而是實實在在做出來的。

我們國家的整個社會環境，必須重新清洗。比如洗去街頭馬路、商店的美女廣告等視覺污染；比如禁止行人隨地吐痰的粗俗行為；比如驅除電視、網絡傳媒中的暴力與黃色；比如倡導公共交通多一份禮讓與關懷；比如建議博物館、公園的大門免費向公眾開放，讓人們在歷史、文化、自然的滋養中提升人文素養；比如開放大學校園，讓人們共享人類的文明與教育科技成果等。

學校的教育環境要在中華文明中尋根，在“人性本善”中尋找方向。比如復興儒家思想，在人們視覺所能企及的地方，以經典的“禮”“仁”“孝”“恥”等作為當前最需要遵循的道德思想；比如提倡素食、低碳生活，恪守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都需要敬重和人文關懷……

在國內，研究校本課程是熱點。目前，我們學校正在進行德育課程的全面構建。比如思想品德課融入心理學、生命學、文化與歷史等內容。基于對學生“健康”“陽光”“樂學”三個價值取向的追求，提出“勇于擔當、誠實守信、自強自立、言行得體、協商互讓、尊重感恩、學習至上、全面發展”的具體要求，并落實在低、中、高三個年段中……我們既要訓練學生的大腦，也要培育學生的內心。我堅信，只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有甘當苦行僧的決心、有向善和大愛的情懷，我們的努力就會有效果。

作為教育工作者，寫出以上有關“教育環境”思考的文字，深感愧疚。有些“學生要求”，我們教師自身做得也不夠。好些時候我們是沒有底氣去要求學生的。這次美國之行，也讓我看到自身的不足以及整個團隊的問題。清醒便好，但愿因我們的行動與堅守，培養的后來人，不是在喊著德育口號，不是在“一代不如一代”的嘆息中，迎接未來。

作者單位 清華大學附屬小學

(實習編輯 陸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