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裕祿,一個40余年來不曾被中國的老百姓忘記的姓名,一個為大家所熟知和景仰的“縣委書記的好榜樣”。他在蘭考縣率領群眾戰天斗地的事跡曾因著名記者穆青撰寫的長篇通訊而廣為流傳,感動了一代又一代人,成為我們民族精神的一個象征。然而,在到蘭考之前他的生活軌跡是如何劃過這片美麗而多難的土地,又是怎樣的哺育給了他如此豐厚的精神積累,引導他走向壯麗的人生的呢?著名作家何香久先生的長篇小說《焦裕祿》(河南文藝出版社,2011.12)為我們全面展現了焦裕祿傳奇、真實的一生,向我們揭示了他那逐步成長而臻于至善至美之境的精神密碼。
焦裕祿真實的一生其實極富傳奇色彩。他的老家在山東博山。雖生逢亂世,長于苦難,但卻識文斷字,有勇有謀。16歲時他就只手空拳把那兇惡之極的日本小兵和狼狗扔到了懸崖之下;被日本鬼子當作“八路嫌犯”抓去后,又大難不死,被送往東北煤礦做苦力;在東北又歷經苦難,九死一生,最終殺死日本監工逃出煤礦,卻有家不能回而背井離鄉;日本投降后他回到家鄉參加民兵,與還鄉團和土匪斗智斗勇;解放后,他投身經濟建設,先后在洛陽、大連等地工作,還到哈爾濱工業大學學習深造;因成績優異和熟悉地方工作,被組織上派往最窮最困難的蘭考縣擔任縣委書記;到蘭考后,他一心撲在治理嚴重的內澇、風沙、鹽堿的“除三害”工作上,查風口,查沙源,查水害,帶領群眾固沙丘,修水利,栽泡桐,全然不顧自己已然是重病之身。終于,就在新一年的春天來臨,漫天飄灑的細雨和著漸欲迷眼的花色開始鋪蓋大地,蘭考開始走出窮苦困境時,焦裕祿卻病倒了,帶著對蘭考大地和人民的無限眷戀與遺憾走完了他42歲的短暫的人生之路。小說以樸素的文字,告訴我們一個樸實的事實:縣委書記的好榜樣就是這樣煉成的。
小說的結構一如主人公之性格,很傳統很樸實,以一明一暗兩條線來結構全篇:
明線是時間。按照歲月的流向,洋洋灑灑,一路走來,讓讀者看到焦裕祿的成長和變化。為了揭示焦裕祿成長的內在因素和環境因素,作者在敘述性的簡略描寫之中,在焦裕祿成長的不同階段,對一些關鍵的事件,作了詳細的描述,詳略結合,相得益彰。例如在剿匪斗爭中,為了打開局面,焦裕祿和匪首黃老三展開了智勇對決,先是獨自一人赴黃老三擺設的鴻門宴,連飲六大碗酒勇奪先聲;接著對兩次送上門來的黃老三敲而不抓,敢放長線,最后一舉將黃老三的土匪勢力剿滅干凈;焦裕祿又單槍匹馬與黃老三周旋六天,終于將其制服,捉拿歸案,明正法刑。再如寫他與老洪的交情,老洪是焦裕祿的救命恩人,曾兩次救過他的命,焦裕祿對老洪是感恩至極。但是,當他到蘭考后,目睹老洪把群眾的困難放在一邊,自己領著一班人吃喝享樂,他的憤慨之情溢于言表,堅持從嚴處分老洪。老洪不服,焦裕祿說到動情處有一段話:“洪哥……你要是知道你救下來的這個人以后是個魚肉百姓的貪官,是個不辨青紅皂白的昏官,你后悔不后悔?”盡管老洪當時聽不進去,但最后,在焦裕祿曾經的病床前,老洪那撕心裂肺的呼聲表明了一切,讓人不能不為之動容。這些濃墨重彩的描寫把焦裕祿熱血男兒的英雄本色揭示得可謂淋漓盡致。
