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角色理論看記者微博的身份定位

摘要：記者微博擁有多重角色，承擔的角色期待各不相同。然而各種角色并不總能和諧一致：毫無限制地釋放信息可能會傷害“喉舌”角色，影響社會和諧，守口如瓶則會流失粉絲；鮮明的政治家身份會削弱親和力，扮演輿論領袖過度則易違反宣傳紀律。要解決角色沖突，記者微博回歸職業微博也即政治家角色應是目前最可行的路徑。為此，宣傳主管部門、媒體、記者應各司其職，將記者微博的內容約束在公共表達的范圍內，促其回歸職業微博本位。

關鍵詞：記者微博 角色 沖突

自2010年新浪微博等微博平臺推出認證服務以來，新聞從業者紛紛入駐，記者微博逐漸發展為記者的標配，成為網絡輿論領袖群的重要組成部分。

記者微博是傳統媒體服務的延伸，是打造名記者，擴大媒體影響力的重要手段；也是密切聯系群眾，踐行“走、轉、改”精神的一種實現方式。然而，由于記者微博集合了大眾傳播、群體傳播、人際傳播甚至內向傳播等特點，造成了記者多重角色的混亂，記者微博如何處理個人表達與職業表達之間的關系問題也成為記者、媒體、宣傳主管部門等各方亟須解決的現實問題。

一、記者微博的角色叢與角色沖突

角色是規定演員行為的腳本，是他人對相互作用中處于一定地位的個體的行為的期望系統，也是處于一定地位的個體對自身行為的期望系統。任何一個社會主體都承擔著多種角色，記者微博作為虛擬空間中的傳播主體，同樣承擔著多種社會角色（見下表）。

作為“黨報”體系的一員，記者承擔著“喉舌”的角色功能；作為新聞人，記者是新聞專業主義理念的踐行主體；作為自媒體，記者是輿論領袖；作為社交工具，記者是見多識廣的“侃爺”。記者微博如何平衡各種角色期待和避免角色沖突，是新聞從業者和研究者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一個人扮演的多個角色間并不總是能和諧一致，角色沖突時常會出現。記者微博的角色包含的沖突主要有三種。

1. 政治家VS新聞專業主義者。喉舌角色也即政治家角色，這一角色關注的是信息的宣傳價值，強調“事實本身所包含的有利于傳播者、能夠證明和說明傳播者主張的素質”。新聞專業主義者角色重視信息的新聞價值，即事實本身所包含的能引起社會各種人共同興趣的素質。[1]作為喉舌是記者的政治素質要求，從宏觀政策上來講，就是要“堅持正面宣傳為主的方針”，服從黨的宣傳紀律，這不僅是喉舌的責任，也是事關個人職業發展的剛性規制。

新聞專業主義者角色以傳遞真相為使命。當信息受到外部壓力不能公開時，專業主義精神會產生內壓，促使記者通過各種途徑公開真相，微博作為一種高效的傳播平臺，很容易成為黨報體制外信息傳播的首選渠道，導致記者角色沖突的產生。與喉舌角色相比，新聞專業主義角色要求只是一種軟性要求，實踐這種理念除讓記者獲得價值感之外，很難產生物質利益和社會地位上的“即時性報酬”。

2. 新聞專業主義者VS親朋好友。有文章認為：“在記者微博中，傳者的身份是公開的、真實的。因此可以這樣理解，記者們是將‘記者微博’作為一種職業形象和大眾形象在網絡的延伸而使用的。”[2]這種觀點是有道理的，相比在傳統媒體上的表現，記者在記者微博上的新聞專業主義者角色特征更加突出，這種角色要求博主傳播信息時內容要真實，評論要客觀。記者微博是得到認證的微博類型，其輿論影響力遠大于普通微博。由于身份特征，記者微博既與個人形象有關，也與所在媒體的公信力有關。一個堅持新聞專業主義精神的記者微博能讓記者獲得社會聲譽，但如果其微博表現與媒體表現抵牾，則會傷害供職的媒體的公信力。

