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屜里的秘密

（一）

真沒想到，佳佳的手又伸到抽屜里了。昨天上課時，她也是這樣，一邊眼睛瞟著我，一邊手伸進抽屜搗鼓著，我用眼睛暗示她，沒用；借著讀書走到她身邊，彎腰一看，兩個米老鼠玩具在抽屜呢！我俯身悄悄對她說：“再玩，我要收走了。”她點點頭，就不玩了。沒想到，今天她又故態重萌了。說話算話，我收走了她的米老鼠。看她紅著的臉，有些于心不忍，怎樣才能收回她的心呢？

玩具收了，總要還的。喊過來，教育兩句，還她，估計是難以改變她的“故態”的，一有機會，定然“春風吹又生”。怎么辦呢？我盯著米老鼠，細細研究，看看它們究竟有怎樣的魅力？只見一只米老鼠身穿藍色背帶短褲，撅著屁股，兩臂伸開，正在開心地玩滑板；另一只身穿紅色衣褲，雙手像是抱著什么，雙腿夾著，也許是在爬樹？也許是在抱一支筆？也許……是挺好玩的，難怪把佳佳逗得上課也無法定神。對了，何不這樣……

下課了，我喊佳佳到我辦公室，她一臉惶恐、緊張地站在我面前。桌上那兩只米老鼠依舊神采飛揚地自顧自玩著。佳佳兩手捏著衣角，頭低垂著。“這兩只米老鼠真好玩。”一聽我這么說，佳佳抬起頭看著我，有些狐疑，有些好奇。“來，跟我說說，這兩只米老鼠好玩在哪里？”佳佳的表情一下子生動起來，興奮地說：“他們樣子挺好玩的。穿的衣服也好看。”“你再仔細看看，一只穿了什么顏色、什么樣子的衣服？另一只穿了什么顏色、什么樣子的衣服？”佳佳仔細端詳起來，邊看邊說了起來。“再看一看，這只穿紅色衣褲的米老鼠雙手好像抱著什么東西，猜猜看，它抱著什么？”佳佳臉上露出了笑容，呱呱呱地說起來：“是竹子？是樹？”“也可能是筆呢，它可能是只好學的米老鼠，想學寫字呢！好，就把你剛才說的寫下來……”

佳佳埋頭寫起來。很快，一篇生動的寫話誕生了。

（二）

他叫楊春，來自單親家庭。他的父親是名城市協管人員，對調皮的孩子有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第一次找他父親來交流，還沒有開口，就看到一張結霜、不耐煩的臉，目光低垂著。我知道，如果我直接說楊春的缺點，無疑霜上加雪，凍結的將不光是臉，更是心。于是，我微笑著夸道：“你兒子真不錯，排隊、做操時站得筆直，像個解放軍似的。你當過兵嗎？是不是受你影響？”他父親抬起頭來，有些吃驚的樣子，稍稍羞澀地搖搖頭說，自己沒有當過兵。“哦，那楊春的姿態真好。不信你可以讓他做給你看看。”站在一旁的楊春也羞澀地笑起來。“哦，對了，他的書包里有些亂，有的筆太禿了，請你今天回家訓練一下孩子收拾書包好嗎？”

第一次交流之后，楊春的目光經常會追著我，當我上課時，只要一看他，他就刻意地將原本抱背坐直的身姿再挺一挺。

漸漸地，楊春很愿意我找他父親溝通，他父親見我時的臉色也越來越溫和。每次交流后，我都請孩子的父親配合做些事：給孩子默默詞，聽孩子讀讀書，帶孩子玩玩公園……我發現，楊春在我面前時眼神越來越亮了！

可是有一天，我正起勁地在講課，忽然發現楊春一會兒抬眼看看我，一會兒低眉看抽屜，兩手在抽屜里搗鼓著，我用眼神“電”他，他手停一會兒，我眼神轉開時，他繼續……

下課后，我喊他到我面前，真想指責他，又轉念一想：我如果直接批評他上課做小動作，他除了低頭哭喪著臉，也沒別的樣子了。于是我裝著平靜的樣子問他：“這橡皮和尺子有什么好玩的？”他怯怯地說：“我在看橡皮放在哪里，尺子不掉。”我邊拿過尺子、橡皮擺弄著，邊說：“尺子放在桌上，橡皮放在上面，尺子怎么會掉呢？”他眼睛亮了一下，說：“不是，我是把尺子這樣擺的。”他邊說邊把尺子懸空擺在桌沿邊，尺子一半在桌上，一半懸空著，他又把一塊橡皮壓住尺子的一端，另一塊橡皮準備放在懸空的尺子另一端上，接著說：“我在看橡皮放在哪里，尺子不掉。”啊？兩塊橡皮和一把尺子還能這樣玩，我也試著擺弄起來，還真是有意思，不仔細找準平衡點放橡皮，尺子就會掉。這不是在探索杠桿平衡原理嗎？真沒想到，兩塊小橡皮、一把尺子、一張桌子，在他的手里就成了一次偉大發現的實驗場了。我驚喜地望著他，他也忍不住笑了。我說：“你真愛動腦筋。好，請你把玩尺子、橡皮的事情完整地說一遍，說得清楚的話，老師請你說給全班同學聽，好不好？”他想了一會兒，開始說起來，我在一旁俯身聽著，遇到他說不清楚的地方，讓他邊擺弄邊說，或者給他提提詞。

全班聽楊春說的時候，我發現楊春的胸脯挺起來了。大家的眼睛也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亮起來了。我趁機激勵大家：“楊春愛動腦筋，還能把自己做過的有趣的事說清楚，真不簡單。以后誰語文課認真讀書、寫字，下課后，老師就請誰一起來玩，看誰能像楊春一樣成為會玩、會說的能干孩子。”

孩子們的抽屜，是個秘密寶庫。

（作者單位：南京市建鄴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