暗線是情義。其中既有母子情,夫妻情,父女情,又有戰友情,兄弟情,主仆情,全書一以貫之,讓讀者感到焦裕祿對家人、對同事、對群眾的深情始終不變,至孝至純,愈久愈濃。因為作者的初衷就是要“把這部長篇小說寫成一部男人書”(小說作者語),所以他在處理情感描寫的時候,首先摒棄了那種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寫作手法,而把焦裕祿的大情大愛置于解放前后那種轟轟烈烈的戰爭和建設的時代背景下,寫他對侵略者和反動派的仇恨,對老百姓的熱愛,對家人友人的摯情,這成為他一生之中做人做事做官的基礎,也是他一生平凡追求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對母親的孝,是通過他無時不在的惦念和掛牽來映襯的;對子女的愛,是通過他嚴厲得有點不近人情的言語行動來體現的,特別是不讓女兒到郵電局上班而一定要讓她下廠勞動,但是又特意抽出半天的時間陪著女兒挑著醬油擔去門市上送貨一段,讓人感受至深;對下屬的關切,是通過仗義執言敢于負責的精神來表現的,當27個累死病死的基層干部名單擺在他的面前時,他震驚他慚愧他揪心,他決定動用救濟款去購買代食品和議價糧,對擔心犯錯誤的不同意見當場拒絕,毫不猶豫地自己獨自承擔可能的非議與責任,至死不悔;對群眾的關切之情,是通過他與老百姓密不可分的魚水關系來描寫的,他騎上自行車帶上鋪蓋卷走村串戶,吃百家飯,打地鋪,睡牛棚,噓寒問暖,人們起初或許把他當技術員,當農民,當村干部,當辦事員,唯獨沒有把他與縣委書記聯系在一起。
當作者把這樣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的真男兒形象透諸筆端推到我的面前時,我的心震顫了,眼濕潤了,這個形象體現了焦裕祿的平易,體現了焦裕祿的平常,同時也造就了焦裕祿的偉大。焦裕祿的偉大其實正寓于他始終如一的平凡與真誠之中:他始終如一地忠實于黨的事業,始終如一地擺正自己的公仆地位,始終如一地把自己置于組織和群眾的監督之下,始終如一地把基層干部群眾的吃穿溫飽柴米油鹽掛在心上;因而,他愿意“把心掛在胸膛外面”,與干部群眾赤誠相見,聽他們苦,聽他們的怨,做他們最需要的事情;愿意親自踏查沙源風口,“掂掂、三害’的分量”,不“吃別人嚼過的饃”;愿意把自己的女兒送到最臟最累的地方去工作,不讓她享有一點特殊的待遇和優越感,而唯一的理由就是“誰讓你是縣委書記的女兒”;也愿意為了科技人員的生活瑣事跑前跑后,為的是換來他們對蘭考的真情付出。我們可以從這個歷經40余年風霜洗禮而依然能夠感人至深的人物形象之中尋覓得到兩個世紀的心靈呼應,也可以感受得到在一個跨越時空的英雄人物身上所體現出來的“三平”精神。習近平同志最近批示“大力弘揚焦裕祿精神”,既說明了在新世紀中新形勢下繼續發揚光大焦裕祿精神的必要和必需,也說明了焦裕祿精神正是目前改革發展關鍵時期鼓舞士氣克難攻堅所需要的精神動力。
何香久先生為了寫作《焦裕祿》而多次赴蘭考,曾經在焦裕祿手植的桐樹下徘徊,用心去聆聽那不曾散去的話語;也曾在焦裕祿陵園中,面對天天不斷的鮮花和絡繹不絕的祭拜人流而感慨而落淚。他在《焦裕祿》重印之際所做《后記》中說得好:“愿焦裕祿和《焦裕祿》都與我們同在?!闭\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