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敏
(健雄職業技術學院 職業素質教育中心,江蘇 太倉 215400)
《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第三十九條規定:“國家舉辦的高等學校實行中國共產黨高等學校基層委員會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以法律的形式確立了我國公辦高等院校的領導機制,同時在第四十二條規定:“高等學校設立學術委員會,審議學科、專業的設置,教學、科學研究計劃方案,評定教學、科學研究成果等有關學術事項。”對高等學校的學術權力主體進行了規定,這也就是我們現在高度認同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大學制度——“黨委領導,行政負責,教授治學,民主管理”——的法律依據。2000年5月,東北師范大學按學院、學科組成教授委員會,開始試行“教授委員會集體決策基礎上的院長(系主任)負責制”[1]以來,全國許多知名高校進行了大學管理制度和機制的改革,“教授治學”逐漸成為我國高等學校管理的基本原則之一被接受,但值得注意的是,積極致力于“教授治學”建設的主要是本科大學和研究性大學——至少輿論關注的熱點是這些學校,對于高職院校實施這種制度則關注不多。是不是高職院校因為其層次和類型的關系,“教授治學”的地位沒有如此重要呢?我以為并不是如此。我國的高等職業教育,從上世紀末開始步入快速發展期,經過十余年的發展,高等職業教育的規模有了歷史性的飛躍,并為中國大學教育大眾化做出了重要貢獻。當前在以規范性為核心的第一次全國高職高專人才培養水平評估結束后,高等職業教育進入了內涵建設的新階段。我以為,在新的一輪以內涵建設為重點的高等職業教育發展新階段,充分發揮“教授治學”的作用,對高職院校提升內涵,為我國高等職業教育的真正大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
實際上,當前由于高職院校在“教授治學”方面的關注和建設力度不夠,已出現了不少問題,并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高職院校的發展。這些問題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學術委員會和相關類似的學術組織行政色彩濃厚,使“教授治學”的作用不能得到充分發揮。
當前,高職院校基本都設立了職稱評審委員會和學術委員會,在形式上確立了學術的相對獨立地位。不過,我們仔細考察其成員背景,就不難發現其中的問題:很多學校的職稱評審委員會、學術委員會,甚至學報編委會的成員主要由各教學單位和職能部門的相關負責人組成,使行政機構和學術機構重疊,在中國這樣一個官本位傳統歷史悠久的文化氛圍中,這樣的一種學術機構,很容易使為數不多的幾個純學術成員成為點綴,其結果就是行政力量壓倒性地影響了學術權力,使學術權威不能得到充分體現,“教授治學”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體現。
(二)教授委員會的機構不健全,保障機制不完善。
目前在研究性大學和本科大學,在院系二級單位,設立教授委員會,已比較普遍,但在高職院校,則十分少見,這就使得“教授治學”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操作平臺。因為高職院校通常有二十幾個專業,而學校層面的教授委員會人數有限,除了在審議學校層面的重大決策外,很少能參與專業建設層面的問題。即使在一些建立了院系二級教授委員會的高職院校,其作用也是很有限的,原因在于相應的機制還不完善,院系二級教授委員會,甚至學校層面的教授委員會也是形式意義大于實質意義,故此,通過制度來保證教授委員會成為真正的學術權威,主導學術性工作,是當前非常緊迫的任務。
(三)教授委員會在專業建設、課程建設、教學評估、職稱評審等學術性活動中的作用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
審議專業設置、教學、科研計劃,進行專業建設是“教授治學”的重要體現,但由于當前高職院校一般只設有學校層面的學術委員會,而沒有設立院系層面的教授會,這就使得高職院校在實施“教授治學”方面大打折扣。正如有的論者指出的:“學院是學術人員最為集中、學術活動最為頻繁的基層學術組織,因而是教授行使學術權力最適宜的場所。”[2]院系是高職院校實施“教授治學”的關鍵環節,而院系層面教授會的缺席,自然使“教授治學”失去了重要基礎。學校層面的學術委員會主要負責審議專業設置、學校重大決策的審議,由于其人員有限,很難勝任具體到專業教學計劃、課程建設、教師教學水平評估、職稱評審等相關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設立院系層面的教授會或者雖設立而其作用沒有得到發揮,就會使對專業教學計劃、課程設置和建設的學術監督出現真空,對教師教學效果的評價要么由行政領導主導,要么流于形式的民主而失去其真義。實際上,當前許多高職院校專業教學計劃的制訂、課程的設置主要由教研室主任負責,然后報院系和學校教務處審定,專業教研室的其他教授在此方面的影響是很有限的。