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平臺對于信息經濟的意義,不亞于貨幣資本對于工業經濟的意義。正如工業革命需要資本論一樣,信息革命需要信息平臺論。
信息平臺是信息經濟的核心現象。靠什么來解放美元和人民幣,這是當前世界性的疑惑。如果不是靠回到工業化的話,那么歷史前進方向何在?
谷虹新著《信息平臺論:三網融合背景下信息平臺的構建、運營、競爭與規制研究》(以下簡稱《信息平臺論》)啟示人們,要像重視資本一樣,重視信息平臺;以信息平臺化推動新的產業革命。
讀了《信息平臺論》,我感到這是對當前所謂“第三次工業革命”和“再制造化”之論一個很好的深層回應。由此生發出一些感想,與大家交流。以信息平臺占據新產業革命的制高點
信息平臺對于信息經濟的意義,不亞于貨幣資本對于工業經濟的意義。正如工業革命需要資本論一樣,信息革命需要信息平臺論。《信息平臺論》作為這樣的信息平臺論的1.0版,開了一個好頭。
如果以工業革命發展階段的眼光來看信息革命的進展,當前信息經濟相當于正從商品交換階段,發展到資本深化階段;從簡單再生產階段,發展到擴大再生產階段;從小生產階段,發展到大生產階段。充當這兩個階段轉換器的機制,就是信息平臺。信息平臺充當著信息上的生產資料和資本的作用,起到信息交換所起不到的信息增值的作用。信息平臺的發展,代表了與“再制造化”形成對照的向前的發展趨勢。
從產業實踐來看,中國信息經濟當前有一突出特點,正從服務業中派生出生產性服務業。例如,電子商務正從單純的應用產業,發展為電子商務支撐服務業。從QQ、搜索引擎等應用中派生出足以達到一個小國家GDP量級的系統平臺,這就像當年從輕工業中派生出重工業一樣。
信息平臺體系,是下一代的生產資料體系。研究它的規律,可以發現國運興衰的門道。英國的大國崛起,我們在奧運會開幕式上看到了,就是在草地變煙囪中,抓住上一代工業平臺機遇的結果。從工業平臺到信息平臺,歐洲正在衰落。我個人認為第一位原因,就在于歐洲沒有強大的信息平臺(表現在互聯網前25強中被清零,成了信息時代的小作坊、跟班的);開個玩笑,也在于缺乏《信息平臺論》這樣的前衛研究指點它的迷津。現在贏家只剩下美國和中國兩家(目前在互聯網前25強中力量對比為14:6,正好是兩國GDP之比),在爭奪信息革命這場21世紀“奧運會”的金牌第一。信息平臺研究相當于工業時代的工廠體系研究,我們要像大不列顛帝國重視蒸汽機一樣,高度重視它。
谷虹這項研究,是對黃升民教授十多年來指導的一系列平臺研究的核心理論的整理。這項研究來得非常及時。中國未來經濟到底建立在20世紀的“鐵公雞”(鐵路、公路、機場)平臺上,還是21世紀的信息平臺上,決定中國將來達到像清王朝時的GDP世界第一時,到底是二流國家,還是一流國家。這時候,一流的見識締造一流的國家。我們要從國運興衰高度,把對于信息經濟的認識,從初級形態(應用形態、小作坊形態)提升到高級形態(平臺形態、大生產形態),以抓住這次工業革命級的歷史機遇。《信息平臺論》是對信息平臺認識的一個新綜合、新突破,是現階段信息平臺研究的集大成之作,當前,以信息平臺的產業化為標志,信息經濟正來到小生產向大生產飛躍的質變點。《信息平臺論》出版非常及時,對于推動官產學各界認識產業發展規律,推動中國從信息大國走向信息強國,占據信息革命的制高點,具有重要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真正的挑戰在于轉變經濟思想
