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場域芻議

摘要：編輯場域是指以書刊出版社、報社、電臺電視臺、互聯網站等的編輯部為物質前提、由與知識信息編輯活動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個人和各方機構組成的、相對獨立的、遵循自身獨特邏輯和規律運轉的客觀關系網絡。本文使用編輯場域理論框架來初步探討編輯場域問題，目的在于為編輯學研究引入一個新的視角和闡釋模式。

關鍵詞：編輯場域 關系網絡 探討問題 編輯學

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在繼承馬克思實踐觀點的基礎上，摒棄主觀主義和客觀主義二元的對立傳統，從關系的角度賦予并使用資本、習慣、場域等概念工具新的內涵來解釋實踐活動，認為實踐活動就是人們運用資本，在習慣的支配下，與場域相互作用的過程與結果，用公式表示即：[(資本)×(習慣)]+(場域)=實踐。這為我們研究編輯活動提供了一種新的理論資源，也可以一改以往編輯學研究主客分立的弊端。本文將使用該理論框架初步探討編輯場域問題，目的在于為編輯學研究引入一個新的視角和闡釋模式。

一、編輯場域的生成與界定

布爾迪厄認為，從分析的角度上來看，一個場域可被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network)或一個構型(configuration)，正是在這些位置的存在和它們強加于占據特定位置的行動者或機構之上的決定性因素之中，這些位置得到了客觀的界定，其根據是這些位置在不同類型的權力(或資本)——占有這些權力就意味著把持了在這一場域中利害攸關的專門利潤的得益權的分配結構中實際的和潛在的處境，以及它們與其他位置之間的客觀關系(支配關系、屈從關系、結構上的同源關系等等)”。也就是說在高度分化的社會里，社會大世界是由許多具有相對自主性的子場域構成的，這些子場域由不同的資本決定，并決定利益的分配及相互的客觀關系。就這樣，他把整個社會劃分為若干子場域，比方說政治場域、經濟場域、法律場域、藝術場域、家庭場域等等。這許多場域彼此連接，交叉從屬，相互推動，組織起整個社會生活。一個小世界，即對應著人們某種實際的實踐活動。作為人類實踐活動之一的編輯活動，自然也會在關系的層面上結構起一定的客觀關系空間，成為一個相對獨立有著自身法則的小世界。

任何場域的生成過程均是各場域在社會分化演進過程中不斷獲得其相對獨立性，并形成一套自己獨特的價值觀和運行邏輯的過程。編輯場域也是在社會不斷分化中慢慢形成自己的價值標準、運行機制和邏輯，從而擁有相對于其他場域獨立自主性的。從歷史角度看，編輯活動伴隨早期的著述活動、出版活動等文化傳播活動而生，不論誰先誰后，這些活動在相互推動和確認的過程中，逐步掌握自身的資本類型和數量，孕育各自場域的邏輯規則。編輯場域最終典型地以編輯部的形式，吸納編輯個人、團體和利益相關的機構與其他人等，是編輯和政治、經濟、宗教等場域以及媒介場域為資本的占有和占位不斷斗爭的成果，并且把形成的特有邏輯、價值觀和行業規則上升為編輯場域的“入門”門檻和保持編輯場域空間范圍與形式的基本條件。

那到底何謂編輯場域呢?為好理解，我們結合場域概念和編輯工作實際，嘗試這樣界定之：編輯場域是指以書刊出版社、報社、電臺、電視臺、互聯網站等的編輯部為物質前提、由與知識信息編輯活動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個人和各方機構組成的、相對獨立的、遵循自身獨特邏輯和規律運轉的客觀關系網絡。

不過，和其他場域一樣，編輯場域也并非一個物理空間性質的實體概念，而是一個分析和研究的功能性概念工具，是編輯者、作者、讀者以及其他決策者、管理者和相關機構彼此結成的客觀關系網絡。即使現在看來媒體編輯部是編輯場域集中依存之所，但卻不能把它們等同看待。其最外疆界只能限定于“場域效果停止作用的地方”，具體的要在具體的經驗型研究中加以判定。

