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漢語外來詞背向發展的兩種方式探究

【摘要】從總體來看，外來詞主要呈現出漢化趨勢減弱和漢語趨勢加強兩種背向發展的方式。本文從這兩種方式入手，細致探討了外來詞新的表現形式，并提出了外來詞進入漢語系統的一種新機制——膨脹收縮機制。

【關鍵詞】原形詞；單音節；詞素化；機制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 A

21世紀——信息的爆炸時代的到來，使當代漢語外來詞又出現了新的發展方式。可以看到，在已有外來詞不斷融進漢語“開枝散葉”的過程中，漢語外來詞的漢化過程又出現了減弱的趨勢。

一、當代漢語外來詞背向發展的兩種方式

（一）漢化趨勢減弱：外來字母詞的大量涌入，其中英語原形詞的數量不斷增多

所謂字母詞是指由“漢語拼音字母、拉丁字母或希臘字母構成的以及它們分別與符號、數字或漢字混合構成的詞”。而外來字母詞自然是字母詞中具有外來色彩的詞。國際交流越來越頻繁，新事物、新概念越來越多，用漢字表達它們，時常發生困難，因而越來越多的外來字母詞滲透到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如WTO、OPEC、CEO、DNA、B超、3G等。 近幾年，外來字母詞又有了新的發展，英語原形借詞的數量不斷增加，而且已從單純的名詞借用發展到少量的形容詞、動詞的借用甚至是語法形態的借用。

可以做一個對比，1996年《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中收入的字母詞中，除了“AB角、AB制”兩個中文詞外，僅有“α粒子、α射線、β粒子、β射線、γ射線、AA制、ABC、ASCII、B超、BP機、CAD、CD、CPU、CF、DNA、DOS、DVD、FAX、Internet、ISO、KTV、LD、MTV、N型半導體、OA、P型半導體、OA、pH值、P-N結、ROM、SOS兒童衫、T恤衫、TV、UFO、VCD、X光、X射線”37個外來字母詞。其中純英語原型詞只有“Internet”一個，詞性為名詞。而2007年《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收錄的182個字母詞中，除了“A股、AB角、AB制、B股、GB、HSK、PSC、RMB”9個中文詞外，其余173個都是外來詞。英語原形詞也增加到了8個:“Internet、internet、E-mail、FAX、FLASH、Tel、VS、PPA”。其中，出現了“VS”一動詞。也許“182”“8”“1個動詞”這樣的數字并不具有很大的說服力，但須知《現代漢語詞典》作為全國最權威的語文詞典，它收詞數量的增加，哪怕僅是幾個詞語，也是具有全國范圍內的代表性，反映了一種趨勢。在宋子然、楊小平主編的《漢語新詞新語年編2003-2005》一書中，收錄了“ing”和“mild”兩個極具代表性的外來詞。前者“ing”本來是英語中用來表示進行時態的一種語法手段，而在漢語中，許多年輕人用在詞語和句子后表示一種行為或者動作的正在進行。如“未來手機，另類應用（流行ing）！”《江南時報》2004年12月16日。后者“mild”為形容詞，年輕人喜歡使用“mild生活”來表達一種慢餐、運動、崇尚自然的生活方式。同時，在亢世勇的《現代漢語新詞語計量研究和應用》一書中，也可以看到外來字母詞詞類借用擴大的鳳毛麟角，如他總結了動詞有“call”，形容詞有“in、cool”，嘆詞有“yeah”。當然，拋開書籍，回顧周圍的生活，這一類詞也不難發現。如朋友一起出去玩，玩得很高興，大家會說玩得很high。形容老師講課繪聲繪色很有興致，大家會說某某老師越講越happy。某某畢業生找到了工作，可以說拿到了一個offer……

總之，外來字母詞的大量出現這是毋庸置疑的，而其中英語原形詞的增多，特別是詞類語法借用的多樣化這一趨勢，僅僅是最近幾年出現的現象，也是我們所看到的外來詞漢化程度減弱的一個有力證明。也許很難從詞典外來詞字母詞的收錄中得到優勢數量的支持，但我們可以等待時間來證明。

