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濟增長極理論的發展和應用
20世紀50年代,西方發展經濟學家就平衡增長戰略與非平衡增長戰略展開激烈爭論。針對以羅森斯坦·羅丹的“大推進”理論和納克斯的“惡性貧困循環”理論為代表的平衡增長戰略,佩魯提出增長極理論,其后被布德維爾、繆爾達爾和赫希曼等加以豐富和發展。
(一)佩魯的增長極理論
佩魯提出一個經濟體不會同時出現經濟平衡增長,通常會首先出現在一些增長點或增長極上,這個增長極是在一定時期起支配和推動作用的經濟部門,它不是區位,而是領頭產業或關鍵產業,這些產業的增長速度更快,有較強的創新能力和產業關聯,吸納更多的資本和知識,然后通過外部經濟和產業關聯的乘數擴張效應,推動了其他產業的增長,進而促進區域整體經濟發展。可見,佩魯的增長極理論偏重于產業增長極,比較強調增長極的正面關聯帶動效應而忽視了它可能導致抽空周邊地區資源的負面效應。
(二)布德維爾的“區域增長極”理論
布德維爾繼承和發展了佩魯的增長極理論,把產業增長極概念拓展到區域增長極。指出,由于外部經濟和集聚效應,作為增長極的主導產業在地理空間上集聚,在地理上集中,形成一個區域增長極。他認為增長極既是產業增長極,也是區域增長極,是位于城鎮或其附近的區域推進型產業的復合體,是引導區域經濟進一步發展的地理“增長中心”,可以由市場自發形成,也可以由政府政策計劃形成。并指出在區域發展初期,投資應當集中于這種增長中心,使增長由中心向周圍地區擴散,最終實現區域的協調發展,縮小地區差異。
(三)繆爾達爾“二元經濟結構理論”
繆爾達爾對增長極的運行機制做了補充,提出了“地理上的二元經濟結構”理論,強調區域之間的相互效應,還論述了政府在增長極理論應用中的作用。他認為,社會經濟發展過程是一個動態的各種因素相互作用、循環積累的非均衡發展過程,核心地區更容易出現一種上升的循環正反饋運動,而邊緣地區則可能表現為下降的負反饋運動,必然會有一個地區差異先擴大再縮小的過程。“擴散效應”促成經濟發展正反饋運動,“回波效應”則導致負反饋運動,“擴散效應”是指經濟發達地區向周圍地區進行經濟技術擴散中所起的作用,而“回波效應”則指由于資本、人才外流以及貿易發展對周圍地區產生的沖擊。此外,繆爾達爾認為政府應采取積極的干預政策,促進具有累積優勢地區的發展成為增長極,逐漸向落后地區擴散,帶動使整個國家的經濟趨于平衡發展。
(四)赫希曼的增長極理論
赫希曼的增長極理論與繆爾達爾有許多相通之處,利用產業之間的“聯系效應”來分析二元經濟結構,但在對待政府發揮作用大小方面持相反觀點。他通過“聯系效應”來解釋不平衡增長,認為經濟進步不會在所有地方同時出現,經濟進步會首先出現在核心區,由核心區帶動邊緣區的發展。所謂“聯系效應”,是指在一國的社會經濟中,各個產業之間存在著相互聯系和相互影響的依存關系。赫希曼強調“發展確實是按照主導部門帶動其他部門增長,由一個行業引發另一個行業增長的方式進行的。”他指出,政府要選擇優先發展的產業時,可以考慮選擇聯系效應比較大的產業優先發展,從而發揮較大的聯系效應。他把發達地區的增長對落后地區的有利影響稱為“涓滴效應”,不利影響稱為“極化效應”。其“聯系效應”對應著產業增長極范疇,而“涓滴效應”和“極化效應”則對應于區域增長極的范疇。與繆爾達爾強調政府積極干預相反,赫希曼提出政府對增長極的發展應采取謹慎的干預,認為謹慎的政府干預是促進“涓滴效應”生成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
(五)經濟增長極理論的應用
增長極理論產生于理論爭辯,時代趨勢也進一步給予其應用的現實土壤,二戰后成為很多國家戰略規劃的理論參照。縱觀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將增長極理論應用于本國發展戰略,其具體應用主要有以下幾點:(1)產業發展規劃,通過定性和定量分析對行業進行規劃,選擇出合適的產業增長極,并制定相應的產業發展計劃。典型的產業規劃比較成功的國家有日本,日本在戰后幾十年,實施了一系列產業政策,實現了日本經濟的起飛;(2)區域經濟振興計劃,這主要是針對一些落后地區或者有比較資源優勢的地區,進行特定地區發展規劃,美國就利用增長極戰略應對戰后國家內部貧困地區發展的問題;(3)協調區域發展規劃,從國家整體角度看待本國各區域發展,縮小區域差異,協調不同地區經濟均衡發展。如英國利用區域內的小城鎮的經濟數據衡量城市和腹地之間溢出效應程度,從而確定增長極來促進英國農村的發展;(4)國民經濟整體布局——城市化戰略。城市化進程是經濟體由不發達向發達方向轉變的必由之路,利用增長極理論,合理確定不同的城市增長極,縮小城城之間和城鄉之間的差距。具體到中國,由于中國政府在經濟發展中的參與度比較高,以上幾種增長極理論的應用,在中國改革開放后經濟發展的各個階段都有體現。
二、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與增長極理論的契合