由于不少高職院校是由中等職業學校合并、升格而成的,人才較為缺乏,一些高職院校的教研室主任是由研究生畢業不久的教師擔任,對專業的整體情況并不是十分熟悉,因而使得專業教學計劃出現某些偏頗,這種偏頗,在缺少院系層面的教授會的支持和監督下,往往得不到及時的更正,從而造成專業教學計劃的不嚴肅性和隨意性。對于教師教學效果的評估,一般從幾個維度進行:學生、同行(即同系教師)、學校督導部門、系領導,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評估的公正性、客觀性,但形式的公正性并不一定代表著實質的公正性。在當前不少高職院校中,這樣的問題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主要表現為同行評價的隨意性。實際上由于一些教師并沒有聽或較少聽被評價教師的課程,或由于經驗不足而不能很好地把握被評價教師的課,而出現以人情作為評價標準的現象。
二
要改變這一狀況,我以為必須在以下三個方面,突出教授委員會的作用,提升高職院校內涵建設水平。
(一)發揮教授委員會的專業優勢,科學設置專業,制訂、落實專業教學計劃。
專業建設是高職院校內涵建設的核心,一般說來,專業建設包括專業的設置、專業人才培養標準、人才培養目標的實施方案等重要問題。專業設置是二級單位的重要職責,它應在學院的總體布局下,基本由院系二級單位完成。根據高職院校“以市場為導向、以就業為宗旨”的辦學方針,市場需求是高職院校的設置最重要的依據。在當前情況下,獲得市場需求的數據的主要渠道是學校實施的市場人才需求調查,通過這一調查獲取院校所在地區和服務輻射區域的產業結構、相應的職業現狀,以及未來若干年的發展情況。從理論上說這為高職院校合理、科學設置專業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但現實往往不一定按理論設想進行,當前高職院校的人才需求市場調查也存在著一定的問題。我們暫且不說由學校實行的人才需求調查的技術問題和數據可靠程度問題,就調查的態度存在的問題也是不容忽視的。高職院校主要是由省級和地市級政府部門舉辦,為實現高職院校自主辦學,主管部門給予了高職院校較大的自主權,專業設置基本上是學校自主完成的,而學校則把人才需求市場調查這一任務交給教學單位自己完成。這樣問題也就出現了,一些教學單位甚至學校為了追求招生數量,往往根據主觀意愿來確定招生計劃,先確定新增專業、招生人數,然后根據自己的需要去做人才需求市場調查,杜撰相關數據。本來新增專業和專業的招生人數不僅要依據市場人才需求,而且要參照自身的辦學力量和辦學特色,由于短期功利目的的影響,這兩個重要參照都可能被有意無意地忽視——或盲目跟風辦熱點專業而沒有考慮到師資實際情況,或為追求數量效益而盲目擴大招生規模。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就是院系二級教學單位的教授會的缺位,導致了理性監督的缺失。
人才培養目標的定位和相應的培養方案的制訂、實施是專業建設的中心問題。當前我國高職院校專業人才培養目標主要由專業建設委員會制定,專業委員會中有一定比例的企業一線人員,他們熟悉職業崗位的技能要求,對于準確把握技能標準提供了保障。但人才培養目標不能完全以現在的崗位技能要求為標準,還有參照產業和職業的發展,另外,對學生綜合素養要求也是不可不考慮的,這些都要求專業委員會中學校方面的成員發揮作用。高職院校大家庭中的許多成員辦高校的歷史并不長,一些專業,特別是新辦專業,資深成員并不多,獨立完成專業計劃的制定存在一定的困難。院系二級單位的教授會則可以彌補這一缺陷,集院系的智力資源來完成專業教學計劃的制訂。
(二)發揮教授委員會的骨干帶頭作用,深入課程建設與改革。
課程是專業的支柱,專業教學計劃必須通過一定數量的課程來實現,人才培養目標要通過課程教學來落實,因此,課程建設是高職院校內涵建設的重要內容,而承擔這一任務的主要是一線教師。規范課程建設的主要教學文件是課程教學大綱,故此課程教學大綱的制定對于教學內容的確定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當前,許多高職院校基本上是由任課老師制定課程教學大綱,經教研室主任審閱后實施的。實際上由于每個專業都有十數門課程,僅由教研室一個人來審定是困難的,這不僅僅因為一些高職院校的教研室主任是由研究生畢業沒多久的年輕教師擔任,即使是學歷較高的資深教師,面臨當前高職教育的改革,也不一定樣樣精通,所以,發揮院系二級單位教師會的作用就顯得十分重要。為貫徹教育部16號文件“加大課程建設與改革的力度,增強學生的職業能力”、“建立突出職業能力培養的課程標準,規范課程教學的基本要求”的精神,各高職院校都在圍繞工學結合開展形式多樣的課程改革,例如寧波職業技術學院的“6+2”課程評價原則[3],這無疑是令人鼓舞和值得肯定的行為。不過,值得注意的是,課程是教學的重要支撐,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事關教學改革的關鍵,因此,也必須非常慎重地對待。當前,以學科內在邏輯為課程結構的組織方式受到高職院校的普遍質疑,以過程導向、工作導向為課程結構的組織方式受到高度關注,確實,這一認識的轉變對于高等職業教育課程的改革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但我們必須考慮到:課程改革是系統性的工作,課程結構的改變會帶來一系列的變化,教學內容的組織方式將發生重大的轉變,不是簡單地將工作過程搬進課堂就完成了任務,更不是知識零碎的短期培訓所能比擬的。這一點,在一些高等職業院校里并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我以為,為增強課程的嚴肅性,將靈活性、開放性與規范性、系統性較好地發揮作用,必須發揮院系教授委員會的作用,教授委員會集中了某一專業或職業領域的精英,他們對某一專業或職業領域及其發展有著比較全面和深刻的認識,對于課程的轉換具有較強的能力,可以更好地避免改革中的某些偏頗。
