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寄真情

梅是“歲寒三友”之一，它象征高潔傲岸、隱逸淡泊、堅貞自守、超凡脫俗，很多文人對其一往情深，李清照就是其中之一。在李清照的作品中，涉及梅的很多，這些梅寄予了詞人豐富的情感，從中可以看出詞人復(fù)雜的內(nèi)心世界。

一、梅花書寫著李清照的淑女情結(jié)

在理學(xué)盛行的宋代，李清照大膽地在詞作品中書寫愛情，中年改嫁他人，既而又把后夫告上官府。她的行為，以宋人的眼光看，算不得一個淑女，但是李清照的心中始終有一份淑女情結(jié)，這種情結(jié)在她的詠梅詩中有更多的體現(xiàn)。在詞人的心目中淑女不僅要有外在美，更要有內(nèi)在美，典型的作品如《漁家傲 雪里已知春信至》：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dāng)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此詞為詞人早期詠臘梅之作，詞人沒有泛泛地描寫臘梅，而是突出其個性特點，寫出梅花在白雪中綻放，凌寒獨立的情景，突出梅敢為天下先的精神。梅不僅有獨特的內(nèi)在特質(zhì)，還有其綽約的風(fēng)姿，她枝條滑潤，如“玉人浴出新妝洗”；她艷麗動人，以至詞人感嘆“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面對這樣的梅花，人們“共賞金樽沉綠蟻”時，自然會“莫辭醉”，由衷地贊嘆“此花不與群花比”。在這里早梅的風(fēng)姿與品格，顯然是詞人心目中所向往的淑女的象征。

二、梅花見證了李清照的甜蜜愛情生活

公元1101年，18歲的李清照和21歲的趙明誠結(jié)為夫婦。夫妻二人情投意合，恩恩愛愛，志同道合。這一時期李清照的作品中充滿著甜蜜的相依、相守和相思之情，梅成為她表達(dá)情感的媒介。1101年，即詞人和趙明誠結(jié)婚的這一年，詞人寫了《減字木蘭花》，其中可以看出李清照新婚的甜蜜。

賣花擔(dān)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此詞借花寫人，以花襯人。以少婦怕不如梅花美，表現(xiàn)取悅郎君的風(fēng)情，營造出新婚燕爾，兩情相悅的甜蜜。上片用“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一句寫出梅花的嬌嫩與紅艷。下片推向女主人公的內(nèi)心世界，她看到花美，擔(dān)心夫君欣賞“花面”不喜“奴面”。女主人公竟然和梅花吃醋，這一勺干醋正反映了女主人公對夫君的摯愛。

三、梅花述說著李清照的無限愁怨

李清照的父親原本是禮部員外郎，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吏部侍郎，趙李兩家可以說是門當(dāng)戶對。但李清照婚后不久，父親因黨爭株連，公公趙挺之怕受連累袖手旁觀，這使李清照備感生活的兇險，心中自是充滿愁怨。這種心情在《玉樓春》中有所表達(dá)。

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不知醞藉幾多香，但見包藏?zé)o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干愁不倚。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fēng)不起。

梅花曾經(jīng)紅艷一時，但一遇風(fēng)雨便難逃玉殞香消的命運(yùn)，于是詞人對紅梅說：“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fēng)不起。”意思是說：要來飲酒就快來呵，說不定早風(fēng)一起，你我都要遭殃。此詞借對梅未來命運(yùn)的關(guān)注，寄寓了作者本人因受黨爭株連，朝不保夕的身世之嘆。

四、梅花寄托了李清照對趙明誠深切的哀悼

宋高宗建炎三年即1129年，趙明誠去湖州任知府，未到任，就病逝于建康，即現(xiàn)在的南京。從此李清照的生命便失去了陽光，過著“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生活。一首《孤雁兒 藤床紙帳朝眠起》道出李清照剛剛失去丈夫后的腸斷之情。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沉香煙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fēng)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此詞調(diào)專寫離別悼亡等悲傷之情。在詞中，李清照借詠梅來表達(dá)自己失去愛侶后那種不能自已的悲情。上片借寫梅來鋪寫情懷，著重突出情之悲。盡管此時已有春意，詞人感受到的卻是“笛聲三弄，梅心驚破”。斯人已去，但詞人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心像梅一樣，時時被無情的現(xiàn)實驚破。下片則著重寫對愛侶趙明誠的思念。詞人想到自己曾和趙明誠琴瑟相和，形影相隨，如今人去樓空，無人同欄相依，怎不腸斷，怎不淚流。

五、梅花映照李清照晚年生活的孤苦無依

趙明誠去世后，李清照帶著二人的收藏南渡。此時李清照已是年近半百之人，一個弱女子如何抵擋得了賊人的手，故其所帶文物不斷地遭到偷盜，最后所剩無幾。這已讓李清照痛心不已，更為不幸的是：一個混跡官場的掮客——張汝舟以“如簧之言，似錦之舌”騙得李清照下嫁于他。婚后他經(jīng)常對李清照打罵凌辱。李清照不堪其辱，冒著坐牢的危險，毅然決然告發(fā)張汝舟科舉考試作弊，將他送上監(jiān)牢。這一段情感經(jīng)歷使她身心疲憊，萬念皆空，從此她青燈孤影，了此一生。以梅花為意象的《春光好 看看臘盡春回》正是她這一段時間生活的寫照。

春光好

看看臘盡春回。消息到、江南早梅。昨夜前村深雪里，一朵花開。盈盈玉蕊如裁。更風(fēng)細(xì)、清香暗來。空使行人腸欲斷，駐馬徘徊。

早梅報告春的信息，說明春天已經(jīng)來到，本是件喜事，但詞人此時輾轉(zhuǎn)于漸東之際，形單影只，心力交瘁，感受不到一點春意。詞人在駐馬觀賞了幾眼早梅后，落得的還是肝腸欲斷的心情。試想如果此時趙明誠還健在，風(fēng)雨中有愛侶相伴，生活中便有了支撐，她絕不會對著自己喜愛的梅花暗自落淚。所以這淚一半是時局動蕩不安，一半是晚年孤苦，生活中少了一份依靠，沒有人替她擔(dān)當(dāng)。

千百年來大凡文人逸士，都以梅喻情譴懷，使梅花于眾芳群譜中因清逸、高雅、自潔、孤傲而勝出，成為李清照詞中的“座上客”，李清照借這些梅意象反映了她的生活、情感的變化歷程，顯現(xiàn)了她高潔脫俗而又多情、多思和多愁的形象。

梅承載了李清照一生的真情。

（作者單位 江蘇省鹽城濱海中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