2010年10月18日發布的《國務院關于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決定》,指出站略性新興產業是以重大技術突破和重大發展需求為基礎,對經濟社會全局和長遠發展具有重大引領帶動作用,知識技術密集、物質資源消耗少、成長潛力大、綜合效益好的產業。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對推進我國現代化建設具有重要戰略意義:是加快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是推進產業結構升級、加快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重大舉措;是構建國際競爭新優勢、搶占經濟科技制高點、掌握發展主動權的迫切需要。戰略性新興產業區別于一般產業的特征可以歸納為:(1)戰略導向性,體現了國家未來發展戰略和前進方向,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和相關配套措施的引導,政府有較大的作用空間同時也應受到相應的約束;(2)綜合創新性,戰略性新興產業不只是要求知識和技術的創新,還追求商業模式的創新,甚至是體制的創新;(3)動態演化性,一方面,戰略性新興產業沒有限定的產業范圍,會隨著技術進步和一國經濟發展階段資源稟賦約束而選擇不同產業,另一方面,任何一個戰略性新興產業都會歷經創新階段、成熟階段和標準化階段的產業演化過程;(4)多重聯動性,包含三層意思,一是戰略性新興產業對橫向其他產業的關聯帶動,二是在產業內部,對于產業鏈的上下游的聯動,三是能夠聯接國內外市場,增進國際交往;(5)不確定性。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技術、市場需求、商業模式等都具有不確定性,沒有確定的成長路徑,發展空間和風險是并存的。
增長極理論的有關研究中,針對產業增長極的產業選擇,尤其是關于推進型產業確立為增長極的研究,在許多方面都與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內涵和特征相契合。國內學者提出推進型產業選擇的評價指標主要有:①技術創新能力,普遍的做法是主要利用全要素生產率指標評價,在佩魯的主導型產業概念中,內含著技術創新的要求;②產業關聯度和協調作用,利用里昂惕夫投入產出矩陣求出各產業的擴散能力和感應能力,赫希曼對于產業增長極的“聯系效應”的分析就是產業關聯度和協調作用的機理的理論化;④比較優勢;⑤發展戰略及政策,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培育和發展作為一個國家戰略,備受關注,需要政策支持。關于推進型產業選擇的路徑,國內學者認為應分三個步驟進行產業增長極的選擇:確定何種產業為推進型產業 → 確定推進型產業中的推進型公司的區位 → 根據推進型產業的區位確定增長極。推進型產業的選擇應綜合考慮反映產業現狀及潛力的特征性變量、反映決策者價值取向的政策變量以及反映其他重要經濟參數的參數變量,最終確定產業增長極。
如上所述,不難看出,戰略性新興產業特征與產業增長極選擇有許多相通之處,增長極理論關于推進型產業選擇的評價指標與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特征在很多方面不謀而合。佩魯關于產業增長極的主張,內含技術創新的要求,對應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創新特點。赫希曼對于產業增長極的“聯系效應”的分析可應用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多重聯動性。繆爾達爾和赫希曼對政府作用的不同主張,引導著決策者對于戰略的規劃和政策的制定。因此,在對具體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選擇和規劃以及后續發展,經濟增長極理論的相關研究成果具有許多可供借鑒之處。
三、經濟增長極理論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中的應用
增長極理論對發展經濟學以及研究產業關聯做出了重大貢獻,而其理論應用的以上幾個方面,在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都或多或少地得到體現。根據中國的現實國情和發展階段,談到經濟增長極理論,應當包含產業增長極、區域增長極、增長極的運行機制、政府作用等內容,運用到促進貧困地區發展、縮小區域經濟不平衡、國民經濟整體布局和國家或地區產業規劃。增長極理論主張優先發展具有優勢的地區和產業,把他們培育成增長極,通過增長極的擴散效應帶動周邊地區和產業的發展,最終實現整個區域的經濟增長。而從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內涵和特征來看,在很多方面,與經濟增長極理論中的許多內容就有許多不謀而合的地方,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過程中經濟增長極理論大可作為一種經濟理論加以借鑒。
(一)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產業增長極”效應
增長極的極化效應是通過推進型企業和產業綜合體通過技術創新活動以及生產的集聚和輻射作用促進和帶動區域經濟迅速增長。國務院確定的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重點“圍繞四個方面、發展七大產業”:節能環保、新能源、新能源汽車、信息技術、生物產業、高端裝備制造和新材料產業。從產業增長極的理論角度看,國務院確定的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作為培育和發展的重點,就是要力圖將這七大產業打造成七個產業增長極。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都是具有重大引領帶動作用,完全符合佩魯所說的整個工業體系包含某些有活力的部門或“有推動力的產業”,這些部門或產業通過多種形式的關聯效應和外部性,通過“擴散效應”和“聯系效應”推動其他產業的增長。