(三)發揮教授表率作用,培養崇德敬業、尚能求精的良好校風。
19世紀中葉的牛津學者紐曼認為,大學是傳授普遍性知識的場所,“大學訓練是達到一種偉大而又平凡的目的的偉大而又平凡的手段,它旨在提高社會的思想格調,提高公眾的智力修養,純潔國民的情趣,為大眾的熱情提供真正的原則,為大眾的志向提供確定的目標,擴展時代的思想內容并使這種思想處于清醒的狀態,推進政治權力的運用以及個人生活之間的交往文雅化”[4]。德國柏林大學的創辦者洪堡特別強調大學的獨立于自由,為此,他確立了現代大學的三個原則——獨立、自由、合作相統一的原則、“教學與研究相統一”[5]的原則、科學統一的原則。大學之所以成為大學,就在于它不僅是科學知識的最重要的生產地,而且是人類價值、精神的生產地,雖然現在的大學早已從精英教育的圈子里走出來,但精神生產、文化傳承仍是大學的重要目標之一。
高等職業教育作為高等教育的一種類型,高等性、職業性、教育性是其基本屬性,人文素養教育貫穿于三者之中。高等性主要針對于專業知識,即較為系統地掌握某一專業、某一學科的理論知識,但也包括在人文知識方面,基本達到大學層次的要求;職業性是高等職業教育的標志性特征,主要是指職業技能,但職業素養是職業發展的動力源泉和最終決定因素,而職業素養是一個包括自我學習能力、信息處理能力、數字運用能力、外語運用能力、與人交往能力、與人合作能力、解決問題能力、創新能力復雜系統,它同樣與一個人的人文素養、精神操守密切相關;教育性是指教育不僅要教給學生知識、技能,而且要引導學生形成、建立于教育者主觀意愿相吻合的價值體系和行為準則,這是它與一般的職業培訓最大的不同。人文素養教育、職業素養教育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作為職業教育十分成功的德國,就十分重視其在職業能力中的作用。德國職業教育界將職業能力按性質不同分為專業能力、方法能力和社會能力,按地位不同分為職業基本能力和關鍵能力,并十分重視關鍵能力的培養。所謂關鍵能力是指“學生獲得為今后不斷發展變化的工作任務而應獲得的跨專業、多功能和不受限制的能力……它是方法能力、社會能力的進一步發展,也是具體的專業能力的進一步抽象”[6],在德國,由于采用“雙元制”,理論教學和實踐教學分別由企業和學校負責,是相對獨立的,因此不應擔心因技能本位而影響人的全面發展的情況。在我國無論實踐教學還是理論教學的都由學校主導,似乎也不會出現偏頗,實踐上由于人文素養教育、職業素養教育畢竟不像職業技能訓練那樣立竿見影,甚至有大而無當的嫌疑,在一些高職院校被嚴重忽視。要改變這一狀況,措施固然是多方面的,我以為,其中重要措施之一就是要重視院系二級教學單位教授委員會的建設,充分發揮他們在人文素養教育、職業素養培養方面的作用。二級單位的教授委員會要結合院系各專業的特點,制訂既有專業特性、又有大學教育共性的人文素養教育實施方案,并將其作為人才培養方案或專業教學計劃的有機組成部分,確保其地位。東北師范大學校長史厲寧認為“教授治學”的內容包括治學科、治學術、治學風、治教風[7],這表明校園文化建設、學風建設方面也是“教授治學”的重要內容,當然,高職院校的校園文化建設,與普通本科大學具有不同的特色。固然,高職院校的校園文化也應各具特色,但職業性是其共性,也就是說高職院校的校園文化建設、校風建設應以職業性為內核,崇德、尚能是其基本要求,教授委員會作為大學精神的集中體現者和馬首,也應該發揮作用——不僅要做出表率,而且要監督學校的校風、學風、教風建設,使學校的靈魂能夠貫穿各個方面,促進學校健康、持續地發展。
[1][2]王菊,厲以賢.國內高校“教授治學”制度設計述評(2000-2008)[J].現代教育管理,2009,10:45,47.
[3]戴士弘.職業教育課程教學改革[M],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11:75.
[4][美]約翰·S.布魯貝克著.王承緒譯.高等教育哲學.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12.
[5]參閱約翰·S.布魯貝克著.王承緒譯.高等教育哲學.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
[6]姜大源.當代德國職業教育主流教學思想研究[M].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96.
[7]史厲寧.實行教授委員會制,凸顯“教授治學”.中國高等教育[J],2005,3:28.