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八年級下冊課文《雪》是魯迅1925年于北京女子師大任教時寫下的一篇散文詩,時值北伐革命前夜,北平仍在北洋軍閥的黑暗統治下,反動勢力猖獗。作者用象征手法,通過對江南和北方雪景的先后描寫,表達作者對冷酷黑暗的社會現實強烈不滿的感情,抒發了對美好事物的贊頌和與黑暗勢力作堅決斗爭的革命情懷。這是一篇寫于特定歷史背景之下,有著深刻思想內涵的美文,藝術構思可謂巧妙天成,而其中常常被提到的則是江南雪和朔方雪之間的“對比”。
江南雪和朔方雪之間真的是一種對比的關系嗎?只要細讀該文,就會發現,作者描寫江南雪和朔方雪,并沒有讓二者比出個高下異同的意思,不過只是想用自己也非常喜愛的江南雪來襯托和凸顯朔方雪的精神與個性而已。因此,與其說它們之間是對比,還不如說是江南雪在給后邊出場的朔方雪作鋪墊。當然,為了達到很好的襯托效果,作者對江南雪作了濃墨重彩的大段的描寫。
于是我們看到了文中用細膩而生動的筆觸精心描繪出來的江南雪,看到了江南雪那“滋潤美艷”的容顏。
“江南的雪,可是滋潤美艷之至了”一句,可以看作是總領句,統帥了下文寫江南雪的文字。
文章先是用“隱約著的青春的氣息”和“極壯健的處子的皮膚”兩個一虛一實的比喻,展現了江南雪的“滋潤美艷之至”,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江南水鄉那些水靈靈的,嫩生生的,面若桃花,膚如凝脂,充滿活力的青春少女的容顏。
不僅如此,江南雪的“滋潤美艷”還在作者筆端通過各種花草流淌出繽紛的色彩:“血紅的”山茶,“白中隱青的”梅花,“深黃的”臘梅,“冷綠的”雜草,就像擺開的色彩的盛宴。此后,文章又蕩開一筆,想象出眼前暫時還沒有,但曾經也一定還會再出現的熱鬧景象:春光明媚,花香襲人,蜜蜂在萬花叢中盤桓流連。課文就這樣虛實相間,動靜結合,正側面描寫并用,使得江南雪的“美艷之至”簡直就呼之欲出了。
然而,作者仍覺對江南雪言猶未盡,于是又用了兩個自然段敘寫孩子們“塑雪羅漢”的過程。在這兩段中,我們看到了“滋潤相粘結”“晴天又來消釋他的皮膚”“連續的晴天又使他成為不知道算什么”這些文字,再一次感受到了它的滋潤;同時,“凍得通紅”、“紫芽姜(一般的小手)”,“(羅漢)很潔白,很明艷”、“閃閃發光”、“龍眼核”的“眼珠”,胭脂涂的“通紅”的嘴唇,這些色彩豐富的詞語,直接或間接地也都讓讀者再次領略了江南雪的美艷??梢赃@么認為:作者寫孩子們塑雪羅漢,雖然也表達對故鄉的懷念,表達了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但也是從另一個角度,用一種活潑動態的筆調,反復渲染江南雪的滋潤和美艷。
作者在淋漓盡致的描寫了江南雪的悅目和柔美之后,用一個“但是”一轉,才終于讓自己最為欣賞的“朔方的雪”登臺亮相了。在做足了鋪墊之后,“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朔方雪不禁讓人眼前一亮,極富性格魅力。看吧,在柔美的江南雪的襯托下,朔方的雪顯得是多么的剛強而豪放,它“永遠如粉,如沙”,“決不粘連”,“孤獨”而不妥協;它在“旋風忽來”的時候,“蓬勃地奮飛”,“旋轉而且升騰”。朔方的雪在“凜冽”的寒風里,在惡劣的環境下,就像一個斗士,在孤獨中抗爭,奮勇向上,顯現出一種堅強不屈和自我犧牲的精神品質,而這也正是作者最為欣賞的性格。毫無疑問,作者在這里是在借著朔方的雪彰顯自己“橫眉冷對千夫指”“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的“真的猛士”的個性。
可以看出,正是文章前部分大量的渲染,才把朔方的雪映襯得這么的遺世獨立,孤傲不凡。在作者筆下,江南的雪就是“綠葉”,朔方的雪就是“紅花”,作者喜愛什么,更欣賞什么,一目了然。
那么,《雪》一文有沒有運用對比呢?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不僅有對比,而且這對比還貫穿著文章的始終,只是這層對比并不太明顯。
我們不妨再從課文的開頭看起。作者一開始就寫道:“暖國的雨,向來沒有變過冰冷的堅硬的燦爛的雪花。”那是哪里的雨變成了雪花呢?從下文先后寫到的“江南的雪”和“朔方的雪”來看,那自然就是江南的雨和朔方的雨了??梢姡恼麻_頭就隱含了“暖國的雨”和江南雨以及朔方雨的對比。再看看文章最后提到的“雨的精魂”。這“雨的精魂”即“朔方的雪”,而“朔方的雪”正是朔方的雨不屈服于凜冽寒冷的環境,犧牲自我涅槃而來的,也即“雨”化而成。這也就又一次證明,文章確實從始至終,就一直將“暖國的雨”和朔方的雨(也包括江南的雨)作對比,告訴讀者,江南的雨,尤其是朔方的雨有別于暖國的雨,都變成過雪花,是不“單調”也無“不幸”的。
作者就這樣,用變成雪花的江南雨及朔方雨和向來沒有變成雪花的暖國的雨作對比,表明自己喜歡的是豐富多彩的人生;而接著又用江南雪給朔方雪作鋪墊,告訴讀者,自己更熱愛戰斗的生活。文章就是通過這樣巧妙的構思和手法,逐層深入地傳達了一個堅決不與反動勢力妥協的斗士的獨特人生追求。
(責任編輯 韋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