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耀飛
話說我出生后,幾乎所有人都向我“獻殷勤”,唯獨爺爺小聲嘀咕:“怎么這么丑!”這件事暫且忽略不計。如果爺爺不給我取這個小名,我也不會記他的仇。
我的大名叫張楚。爺爺非要給我起小名,原因是太瘦的孩子容易夭折。“張楚,張楚,就叫丑丑吧。”爺爺若有所思地說。
五歲之前我沒感覺這個小名不好,直到上學第一天……
老師讓做自我介紹,輪到我了,我還沒開口,同學們便異口同聲地說:“丑丑。”笑聲鋪天蓋地傳來。我剛一開口,又一波笑浪向我撲來。我鼓足勇氣大聲說:“那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張楚!”下課后,一個叫小寶的家伙裝模作樣地看我的臉,轉過頭對身后的伙伴說:“人如其名,真丑。”我“嚯”地站起來,撲向了他。傍晚,小寶媽拉著他來告狀,我便藏進一個空木桶里。不料,爺爺把木桶蓋掀開,把我揪出來,說:“犯錯了就要承擔!藏著像什么話?”然后,媽媽的巴掌就像六月的暴雨一樣,落在我身上。都是那個小名惹的事端,從那以后,我和他的梁子就結下了。
那年,爺爺在園子里種了一大片西瓜。我一天要去看好幾次,有一次吃完飯,我拿芭蕉扇給他扇風,興奮地說:“我給你守園子吧!”他看了我一眼,矜持地點了點頭。
從此,我每天都去瓜園巡視。“真夠認真負責的啊。瓜熟蒂落后咱倆三七分成。”爺爺說。我高興極了。那天放學回到家,我剛要去瓜園,就被氣憤的爺爺叫住了:“不用去了,瓜全讓你毀了。”我跑到西瓜園一看,花零落一地,西瓜秧東倒西歪。我這才想起來,早晨出來的時候忘了關籬笆門,隨后雞進去搗亂了。我很愧疚,極力地討好他。然而,一整個夏天,他給我的臉色就是一座曬不化的冰山。
過了暑假,我到鎮上去上寄宿中學。初二的時候我交了個筆友,是個女生。我把她寫的每封信都帶回家,放在抽屜里。萬沒想到,一天,我被請進班主任辦公室。媽媽坐在班主任對面,面前是一沓厚厚的信。“你在早戀?”媽媽問。“沒有,我們只是筆友。”我說,然而沒有人相信。沒過多久,我媽便決定帶我到她工作的城市上學。“要不是你爺爺發現得早,你就毀了。”她在回家路上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離開那天,奶奶對我依依不舍,而爺爺默不作聲。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之間的戰爭結束了。”爺爺看著我,欲言又止。
多年后,他躺在病床上,說出了那句沒說出的話:“誰也不認輸。”我愣了一下,篤定地說:“我們之間的戰爭還沒結束呢。”我凄惶地看著他,這個對手倘若有一天消失了,生活該多么索然無味啊!
百合花摘自《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