(二)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區域增長極”效應
“有推動力的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就可視為有推動力的產業)的地區性集中給產業結構和增長帶來了某些特殊效應:一個在區域上集中和增長的復雜產業極,將會強化經濟活動,導致公共需求,并出現相互關聯。戰略性新興產業在一個區域內集中,將會形成有產業增長極推動下的區域經濟增長極,可以說,產業增長極和區域增長極是兩位一體的,是個增長極的不可分割的兩個維度。目前,除了國家層面出臺了培育和發展的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我國各地方省市也都出臺了各自的區域戰略性新興產業規劃,這正是既要打造產業增長極,又要促進地區經濟發展,結合各地方省市內外部條件,打造區域增長極,最終目標是要縮小地區間貧富差距,實現區域間協調發展。
(三)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政府定位
繆爾達爾和赫希曼的產業增長極理論在很多方面是相通的,唯獨在政府應采取積極的干預政策還是審慎政策這個問題上,秉持完全不同的態度。繆氏認為要實現增長極的形成,逐漸向落后地區擴散,最后使整個國家的經濟趨于平衡發展的目標,政府應該發揮積極干預作用,有計劃地推動增長極的形成。而赫希曼提出政府對增長極的發展應采取謹慎的干預,認為謹慎的政府干預是促進“涓滴效應”生成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增長極自發形成和運行的過程中,政府應當采取審慎態度,由市場更多發揮資源配置和優勝劣汰作用。實際上,這二者并不矛盾,涉及一個發展過程的兩個層面,即政府如何定位的問題,戰略性新興產業要發展成為經濟增長極,其中有兩個主要的影響因素,一是政策支持,一是市場競爭。政府在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過程中,要認真研究,區別不同發展階段和地區比較優勢,進行積極或審慎的干預,前瞻性地制定產業政策和區域政策。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和區域振興初期,大多面臨成本高、市場認知度低等特點,對其進行必要的政策扶持是戰略性新興產業快速發展的重要條件。這個階段,政府要采取積極的干預政策,有計劃地促進增長極或者地區增長極的形成。市場需求是拉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根本力量,只有具有廣闊的市場需求,戰略性新興產業才能吸引各類資源,真正發展壯大,形成市場增長極。從這一點來說,政府要進行審慎干預,堅持市場主導,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基礎性作用。可見,繆氏的觀點適用于政策層面,而赫氏的看法更多是針對運行層面。
(四)預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回波效應和極化效應
當前,各地方政府都在按照各地方的戰略性新興產業規劃積極地上項目,更要預防戰略性新興產業增長極可能帶來的回波效應和極化效應,要在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上認識到負面效應的可能性。許多地方政府在推動本地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過程中,給予多方面的支持,導致資源、政策、資本、人才過分集中,可能會對周圍地區和其他產業產生沖擊,達不到“一個中心,多點開花”的預期。當前許多地方紛紛提出建立國際性大都市和各類產業基地的傾向,是值得商榷的,容易導致同質化競爭,也可能由于“回波效應”和“極化效應”,導致區域發展不協調,最終影響某個地區或者產業的可持續發展。在培育增長極的產業選擇和地域選擇上,要通過定量和定性分析,綜合考慮本地區的各種有利條件和不利因素,研究環境的軟約束和硬約束,做出科學合理的產業和地區發展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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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何小三(1982-),男,安徽宿松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投資系2010級博士研究生,中級會計師,研究方向:產業經濟學。
(責任編輯:劉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