從社會關系網來看，記者微博是記者以自己為中心構建的關系圈，是同事、親人、朋友和熟人等私人現實關系的一種虛擬延伸。在這個圈子里不需要戴著面具交流，言談比其他角色更加隨意。作為親朋好友圈中的成員，需要的是語言幽默、八卦多、消息靈通，信息的準確性要求并不是核心價值標準。與新聞專業主義者角色相比，親朋好友圈子中的角色的言論更加私密和隨性。

3. 政治家VS社會人。在強調“政治家辦報”的黨報體制中，記者微博是記者政治家角色自然延伸的表現平臺，所言所論不應與宣傳要求有沖突。相比其他角色，記者的政治家身份使其對自己言論的嚴謹程度更加謹慎，對傳播后果的考量要多一些。

作為私人微博一般考慮的是吸引力標準。這種吸引力在于有思想、有文采、有信息。記者微博如果內容大眾化，表達平淡，則容易淹沒于蕓蕓眾博。如果將記者微博視為普通微博，可以不必額外服從所屬媒體的內部規定和宣傳紀律。由此可見，如不對記者微博的身份予以確認，其言論的邊界也就無法確定。

二、回歸職業微博是解除角色混亂的唯一選擇

確認記者微博的社會角色，選項主要有三種：社會公器，私人社交工具，政治家角色。公器論具有超階級的理想化色彩，不符合現行的黨報體制要求，難以獲得政策認同；記者微博很難將私人表達與公共表達區分開，因此不可能等同于一般微博；而作為政治家角色的延伸平臺，則是黨報體制下最符合邏輯的身份認證。因此記者微博回歸職業微博應是體制內解除角色混亂的唯一選擇。

1. 回歸職業微博是微博的技術特征要求。傳統時代，記者的角色沖突主要有兩種：政治家與新聞專業主義者的角色沖突，記者職業角色與社會人的角色沖突。但傳統媒介環境下的這兩類沖突并不明顯，并能被有效地化解。

因為有宣傳主管部門的把關，政治家與新聞專業主義者角色的沖突能得到緩沖。記者可以以一個新聞專業主義者立場來采制新聞，但經過隱性的媒體組織文化“潛網”的壓力和顯性的信息把關流程之后，其信息內容會被有效地轉換成政治家立場，沖突因此避免。另一種沖突是記者職業角色與社會人的角色沖突。這兩種角色也能做到并行不悖，原因在于自媒體以外的媒介中，記者的角色表演在時間上是分離的。各種角色被時間流切割開來，不同的時間扮演不同的角色，沖突由此避免。此外兩類角色表演在空間上是封閉獨立的，兩種角色各有各的表演舞臺：工作時按行業慣例表演；下班后是私人角色，工作時間內外的觀眾彼此分離，沖突也就不會產生。

在微博空間，各種角色表演的舞臺只有一個。舞臺相同但觀眾結構復雜，觀眾數量多，對表演者的角色期待各不一致，正所謂眾口難調。傳統角色沖突的避免主要靠時間的分割和空間的分離，然而在微博空間里，“我們同時經歷著兩個平行的過程：公共空間的私人化與私人空間的公共化。這兩個過程彼此滲透。第一個過程反映了公共生活的縮減，公共先是變成共享的，然后變成個人性的。在第二個過程中，過去被視為純屬個人的私事也成了眾人關心的問題”。[3]空間對角色表演的分離作用也由此喪失。既然無法用時間和空間對不同的角色進行表演分配，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強化把關，以外部力量促使記者微博的角色保持單純性。

2. 回歸職業微博與記者微博的特征有關。微博傳播信息的門檻很低，記者可能在微博上發布無法在傳統媒體上刊播的信息，無形中消解傳統媒體的把關機制。只要信息真實且不違背法律法規和社會倫理，普通公眾有權通過微博發布信息。但是，記者微博的媒體屬性更強，它應比普通微博受到更多的約束。原因在于：（1）記者的職業身份賦予了其社會影響力，其第一身份應當是一個職業者，遵守媒體和媒體管理者的紀律規定。（2）記者的信息資源是通過職業活動獲得的，記者有保密的義務。（3）微博具有媒體功能，面對的對象是社會公眾，微博傳播不同于私人交流。特別是記者這一職業身份，使記者成為天然的輿論領袖，其內容更容易被轉發、評論和圍觀，更容易獲得公眾的信任。一起司空見慣的“普通”事件經記者微博的參與，往往會被推動成公共事件。盡管一些記者在認證微博上特別注明其言論與服務的媒體無關，但事實證明，“免責聲明”并不能消除對媒體的影響。