《信息平臺論》先不說內容,光從形式上就可以看出作者的功夫。它就像波瀾壯闊的一幅清明上河全景圖,對信息平臺進行了百科全書式的系統梳理和條理歸納。讀著這本書,我眼前不由浮現出中國互聯網的發展歷史,就像看到中國信息革命大草原上如何從牛羊成群的小生產,像冒出無數煙囪一樣,一夜間冒出多個世界級信息平臺。我對信息平臺問題算涉獵比較廣的,讀了《信息平臺論》,仍為作者對資料、數據、觀點的全面把握而感到折服。里邊全是實打實的產業資料,具有信息年鑒般的信息量;而且作者朱虹兼修并蓄,博采眾長,幾乎吸納了國內外關于信息平臺的全部觀點,擇善而從,提出了系統的研究框架。
當然,這不是《信息平臺論》的實質性貢獻。實質性的貢獻在于,從技術和產業角度,全面歸納了信息平臺的規律,回答了信息平臺是什么,信息平臺如何運行這樣的問題。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將技術(主要三網一融合)創新內生于產業規律;將產業創新內生于經濟規律。我記得在國務院信息辦的時候,呂新奎副部長整天講三網融合規律是“技術融合導致業務融合,業務融合導致產業融合”。作為經濟學者,沒有像恩格斯那樣抵近生產力前沿進行觀察和思考,真能理解這句話的內涵是非常困難的。《信息平臺論》可以說做到了這一點。作者朱虹做學問,顯然不是從數學和公式出發,而是從實踐出發對待理論創新,因此對新經濟理論采取的是吸納而不是排斥的態度。
作者將信息平臺,界定為“建立在海量端點和通用介質基礎上的信息交互空間”。表面看起來這種界定沒有什么疑義。因為單純從技術角度看,這種界定無非客觀描述。難點的是把技術內生為經濟角度,變為技術經濟界定。由此得出平臺具有公共性、交叉網絡外部性等基本屬性,這就必然同傳統經濟學關于生產要素的基本范式發生沖突。因此作者強調“基本范式的轉變”。作者明確指出,轉變基本范式的基礎在于前提假定的改變,包括“資源稟賦從匱乏到豐裕,需求狀態從大眾化到碎片化,邊界關系從相對穩定到急速變動”。
這就是不光技術發生變化了,而要求經濟的根基跟著生產力發生變化。真正的挑戰在于轉變經濟思想。像朱虹闡明的,在資源觀上,從“封閉”到“開放”;在利益觀上,從“獨占”到“共享”;在組織觀上,從“層級控制”到“對等協作”;在價值觀上,從“產業鏈”到“企業網絡”;最后,在產業觀上,孕育出平臺化這種產業運作的新模式。
作者的這些真知酌見在我們技術界和產業界人士看來,可能不覺得什么,甚至覺得這不過是老生常談;但須知,這些結論在經濟學界看來,至今仍是離經叛道的。這里存在著實踐與理論之間深深的“認識鴻溝”。比如,如果把“共享”作為基本范式,傳統產權理論豈不土崩瓦解,經濟學豈不從根上崩潰。經濟學家典型的態度是,寧可錢不掙了,我也不認你這個理。再比如,建個把500億美元的平臺“容易”,但要把平臺化作為產業發展基本規律,涉及產業經濟學認識上的突破。因為平臺具有自然壟斷特征,它如果“普遍”了,新古典主義強調的完全競爭,豈不成了市場結構“特例”,不再“正宗”?這不僅是理論挑戰,也會帶來政策規制上的挑戰,甚至法律挑戰(我在廣東高法3Q之爭中法庭上的行業專家陳述中,就切身遇到這個問題)。
作者敢于跨越這道“認識鴻溝”,顯示了新一代學者遵從實踐的巨大勇氣。這是我極為欣賞和支持的。其實,不是作者膽大,而是傳統經濟學家膽子夠大:他們敢于無視技術革命和產業革命的現實,敢于忽略像蘋果這樣近萬億美元的信息平臺所代表的世界潮流提出的理論變革要求,他們實在對不起美元,也對不起人民幣。
谷虹的研究,開了一個讓實踐檢驗真理的好頭,為信息平臺論打下了一個好的基礎。今后我們還需要信息平臺論的2.0版,正面回答經濟學資本理論的基本范式問題,以網絡實踐突破資本專用性范式的束縛,以平臺化實踐突破同質化完全競爭市場結構范式的束縛,為解放信息生產力開道,沿前進而非倒退方向解放21世紀的美元和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