二、編輯場域的理論解析

根據布爾迪厄的觀點，不同位置上的客觀關系建構而成的場域其實是由資本的擁有、占位與分布造成的。不同的主導資本和參與資本就會造成不同的場域；場域是資本作用的舞臺。這多少具有客觀結構的意思。而作為實踐的行動者，也有主觀的部分，這就牽涉到習慣這個概念。習慣帶來實踐感或者游戲策略，推動發揮資本的作用，型塑并維護場域的存在與演化。而場域又是習慣養成和延展的地方，是主體實踐感得以體驗之所。理解編輯場域關鍵就在于分析編輯場域中的資本和習慣這兩個基本元素及其運行機理。

(一)編輯場域中的資本

資本，在布爾迪厄看來并非單純經濟意義上的金錢資本，而是和權力聯系在一起的，它們具體、多樣且可以相互轉化。他這樣給資本下了定義：“資本是積累的(以物質化的形式或‘具體化的’肉身化的’形式的)勞動，當這種勞動在私人性，即排他的基礎上被行動者或行動者小團體占有時，這種勞動就使得他們能夠以物化的或活的勞動的形式占有社會資源。”場域中存在三種資本：經濟資本(財產)、社會資本(主要體現為社會關系網絡，尤其是社會頭銜)以及文化資本(尤其是教育資歷)，上述資本的被認可形式稱為符號資本。每個場域都有各自特有的資本，不同的資本類型規定了場域的種類，并且使得不同的場域具有特殊的運行邏輯。編輯場域也是多種資本的集合體。不過編輯活動是典型的人類社會文化活動，編輯場域自然從屬于文化生產場域，其邏輯性的獲得就在于其特有的占主導地位的文化資本，確切來說是編輯文化資本。編輯文化資本以三種形式存在：1.具體的狀態，以精神和身體的持久“性情”的形式內在地存于編輯者的精神意識，通過編輯的文化策劃、選擇、審理、加工、傳播等外在表現出編輯的文化觀念、文化趣味、文化追求、文化能力等。2.客觀的狀態，以文化商品的形式比如編輯的成果——書籍、報紙、期刊等媒介產品，向人們宣告編輯對文化資本的占有和編輯的社會文化功效。3.體制的狀態，以一種客觀化的形式進行的編輯身份的社會認定，比如獲得過編輯教育的資歷、編輯出版資格證書等。編輯文化資本即是以上三種狀態的綜合。

但是編輯文化資本只是編輯場域的顯性的資本形態，在知識或者話語成為一種權力的今天，編輯者利用自己的文化資本掌握了話語權，并借助符號這一物化形式，把知識信息、思想觀念等傳播出去，實現對其他場域以及社會世界的支配與影響。文化資本首先往往作為符號資本而起作用。編輯者牢牢把握著文化資本，其余參與資本只能以自愿遵從、服從或協同的形式轉化為一種符號資本參與其中，從而獲得合法性身份，雖然這種合法性有時很隱蔽。然而，不可否認，經濟資本和權力資本屬于元資本，其決定性作用無可否認。

(二)編輯場域中的習慣

何為習慣?布爾迪厄說：“與存在條件的特定階級相聯系的條件作用形成了習性：它是持久的、可變換的一些性情系統，是一些被建構的結構，這些結構傾向于作為建構性結構而起作用，也就是作為這樣一些原則而起作用：它們產生和組織了實踐和表征，從而，即便并未有意識瞄準一些目標，或者并未明確掌握為達至這些目標必具的運作程序，就可以客觀地適應到其結果中去。”習慣在意識或者潛意識層面發揮作用，具有持久性和可轉移性、歷史性和生成性及多樣性等基本特征。

