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說:“上帝死了。”
正如尼采的這句話動搖了整個西方世界的信仰一樣,莊子的一句“圣人不死,大盜不止”同樣震驚了處于戰國煩亂形勢下的人們,他的“絕圣棄知”使他成為一個異類,不容于世人。在莊子生活的那個年代,世界就像一個熱鬧的大樹林,里面飛禽走獸,都懷著各自的目的,在百家爭鳴的世界里不停地叫喚,而莊子就是其中的一個另類。
要談論莊子,心里誠惶誠恐,他的智慧、他對世界的看法不是我能把握的。世界何其大,未聞其始,難覓其終,以我二十年單薄的青春要想完全領悟莊子思想的精髓,未免有點癡心妄想。我不敢說我會提出如何精辟的見解,僅在這里,談一談對于莊子逍遙哲學的一點個人的想法。
記得我初中的時候,喜歡在乘公交車時胡思亂想,除了學習,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我”這個東西,為什么我就只能是我而不能是另一個人,為什么我一出生這種我的思想就捆在我這一軀體里,為什么宇宙中會有一個“我”呢?“我”從哪里來的,宇宙又是從哪里來的?我們為什么會存在?總之,這些問題一直困擾我至今,直到讀了《莊子》,才開始有點明白。《齊物論》最后一段說從前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自在飛舞的蝴蝶,十分開心得意,不知道還有莊周的存在。忽然醒過來,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僵臥不動的莊周,不知道是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周。由此可見,一般人是站在物的立場上來看待萬物,萬物之間是界限是分明的、確定的、不可逾越的,而莊子,他是站在“道”的立場上來看待萬物,因而萬物之間沒有明確固定的界限,而是彼此一體,萬物齊一;從道觀萬物,萬物本質是一樣的,物與物之間可以互相轉化,即“物化”
莊子的“物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其一,莊周與蝴蝶“各有自然之分”,若是莊周,就接受自己是個“ 僵臥不動的”這樣一個人;若是蝴蝶,那就自由自在地飛舞,盡情地享受生命的喜悅!其二,不管你是莊周還是蝴蝶,其實都是一個整體中的一小部分,而整體中的一切都在互相轉化。物我同化,是一個忘物、忘我、與物具化、物我不分的莊子追求的最高精神境界。莊子認為,現象是有所依賴的,不一樣的,有分有化的;而本質則是無所依賴的,不分不化的。從現象上看,莊周和蝴蝶是具體的兩個東西,是不一樣的;但從本質上看,莊周和蝴蝶是一樣的,都統歸到道或一里。道有時化為莊周,有時化為蝴蝶,兩者在外形上雖然有別,但它們都是道的外在物化現象。夢與現實 也都是道的外在物化現象。因此,無論是莊周、蝴蝶,還是夢、現實,它們究竟是什么,其實不必追求到底,因為從道的角度來看,什么都一樣,萬物齊一。以前所困擾我的關于“我”問題也不必要去追求了。“我”已存在于我的軀殼中,我由道而來,最終也將回歸于道中去,我的存在與周圍的事物都是虛幻的,只有我的思想,可以超脫我的軀殼無任何拘束地逍遙。我的思想不能被限制,它甚至能大過整個宇宙。
也許,莊子想要說的就是,世界的本源是虛無之道,我們拼了命追逐的東西可能根本不會為我們所擁有,名、利、是、非,都不過是過眼云煙,就連生存和性命也不是你所擁有的,是天地所賦予的,所以,我們不要執著于自我的存在,以為自己是主宰者,我們要做的,就是置身于自然,傾聽天籟,學會如何去忘,忘卻塵世一切束縛你心靈的東西,忘情,忘因物的得失而起的悲喜之情,以及對死亡的恐懼。齊物我,也就是“齊生死”。連生死都能淡然處之,還有什么東西是我們不能釋懷的呢?如前面所說的,我們要在整體上看待萬物的變化。既然一切變化都包含在整體中,我們又何必在意一時的得失成敗呢?既然人生的起伏也在這個整體中,我們又何必在困境中放棄真實的自我呢?放棄自我,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所以,只有心靈和精神的自由、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境界才是值得我們去追求的。
莊子所追求的是絕對的精神自由。他主張“吾喪我”,“吾”就是自我,是主觀的精神世界;“我”即人的身體。“吾喪我”,就是擺脫身體的束縛,使精神活動超越而達到獨立自由的境界。達到這種境界的自我超然物外,不牽掛人世間的一切,這樣就實現了自我與道同體。既然要擺脫“我”,那么,“我”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分別?有無相生,生死也一樣,沒有生,何來死,沒有死,生又談何說起?這樣一來,生即死,死即生,“我”之死,就是“我”之生。
在莊子的眼里,生亦無喜,死亦何悲。妻子死后,他鼓盆而歌,他告訴惠施,生死就像四季的運行,循環不已,我們何必對四季有任何情緒反應?只要悟出了什么是“道”,生死早已不重要,因為那是合乎自然變化的。只有明白這種變化,才有逍遙之樂可言。
不管怎樣,莊子逍遙游的境界我們無法達到,但如果真能聽從心的呼喚,擁有精神的自由,“我”之死,又有何可俱呢?人生如夢,莊子也許就是想勸世人不要過于執著,眼前所有的一切總有走向終結的一天,只有心靈的自由才能給你無限的空間。
(作者單位:西南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