（二）漢化趨勢增強：許多外來詞能夠作為漢語的單音節詞素使用，而且構詞能力極強

外來語進入漢語形成了外來詞，然而這不是說明它們的發展就結束了。作為從其他民族語言中“移植”來的成分，當它們進入漢語系統“入鄉隨俗”，已漸漸擺脫了原來的造詞環境，并能隨著社會和語言的發展，成為漢語的構詞的詞素，自由參與創造新詞。在中國語言歷史中這種現象是一直存在的，如西漢時期傳入中國的“葡萄”，如今作為一個詞素，可以組成“葡萄干、葡萄酒、葡萄架、葡萄節、葡萄糖、葡萄胎”等。再如五四時期，進入中國的“布爾什維克”，又可以組成“布爾什維克黨、布爾什維克主義”等詞語。在這里多音節外來詞整體轉化為詞素，除了具有了構詞能力外，在意義和形式上都沒有發生變化，通常人們都容易理解和接受。

而當代外來詞轉化為現代漢語的單音節詞素，在形式或意義上也發生了變化，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外來詞中僅有的一個音譯字或形借字轉化為漢語的單音節詞素，構詞能力極強。如從英語中借來的“吧”（bar），成為漢語的單音節詞素，參與新造的詞有“話吧”、“網吧”、“書吧”、“西吧”、“茶吧”、“果吧”、“迪吧”、“影吧”、“樂吧”、“水吧”、“冰吧”、“文化吧”、“吧臺”、“吧姐”、 “吧娘”、“吧兄”、“吧員”、“吧弟” 、“吧友”、“吧女” 、“吧街”、“吧蠅”等八十多個。再如“屋”字，在漢語中是指房子，而在日語中是指“店鋪”，后來表示店鋪意思的“屋”字借入到漢語中，并逐漸具備了漢語詞素的功能，可以組成“咖啡屋”、“文化科技屋”、“美食屋”、“美發屋”、“書屋”“休閑屋”、“啤酒屋”、“花屋”、“時裝屋”、“比薩屋”、“鞋屋”等四十多個詞。第二，復音外來詞因簡縮而單音成義（蘇新春《當代漢語外來詞單音語素的形成與提取》中國語文2003年第6期）。如“咖啡”這一復音外來詞，本來是由兩個音節來承擔“coffee”的意思，后來“清咖啡、黑咖啡、熱咖啡、奶咖啡”等詞語通過簡縮而變為“清咖、黑啡、熱啡、奶啡”等形式，“咖”字因被賦予了“咖啡”的意義而成為一個新詞素。再如“啤酒”中的“啤”是“beer”的音譯字，本來只有表音的作用。現在卻成為現代漢語的單音節詞素，又代表了“啤酒”的整體意義，“啤酒”一詞干脆簡縮成“啤”。“啤”由一個非詞素字轉化為詞素字，由僅表音轉化成既表音又表義。由它參與造的新詞有“扎啤”、“散啤”、“干啤”、“黑啤”、“紅啤”“全麥啤”、“純生啤”、“青啤”、“鮮啤”、“瓶啤”、“營養啤”、“無醇啤”等十幾個。第三。出現了大量單音外來字母詞素，像“N（表示不定多量）、e（電子網絡）、K（卡拉OK）、Q（I seek you的簡稱ICQ）、T（T型臺、T型人才、T恤衫）”。

現代漢語的詞素一般以單音節為主，它是漢語詞匯系統的典型形式，也蘊含著深厚的民族文化內涵，同時具有強烈的排他性。葛本儀先生也在她的《現代漢語詞匯學》一書中指出“漢語語素絕大多數是單音節形式，吸收外來語言成分形成的語素一般是雙音節或多音節”。（葛本儀《現代漢語詞匯學》山東人民出版社 2004年版，第60頁）然而，隨著社會突飛猛進的發展，外來詞轉化為漢語詞素不再受到音節的控制，外來詞素的單音節化使外來詞更加貼近漢語的系統，“從某種程度上加快了其漢化的進程，甚至于成為外來詞完全漢化的標志。”（張小平《當代漢語詞匯發展變化研究》齊魯書社2008年版第91頁）隨著我國對外開放的深入，外來詞的因素化現象可能會長期存在于漢語之中，外來詞音節詞素化構詞將會成為漢語詞匯系統中構造新詞的方法之一。

