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語文課，應該教兒童學什么（上）

也許是興趣，也許是習慣，學語文六十余年，教語文、研究語文教學五十余年，至今雖年逾古稀，我還健康，我也快樂。“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我仍在學校備課、聽課、上課、出試卷，我仍在讀書、探究、做筆記。當下，我又返回語文教學的原點，上下求索：小學語文課，到底應該教兒童學什么，應該怎樣教才有真效益。

一、小學語文課，兒童在學什么？

“語文課，我們在學什么？”我曾對某校六年級兩個班100名小學生作簡易的問卷調查，他們憑借自身的體驗，按照自我感受的深淺程度排列了六項內容，在15分鐘內，獨自書面回答。

調查表明，在小學語文課上，約有70%的學生學語文的主要收獲是學習課文內容，學習做人的道理；有約30%的學生對學習生字詞、抄寫、熟記詞語印象較深；僅有15%的學生對“讀書、作文，與人交流”有所感受或較為關注；而對“朗讀、背誦、查字典”，做讀書筆記等項基本技能學有所得的僅占10%，而把語文課當成學做試題，背記問題答案的盡管只有極少數，但卻反應了當下一些兒童，正在一種教學模式的控制下，被動地承受著應試訓練的壓力。

二、小學語文課，我們在教什么？

不同區域，不同學校，不同教育就有不同理念，語文課就會呈現出不同的取向。考察現實的語文課，大體上存在以下幾種狀態。

第一，以教學生感知課文內容，獲得知識為主要目標，這是較為普遍的一種。教師備課、上課較多地關注與文本有關的背景知識，文本的內容、詞句含義分析，還有鏈接文本內容的古詩句、名人名言、成語、歇后語等知識點的抄錄和記憶。教一篇課文，至少得用2課時，尋找一個一個“為什么”的答案，然后再用1～2課時讓學生完成1～2種輔助練習，這些練習題的顯著特征是：“基礎知識題”極其細碎，且分量較重；照課文填空，全憑記憶；其間還混雜一些感悟題，教師只得把參考書上的說法直接告訴學生，以免答錯、答偏。因為逢到考試時，閱卷者只認一種“標準答案”。

第二，以教學生體會文本思想情感為主要取向。教師上課習慣于琢磨創設情境，一是精心設計導語、過渡語，小結語；二是精心設計、制作課件，運用音像視頻再現文本情境；講到人物故事，習慣于引導學生從人物的外貌、動作、語言描寫等方面，分析人物的特點，再貼點高尚情操的標簽，把做人的道理植進兒童大而寬泛的學習心得的交談之中。

第三，以教學生記憶字詞為重點，似乎在“積累詞匯”打好語文基礎。講課文，教字詞，擴詞必不可少，只要是課文生字表中的生字，逢詞必擴，一字要擴3～4個詞，或抄寫或統一打印，發給學生剪貼在課本上。教字詞，尤其重視比較辨析字音、字形、字義，完成各種字詞練習；課文中的關鍵詞也是多多益善，什么本義、引伸義、比喻義，都要讓學生知道，多義詞更不能丟失。讀課外書，布置學生搜集“好詞”抄了一堆又一堆，其直接效益是應對語文考試基礎知識，那一塊使學生不會丟失分數，而分數往往對區分語文成績具有決定性的作用。結果是學生在口語交際或習作時難以運用，這些字詞成了存放在倉庫里的雜亂的積壓物資。

第四，以教兒童完成語文習題為目的。語文課上，讀書回答教師的提問或組織討論，匆匆走個程序，許多時間用來講習題，做習題，批改習題，再講重點習題，提供“標準答案”，尤其在短文分析題上舍得花時間。不少學生備有《知識集錦》《課課通》之類的輔導書，凡是在習題、語文知識點的反復練習，強化記憶上下工夫的，都會獲得語文的好成績。于是，在教師、學生中形成一種偏見，“多做習題、少讀書，甚至不讀書”，是應付時下考試，爭得好分數的有效經驗。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教師教什么，學生就學什么。

小學語文課的取向如此紛繁復雜，帶來的結果有二：一是語文教師經受著“繁瑣分析”“應試題海”的重重煎熬，顯得職業怠倦，顧不上讀書思考，研究改進；二是學生遭遇不同教學取向的折騰，被迫采用相互沖突，相互干擾的學習方式，形成一種無所適用的“語文能力”，對語文課索然無味，處于被動接受狀態，自己主動不起來。一些在語文考試時曾得過好分數的學生也常常實話實說，“由于碰運氣，遇到已經做過的題目，分數就上去了；如果試題變了臉，考得活一些，分數就會掉下來。”這不是“語文課程”里的語文，而是“語文教師”的語文，或者是學校知識的語文！

三、語文這樣教，學生自有評說

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曾寫過一個小故事：小時候，我從田野里把一棵小桃樹移栽到自家的菜園里，小桃樹茁壯成長，很快躥成一米多高。兩年后，卻變得氣息奄奄，原來老祖母在桃樹根邊種了絲瓜，借桃樹做絲瓜架，絲瓜藤千纏萬繞，把它緊緊地箍扎起來。我發現了，立刻將絲瓜藤全扯了。第二年春天，桃樹開了花，夏天結了果。

六年級平時愛讀書的學生，讀了這篇《不可纏繞的心靈》后，情不自禁，紛紛寫下了感言，讓我們共同傾聽他們的心聲：

作者不是寫桃樹，而是在訴說兒童的苦惱。那棵小樹就像孩子一樣，本來健康成長，后來被繁重的作業壓垮，作者相信，孩子最終要解放，因為孩子喜歡游動的魚。

我們的課堂枯燥無味，就是因為那些死板的練習題。希望你把課上得活起來，讓我們對語文有興趣。

雖然我寫得不太好，但是我覺得今天好像收獲了一些東西，那就是勇敢。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發言，說我讀過什么書，我以后一定天天發言。我以前討厭讀這些文章，可是經老師介紹，我好像喜歡讀了。《不可纏繞的心靈》，你讓我們自己想題目的意思，自己想，這種方法我特別喜歡，自己想，讓我們讀書長智慧，對語文有了新認識。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由權，我們的心靈不能被僵硬的習題和試卷纏繞，要不，我們就失去自由成長的空間，失去創造力，失去生命的光彩，甚至會精神窒息。我們的心靈既不能被纏繞，也不該去纏繞別人的心靈，只有這樣，在自己快樂的同時，別人也感到快樂。

六年級的學生對當下考試也有自己真實的想法，現摘錄于后。

比如學語文吧，學了一學期，到頭來就是用一張期末試卷反映嘛！平常我們學過之后就要背，書上的、課外的，反正不管什么，全都要“塞”進去。而試卷上，只有作文二三十分是你自己的，其余的80%全都是書上的內容和做過的習題，而且都是把平常學的課文“切割”開來，使原來精彩的文章就成了應付考試的一種工具。

在寫作文的時候，有些老師經常要求我們把作文格寫滿或者必須寫兩頁半，可我認為作文要有靈感，才會寫得豐富，寫得好，并不是寫得長就會得滿分。如果這篇作文覺得沒有什么素材的話，就寫得短一點，并不一定要像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地擠，那樣寫出來的文章既沒有新意，也不好看，還不如多些時間去看看書。

傾聽孩子的心聲，語文課程的教學應該往何處去？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一切，我們能否蹲下身子關注他們企求的目光，傾聽他們心底的呼喚，作一番深刻的反思，語文課到底給了孩子什么？（未完待續）

（何國成，特級教師，國家課程標準蘇教版

小學語文教材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