3. 回歸職業微博是信息管理體制的需要。在傳統的信息管理中，政府通過重大報道請示報告制度、通稿制度、內參制度等手段對重大新聞事件的信息進行把關，然后將把關后的新聞信息傳遞給媒體；媒體再將此信息以及能證明或含此信息的新聞事實加工成便于媒體傳播的新信息傳播給公眾。這種信息管理模式下傳播秩序的突出特征是集中化、中心化，媒體是輿論調控的關鍵要素，輿論管理者通過掌控對媒體的領導權就能實現有效管理信息并影響輿論最終形態的目的。

三、三方協同共促記者微博角色回歸

記者微博是面對所有觀眾的“喊話”（私信@除外），如果要讓所有對象都滿意，只能去尋找這些觀眾感興趣的內容的交集。而從記者微博承擔的多重角色期待可以看出，這種交集很難找到。由此，與其在內容交集上耗費心力，不如在傳播主體的規范上動腦筋——讓記者微博回歸單一角色。為達此目的，宣傳主管部門、媒體和記者三方應各司其職，將記者微博約束在職業微博的角色表達范圍內。

1. 政策宏觀管理：構建約束規制。2011年12月16日，《北京市微博客發展管理若干規定》公布，成為中國微博管理的第一部地方性法規，微博管理逐漸被納入法制軌道。但對記者微博的管理，目前仍然缺乏國家層次的法規依據，對通過微博私自發布信息引發較大社會影響的記者，還存在自由裁量權過大，處理結果差異過大，“同罪不同罰”等問題。

為避免因“無法可依”而造成對象性執法、選擇性執法的司法混亂，對記者微博的管理應當建章立制，這樣記者在認證微博上發布信息時有據可依，宣傳主管部門對記者微博的管理也有章可循。

2. 媒體具體管理：完善日常監管。媒體守土有責，對各自的記者應當承擔起監管責任。在這方面，國內媒體可以參考借鑒國外媒體的管理經驗。對記者社交媒體應用的管理，國外媒體已經建立了比較完善的內部管理制度。首先是對社交媒體賬戶建立的規定。國外媒體對旗下記者建立社交媒體賬戶十分謹慎，要求記者在開設賬戶前應征求主管的同意，在發布容易引起爭議的相關言論時要尋求上級授權。其次是對記者在社交媒體上的身份識別與言論作出具體管理。如路透社和《洛杉磯時報》都認為記者的個人生活與職業生活在網絡上已經不能徹底分開，因此禁止記者在線發表自己無法在媒體上發表的言論。再次是對社交功能的管理。社交媒體構建的關系圈在一定程度也會體現記者的政治立場和對爭議問題的看法，因此一些媒體建議記者不要僅僅只參與爭議問題中某一方的群組。最后是對信息保密、公開透明、信息驗證等新聞實務方面的規定。西方媒體禁止職員在社交媒體上透露與所服務媒體相關的內部信息。[4]

3. 記者自我管理：劃分角色各歸其位。在日常交流中，我們懂得要根據語境來調整講話內容和表達方式，避免言論不當，在記者微博平臺上的表達也應注意這個問題。為避免對象復雜導致言論無所適從，記者可以注冊多個微博，各以不同的身份出場，在不同類型的微博平臺上進行不同的表演。記者微博的表達規范從根本上講屬于倫理學范疇，“倫理學時常涉及在沒有‘正確’答案時對兩種互有沖突的權利之平衡”。[5]

參考文獻：

[1] 李良榮.新聞學概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

[2] 楊謹瑜.記者微博在新語境下的考察[J].編輯之友，2011（5）.

[3] 常凌翀.微博是個人空間還是公共傳媒？[J].新聞實踐，2012（2）：71.

[4] 張迪.國際視野下的社交媒體與新聞倫理[J].南方傳媒研究，2011（30）：77-82.

[5] [美] Louis Alvin Day. Ethics in Media Communications： Cases and Controversies（4th Ed.）[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2.

（作者單位：樂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