二、如何看待這兩種方式

（一）外來詞的發展形成了一個有機動態的系統

當代漢語外來詞發展的兩種途徑，并不像它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走向背向發展的道路，但并不矛盾，二者的吐故納新正使外來詞在漢語中的發展形成了一個有機動態的系統。可以把外來詞進入漢語系統看作一個不斷擴張和收縮的機制（如圖），那么處于這個機制最頂部的便是大量的洶涌而至的外來詞，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絕大部分是外來字母詞。隨著機制的收縮——語言的篩選，一少部分詞進入了下一個膨脹收縮的機制——漢化過程。在這一階段，外來詞擁有了作為漢語詞素的資格。

由此，大量的外來詞素構成的新詞出現——機制膨脹，如熱銷——冷銷；熱點——涼點，冰點；軟件——軟環境、軟資源、軟著陸、軟實力、軟廣告、軟新聞等等或者是，外來詞外形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卻擁有了造句的能力，如 “OK”一詞在英語中可以用作形容詞、副詞、名詞、動詞四種詞類，而它剛進入漢語時，只有一種用法，即單獨成句，然后逐漸有了動詞等其他的用法：（史有為《外來詞——異文化的使者》上海辭書出版社 2004年版第255頁）

1.OK作形容詞：你身體OK嗎?

2.OK作及物動詞：我國人工繁殖大熊貓……六年“OK”二十四胎。

3.OK作不及物動詞：我這單生意OK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詞都可以較為長久地留在漢語中，隨著機制的再次收縮——語言的再次篩選，又有一少部分詞落到漢語詞匯的更深層之中。可以這樣斷定，外來詞落入漢語的基本詞匯之中，獲得了永久的生命力，是這個機制最終的產物。當然，其中還要經過多少次膨脹收縮，無人知曉，只能把它交給語言和時間來處理。

（二）漢語的生命力增強的一種表現

斯大林指出：“語言的詞匯對于變化是最為敏感的，它處于幾乎不斷變化的狀態之中。”陳原先生也說：“語言是一個變量，社會是另一個變量。兩個變量互相影響，互相作用，互相制約，互相變化……”外來詞進入語言中最敏感的詞匯系統，它的價值是很值得探討的。用史有為先生的觀點來說，外來詞是“現代生活節奏中的必須音符”，是“聆聽信息技術時代的新旋律”。當代外來詞發展的兩種新方式，無疑是當代社會生活的寫真。漢語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在信息時代的空間里“吞吐”，不斷的進行更新，增添新鮮的血液，是漢語生命力增強的一種表現。比如，外來詞素特有的外來色彩為漢語詞匯增添了一種異域風格色彩。通過當代外來詞語這扇窗口，可以窺探到“新制度、新體制、新措施、新思潮、新觀念、新工具以及新動作……”在我國的產生和發展，也是一個我們國家強大的一種表現。

（三）在漢語自身的發展規律的基礎上，輔助以適當的規范化

當代漢語外來詞發展的兩種新方式，無論哪一種都會產生大量的新詞。面對紛繁多彩的外來詞，人們該如何選擇自己的表達方式？因此，外來詞的規范化工作提上了日程。借用陳章太先生的觀點，對外來詞詞匯進行規范，必須做到“寬容對待”和“重視動態”的辯證統一。所謂“寬容動態”，是指對外來新詞新語新用法要盡可能的承認，不要使規范化和現實語言脫節。既尊重語言規律，又不能過于拘泥。所謂“重視動態”，是指要看到當代外來詞的數量之大、變化之快，對有些語言現象不要匆忙下結論，要留待實踐去檢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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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艷（1987- ），女，山東高密人。現就讀于廈門大學中文系語言及應用語言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計算語言學。

（責任編輯：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