在編輯場域，由于參與者眾多，大家掌握的資本情況也千差萬別，各自的習慣亦是各種各樣。但參與到具體的編輯場域中時，就要受到具體編輯習慣的規訓：或順從，或繼承，當然也會有時力圖推翻，編輯習慣則保持保守狀態，維護編輯場域的范圍與結構。編輯習慣是編輯者的一整套性情傾向系統，是感知、評價和行動的分類圖式系統。它持久穩定地根植在編輯者的心智乃至身體內部，會超越一些具體情境而發生慣性的作用，并且可以從一個場域轉換到另一個場域繼續起著潛在的影響，也會受到一些社會條件的影響而發生變化。首先，編輯習慣是主觀化了的社會結構，是被建構的結構，通過社會條件或者調節作用將外部強制和可能性內在化，也就是說，被建構為編輯者的認知、感知和行動的圖式。這是一個社會歷史的建構過程，編輯資本、編輯經驗、編輯成果的社會評價、出版媒介制度、法律規章和職業道德、編輯教育和資格認證、新聞出版獎懲、編輯出版過程等都在某種程度上建構了編輯習慣。另一方面，作為建構性的結構，編輯習慣又賦予編輯個人在社會各個領域尤其在編輯場域里的活動以一種形式和連續性，它使得編輯者獲得行動的意義與理由，并且提供給編輯者有意識或者無意識的編輯實踐策略，讓其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達成編輯實踐，很具能動性。可見編輯習慣是創造性的，作為具有生成性能力的一種技藝而存在。因為編輯者不同，編輯習慣當然也是多樣的，共性和個性并存，是通過身體而集體的個人化，或者是經由社會化而獲得的生物性個人的集體化。這樣，各個編輯者在共性的行動中，體現出別樣的編輯策略和個性風格就很好理解了。

(三)編輯場域運作的動力和機理

編輯場域是一個充滿斗爭的空間，是各種力量匯聚和較量的場所。編輯場域內部運作的原動力就在于編輯場域的結構，也就是來源于編輯場域中的特定資本及其生發出來的權力。資本權力決定實際的或者潛在的利益分配以及相應的客觀關系。權力的運用又有意無意地深受習慣的引導支配。在編輯場域中，不同的參與行動者因各自的資本總量和資本結構不同所處位置也不同，他們各自的資本相對于權力場域的變化而不斷升值或貶值，其占位也不斷變化，造成為利益而“你來我往”的競爭局面，新進的行動參與者也試圖獲得更多的資本或者改變場域的規則以占據利己的位置，從而導致編輯場域的演進。

編輯者由于擁有編輯資本而占據絕對有利的地位，其在編輯習慣的指導下，不斷以保守的策略通過編輯實踐及其成果向社會宣告自己絕對的不可替代的地位優勢和獨立自主性，從而產生強大的符號權力滲透進社會。人們包括編輯場域的參與者在內，在這個強大的符號權力面前只好與之共謀，甚至是意識不到的共謀，順從編輯場域的邏輯，讓出自己的編輯權力給編輯來代言。但是這不是一帆風順的。編輯場域中的其他參與者尤其是新進者絕不會如此輕易順從，總是會以各種策略乃至顛覆的策略，去爭取利己的位置和權力，甚至不惜改變編輯場域的原有性質，權力資本尤其如此，關鍵的時候根本不給討價還價的余地。

三、編輯場域的基本特征

1.關系性。場域本來就是布爾迪厄引用來表達關系的一個概念，根據場域概念的思考就是從關系的角度進行思考。場域不等于某個固定的社會結構或者相異的社會地位構成的框架。說它是客觀關系的網絡，也非靜態的社會關系，而是超越人們意識的客觀歷史關系的匯集、力量對比與緊張狀態。編輯場域亦然，即依附在特定具體的實體性要素構成的資本結構空間之上，這些實體性要素即指包括編輯者在內的媒介傳播者、媒介機構及與傳播相關的機構和其他個人。它們彼此依存，相互確證，構成了一定的客觀關系網絡。

2.相對獨立性。場域之間都是相對獨立的，因為每個場域都有各自特有的資本邏輯和習慣策略，都具有相對獨立性。這個相對獨立性是各場域之間以及場域內部相互斗爭的結果。編輯場域通過與權力場域等的不斷斗爭和內部資本的地位競爭，獲得了自身的邏輯和規則，從而區別于其他場域。然而場域之間的界限是十分模糊的。邊界的模糊性自然造成場域之間存在交叉從屬等關系，是相互作用與影響，編輯場域就在這種情況下，努力保證自身并在和政治場域、經濟場域等相互作用與影響中體現出相對獨立性。

3.斗爭性。場域不是一個靜態的關系網絡，而是各種力量匯聚與較量的場合。由于資本占位和能量不同，不同行動者在各自習慣的引導和鼓動下運用利己的策略“爭權奪利”，時刻明搶暗奪，平靜的表面下也往往暗潮潛涌。編輯場域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競爭和爭斗的場域，為了占有更多的符號資本、占據更有利的地位、掌握更大的符號權力，各種參與行動者總是處于持續的競爭狀態：既得利益者保守，新進者繼承或力圖顛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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